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布受天下】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最好的我们之曲终人不散 作者:莫丝言 文案 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耿耿余淮,从名字看,大概是未相遇就已经注定好了缘分吧。 7年的光阴,对他们而言意味着什么?是释怀?是遗忘?还是愈发深刻? 本文是根据八月长安《最好的我们》进行改编,主要讲述了耿耿余淮高中毕业后的故事,第一次写文章,写的不好大家见谅。每晚19:30准时更新,欢迎捧场。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耿耿,余淮 ┃ 配角:β,简单,韩叙,徐延亮 ┃ 其它:加入的人物皆为助攻 ==================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他彻底的消失在我的生活中了。   就像是一直都是我的一场梦,一个漫长而又美好的梦,现在梦醒了。   有时我甚至怀疑自己在振华的一切是否真实,但当我又重新和简单、β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我知道,一切都真实的发生过。   就像现在,我们三个人坐在一起吃饭,胡乱侃着最近热播的电视剧,聊着各自苦逼又逗逼的大学生活。我们依旧很有默契,比如吃麻辣烫时一定会点冻豆腐,比如周杰伦一出新专辑我们就知道简单最喜欢哪一首,比如,谁都不会提起,余淮,韩叙……   当然,张平是可以提的。   张平在去年结婚了,和三班的那个英语老师,我们当时在军训,所以就只是打个电话,寄个礼物祝福一下。β当时气的跳脚,非说人家张平是不敢面对她才选了这么个“好时机”结婚,为此我和简单白了她一下午。   其实β早就死心了,那段青葱的暗恋时光从她转学离开振华时就悄悄的结束了,后来每次我们提到那个傻乎乎的班头,她总是装作云淡风轻的说那就是年少时期傻傻的崇拜。   傻傻的崇拜……   我又想起了那个会发光的少年,那个坐在身边感觉像晒太阳一样舒服的少年。   高中毕业已经两年了,这两年过的很快,快到我花了两年的时间还没能忘记他,反而因为时间,因为想念而更加深刻。有时候坐在自习室,窗帘被风吹动拂过脸颊的时候,我都会转头看向右边,恍惚间好像感觉自己又回到了高中时候,回到了他的身边。   但是我也渐渐适应了他不在身边的日子。   还记得刚上大一的时候,拿起高数课本我才意识到高中那些数列、几何有多么亲切,真正开始感受大学的讲课方式,才知道张峰的讲课速度是多么人性化。老师再也不会问同学有没有听懂,遇到定理再也不会仔细的一条条证明,有时候回个短信的功夫,老师已经讲到下一节了。时间在变,环境在变,唯一不变的是我耿耿的智商。   到了大学之后,没有固定的教室,没有固定的位置,坐在前后座的同学也许只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他,是我最后一个同桌。   大一那年我隔三差五的就会给他发短信,内容无非就是一些关心的话和一些qq空间里看到的心灵鸡汤,当时的我真不知道可以跟他说什么。不过都无所谓了,因为他压根没回过一条。大概过了一个多月,我终于鼓起勇气拨通了他的电话,听着电话里的滴滴声还在这边打腹稿,搞得室友以为我在跟辅导员扯谎请假。可是一个两个电话都没有人接,在一周后的一天,当我再一次拨通那个熟悉的号码时,电话那头终于有了回应,是一个甜美的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请查证后再拨。”   真是自找没趣。   当然,我一直在这条自找没趣的路上前进着。   然后我就回归了一种最原始的方式——写信。就因为这事儿,没少被我宿舍的那群姑娘们嘲笑。   “耿耿,要不要给你整两只鸽子来。”   对于这样的行为,我只能报以两记白眼。我是谁啊,我是耿耿,就为了我这劲儿劲儿的名字,我也要把这信寄出去。   在与高数和大物殊死搏斗之后,我拖着剩下的半条命从书包里拿出今天刚买的信封和信纸,又从一打演草纸里抽出一张,郑重其事的打起了草稿。   “耿耿,写作文呢?”   我连忙用手把纸捂住。   “哦~我懂了,情书,哈哈哈,我说呢,这哪里像是刚做完大物作业的样子啊,满脸潮红,还打草稿,高考作文你也没那么认真吧!快快快,让我看看是哪个系的小帅哥。”   “反正不是陈征不就行了。”   果然一招制敌,屡试不爽,悠悠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娇嗔了一声“讨厌”,就捂着脸跑走了。   “呓~”我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把被我捏皱了的草稿纸重新展平,开始奋笔疾书。   奋笔疾书了半个小时之后终于完成了初稿,在随后的半个多小时内,我仔细的审查了一遍,有没有错别字,成语用的是不是恰当,有没有语法错误……经过了勾勾圈圈之后的终稿,像极了被老师修改过的小学作文。   誊写完毕后,我认认真真的把信装好,封上封口,写到收件人的时候却犯了愁。我并不知道他在哪个班级,所以包括我以后给他写的每一封信的收件人都是,“实验中学复读班余淮”。   把信寄出去后,我就开始每天催生活委员去传达室领信件。时间一长,我都不好意思了,于是就把钥匙从她那里要来,然后每天往传达室跑三次。   大半个月过去了,电话,短信,回信,一个也没等到。不用别人说,我自己都觉得丢人。   我开始暗暗对自己说,不就是坐了三年同桌吗,我用三年的时间一定就可以把你忘了。    ☆、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到了大学以后,我也开始学会捯饬自己了,以前缠着老妈让她买给我高级晚霜,现在瓶瓶罐罐的也是摆满了书桌,无论效果如何,这阵仗看起来还是很唬人的。用β的话说,看我们耿耿,稍微捯饬一下也是拿的出手的嘛!因为这个,大学里也是有过几次桃花的,但最终都不了了之了,就一个现在还联系的,是因为他长着一对小虎牙。   这天正好是β生日,我们遇见了一个快2年没见的老朋友——徐延亮。他嘴上说着好巧好巧,但我总觉得不会存在这么巧合的事,比如他现在手上刚好准备的礼物。   2年不见,徐延亮瘦了,但是依然很黑,他在一所财经大学学的金融,对此我们给他的一致评价就是,财迷。   对啊,不喜欢钱你学什么金融啊。   我们凑在一起,说的最多的当然是过去的事,有了徐延亮的加入,感觉我们的青春回忆更加饱满了。看着徐延亮和β还像提前那样吵嘴,突然觉得好像时光倒转了一样,我感觉到了时光的温柔。   老朋友叙旧,酒自然是少不了。β今天看起来很高兴,喝着喝着还唱了起来,反正这包房里就我们4个,随她去吧。我也端起酒杯,余光一扫,正看到徐延亮静静的看着β,眼神里全是温柔。   也许是让我想起了过往,我忽然有一种冲动,借着酒劲,我冲过去问他,“你知道余淮去哪了吗?”   β突然不唱了。包房里出奇的安静。   “余淮啊。我听张平老师说他第二年考上清华了,现在应该是大一吧。”徐延亮大概感觉这样跟我提起余淮有些怪怪的,尴尬的挠了挠头。   “好学生就是好学生啊,说考上就能考上,你说是吧,简单。”β冲简单使了个眼色。   “对啊,让我复读10年我也考不上啊。”简单连忙接话。   “余淮是谁啊,我就知道他一定能考上。”我努力的咧了咧嘴,眼泪却止不住的流。   现在的我一定很丑。   这是我两年以来得到的他的第一个消息。   听到这个消息,我是真的发自内心的高兴的,无论怎样,他永远都是那个天之骄子,无论到哪都发着光。   他说能做到,就一定可以做到。   我不知道后来是怎么回去的,只知道后来长达半年的时间里,我们都不能在β面前提徐延亮了。   女人天生的直觉告诉我们,这里面一定有猫腻。所以我和简单组成了侦探小组,我是组长,简单是副组长,针对那晚发生的事进行严密的策划侦查。   好吧,就是到徐延亮那里死缠烂打。   功夫不负有心人,我们本着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终于从徐延亮那里得到了一手情报。对于我们的这种行为,徐延亮只能感叹,“女人熊熊燃烧的八卦之魂啊。”   原来,那天晚上,徐延亮一高兴,多喝了两杯,一冲动,居然跟β告白了,告白啊!多劲爆啊!我和简单居然睡着了。不过女人的第六感告诉我,没那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我贱兮兮的笑着。   “恩~,当然了!”语调明显升高了好几度,眼神有些闪躲,至于脸红没红我看不出来,因为,咳咳,太黑了。   “哦~哦,那我们就知道了。怪不得β吵着要你负责呢。”我天,简单,你这谎扯的。。。真tm有水准啊,哈哈哈。   “啥!”徐延亮当时听到简单这句话时错愕的表情,我现在还记得。至于简单是什么表情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我已经在一旁笑的岔气了。   “要我负责!不至于吧!”,错愕的表情持续了几秒之后,又害羞的挠头说,“那个,虽然我很乐意。”   恶,先让我去吐一会。   又折腾了好一阵,终于弄明白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原来那晚我们都醉在一边以后,β又开始站在椅子上吼歌,虽然不知道,但八成是死了都要爱,这丫头最近被信迷地神魂颠倒的,冷不防的遭遇了徐延亮的告白,忘了自己正站在椅子上,跳起来就准备和他大战三百回合,结果华丽丽的踩空了,徐延亮本想来个英雄救美,谁料想姿势不对,根据他的描述,大概是他被桌咚了。反应过来的两人刚准备分开,又因为动作太过于仓促,所以,β的嘴从徐延亮的脸上蹭了一下。   “真的只是蹭了一下。”怎么说呢,现在他的笑容极度猥琐。   这等于β先是桌咚了徐延亮然后又亲了他一口,怪不得她不许我们提呢。   “看不出来啊班长,你还挺专一的。”   “说实话,我本来是想找一个白一点的改善基因的。”   这话要是β听见了我们可保不住你。   “后来发现还是忘不了她。”   “哎呦,好肉麻,简单,我请你去洗澡好不好,我这一身的鸡皮疙瘩啊!”我笑着杵了杵简单。   “你这‘初吻’都献给人家了。”   “嘿嘿嘿,严格来说,我的初吻是给了韩叙的。那时候……”   我狠狠的踢了徐延亮一脚,继而又狠狠的给他使了个眼色。   “啊,哈哈哈,没想到公主最后还是和水晶棺材走到一起了。”徐延亮生硬的讲完了这个不怎么好笑的笑话之后,我就赶紧带着简单跟他告别了。   走到学校的大门的时候,简单突然转过头对我说。   “没关系的耿耿。”   我们沉默好一会儿,我心疼她也心疼我自己。   没关系的耿耿,这句话我跟自己也说了无数遍。    ☆、重游振华(一)   我们仨聚在一起也会常常感叹,“简单,你当时半路改学文科真是明智之举。”   “就是啊,当时你说想考中国政法大学居然就让你给考上了。小妞,可以啊!”   “还是班头说的好,简单还真不简单啊!”   话题每次就围绕对简单的(狗屎运的)吹捧,从来不提及她当时改学文科的原因。   但是这次从徐延亮那里回来以后,她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我也想知道韩叙去哪了。”   印象中很久没从简单口中听到这个人的名字了。   高中时候每□□夕相处的我们,那里感受的到离别的滋味。从前连彼此今天穿了什么袜子都知道的我们,哪曾料想如今只能从别人口中打听到那些零碎的消息。   我们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其实韩叙的事情,我大概也是听说了一点的,他的高考发挥还算正常,虽然和清华失之交臂,但分数上复旦也是绰绰有余了。不过这些从来没有在简单面前提起过。   “今年我们回振华看看吧。”β永远是打破这种气氛的人。   “想去看张平就直说。”我不怀好意的笑笑。   “好不好啊,简单。”β白了我一眼,转头问简单。   我也偷偷的瞄了一眼简单,她就是这么直直的望向窗外,好像没有听到我们的谈话。   β冲我吐了吐舌头,我们正要把空间留给她伤春悲秋的时候,简单突然幽幽的来了一句,“好。”   冷不防的一声回应,吓了我一跳,而且她那似从远方来的声音,用惊悚来形容,毫不夸张。   大学放假的时间比高中早一点,所以我们仨重游母校的时候,学校依旧很热闹。   “他们这是快该期末考了吧,你看,这孩子走着路还在背英语单词。”β饶有兴致的看着这群学弟学妹们紧张的备考,一如那些年的我们。“哎你别说,这种感觉还蛮爽的!”   “喂,你有没有点同情心。”我白了β一眼,假惺惺的说。   话是这么说,心里还是有点暗爽的,去年高考的那几天,我们几个聚在一起,煞有介事的说着,“哇,好紧张,什么都不会怎么办。”   “怎么办,今年的数学卷子好难,作文题目好变态。”   ……   “哈哈,还好老娘今年不用考!”   旁观者的身份真好。看着别人的喜怒哀乐,自己却可以置身事外。   “别在这装圣母了啊!再说了这种期末考试对人家都是小意思,我们这种在振华只是极少数好不好。”   “哎哎哎,蒋年年女士,请注意你的措辞,是你自己,别拉我下水。”我赶紧和她这个学渣划清界限。   “行了啊,你要不是有余淮,你也得跟我一起吊车尾……”   β好像意识到什么,停住没有继续说下去。   “和他有什么关系啊,那都归功于本小姐的冰雪聪明。”   为防止气氛尴尬,我硬着头皮吹了个牛。   “好啦,咱们去找张平去。”   走进教学楼才感觉到什么叫往日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在走廊上追逐打闹的男生,结伴去厕所的女生,教室里奋笔疾书的学霸,还有为即将到来的考试而挠头的学渣。   我拿起相机,对着他们拍了几张。这种感觉很奇妙,像是同样的剧本,同样的布景,换了一批演员重新演了一遍,他们,享受着他们的青春,也续写着我们的青春。   到了这一刻,才真正意识到时光的流逝,一切都回不去了。   “耿耿!你们怎么来了!”我突然听到张平的声音,一回头,他正一脸惊喜的看着我们。   “班头!”不知道怎么的,我真的有种冲动,想冲过去抱住他亲一口,呃,好吧,有点夸张。   “我们都想死你了,特别是β。”简单跑过去挽住张平的胳膊,意味深长的说,最后几个字还特意加重了一下。   张平自然是听的云里雾里的   而β也只能干笑着,然后狠狠的瞪简单一眼。   “那个,你们先到操场那里等我一下,我跟他们交代点事情就过去找你们。”   我们这才意识到那群灼热的目光,这里确实不是叙旧的地方。   操场上。   “张平还是一点没变,千年如一日的穿衣风格,除了那次家长会,唉,还是别提那次了,往事不堪回首啊。”   “β你损不损啊!”   “哎我说耿耿,你怎么那么喜欢装好人呢,别告诉我当时笑岔气的人不是你。”   “哈哈哈~”大概是都在脑补当时张平打着领带的样子,我们都笑得前仰后合。   “聊啥呢这么高兴。”张平傻笑着朝我们走过来,和高中时一样。   “没什么,没什么。”我连忙止住了笑,尽量表现出风轻云淡的样子。   “哦。”也许是我的演技过于浮夸,张平困惑的挠了挠头,也没追问下去,就开启了新的话题。   “你们三个是当时班里最让我头疼的了,但到最后还都挺争气的。”   “对啊,我们这属于考试型选手。”β骄傲的挺了挺胸。   “你那纯属占了高考移民的便宜好不好。”简单及时站出来补刀,挫一挫她的锐气。   “哎哎哎,简单,咱们俩就别五十步笑百步了哈。”   “好了好了,你们这一届考的我都很满意,除了余淮没考上清华复读了一年,不过听说第二年还是考上了,这小子基本功和心理素质都是过硬的。”说这话的时候张平一直看着我,我突然有种余淮是我儿子的感觉。   “对了简单。”张平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你高考完没有和韩叙联系吗,怎么我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还问我你考的怎么样?”   “啊?!”简单满脸的错愕,明显是没想到韩叙会去打听自己的情况。   “哦,没有,高考完以后很多同学就都没联系了。”   “啊哈?你当时不是他的跟屁虫吗,当时学校禁止早恋,我还特别关注过你们俩呢。”张平一脸高深莫测的笑容。   “没有,我们就是普通同桌。”   不是我说简单,你在说谎的时候能不能先管理一下你的表情。嘴角向上,满脸潮红的说着,我们就是普通同桌。鬼才信。   “你看耿耿我就没担心过。”   张平一脸坏笑的看着我。   懂不懂什么叫为人师表啊!!我一定要去教导主任那里参你一本,哼。   这还好是从张平嘴里说出来,换个别人我早默默把他祖孙三代问候一遍了。    ☆、重游振华(二)   “玩笑归玩笑,我以前说过,现在坐在你身边的那个人,可能就是你一生最宝贵的财富,包括班上所有的同学,都是财富,那是最好的青春,最好的时光。”   从一个物理老师嘴里说出这些虽然感觉有点矫情,不过却句句都说到了我的心里。   那段时光是最好的时光,那时候的我们是最好的我们。   “所以有空还是多联系,放假了就一起聚一聚,毕竟你们还是有感情基础的是吧。”   张平一脸“我不说透你懂的”的表情,简单的脸还没变回来又因为这句话变得更红了,β大概是想到了徐延亮吧,表情很复杂,不对,应该是扭曲。   至于我,我的关注点就比较奇葩了。   结了婚的男人真的不一样了。   “张平!”   远远的有一个女的在朝着我们这个方向喊,还用力挥了挥手。   “这不是三班的英语老师吗?”   β拍了一下简单的头,“什么英语老师,这是师母。”   这下轮到张平不好意思了。   师母朝我们走过来,微笑着朝我们点点头。   我们仨整齐划一的来了句。   “师母好!”   师母也害羞了,红着脸低下了头。   看这形势,两人应该属于家庭幸福,婚姻美满,如胶似漆那一挂的。   我们三个把师母拉到一边,小声对她说。“师母,你也别光提升自己的品味了,你也把我们班头包装包装啊,你们俩这走在一起,简直是一个平装版一个珍藏版啊。”   “哈哈哈,好,我一定注意。”   师母也被我们的无厘头给逗乐了。   “班头,快带师母吃饭去吧。”   “走吧,一起吃吧,我请你们。”   “别介,您的心意我们领了,可是您看这天儿也挺热的,我们实在不想当电灯泡了。”β说完还煞有介事的用手扇了扇风。   “对啊班头,你们去吃吧,我们好不容易回来一次,还得转一转呢。”   “那好吧,那我们就先走了,有空了就常回来看看。”张平微笑着冲我们挥挥手,搂着爱妻的肩膀走远了。   我看到张平在师母耳边问了些什么,师母笑了笑,没有回答,我猜张平肯定是问刚刚我们跟她说了什么,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眼前蒙上了一层水雾,时光让有些人越走越近,有些人却越走越远。   跟张平聊完之后,简单明显高兴多了,原因就不用问了,人一高兴话自然就多了,精力也变好了,提到韩叙的频率也明显开始呈指数增长了。   这姑娘真的是给点阳光就灿烂(褒义),特别容易满足,就像她的名字一样,很简单。   “我跟你们说,我以前真的是很纯情的,我带你们去图书馆看一个秘密。”说完拉着我们开始奔向图书馆。   “哎,你慢点跑。”我和β明显体力不支了。   不是我们身体素质差,因为在这之前,她已经带我们去过他们以前常去的小山坡,他们一起背单词的凉亭,他们一起打游戏的天台等一系列“景点”。   当她说起图书馆我们是拒绝的,不过她特别强调了这个是重头戏,还特真诚的冲我们点了点头,所以我们决定还是舍命陪君子了。   因为是午休时间,图书馆里人特别少,所以我们在那到处乱窜也就少了许多顾忌。   “我说简单,你这到底在找什么啊!”β看着到处乱翻的简单,无奈的问。   跟张平聊完之后这丫头就像是中了邪似的,但当她说出下面这几个字的时候,我彻底相信了。   她就是中邪了。   “时间简史。”   β的下巴也快掉到地上了。她甚至一度怀疑简单这小身板是不是中暑了。   好像是看出了我们的疑惑,她停下来跟我们详细的讲了一下。   “是韩叙喜欢看这本书,当时我在所有他喜欢的书里都写了批注。”   “你这属于破坏公物。”β不解风情的插了一句。   简单并没有理会她,继续讲着。   “有好几次他真的借了我写了批注的书,还跟我聊了起来。”简单一脸幸福的表情。   “你给《时间简史》写批注?”   β果然是拆台的高手。   简单这时候才懒得跟β一般见识,回过头又开始仔细的翻找起来。   β无奈的冲我摊摊手,她是很不喜欢简单这么没骨气的样子,简单对此的回应是,“我不是有你嘛,就算没骨气也不至于吃亏啦。”   但是我却很开心,好像高中时的那个简单又回来了。   “找到了找到了!”简单激动的拿起书冲我们晃了晃。“还有这几本。”   我很想知道简单在里面写了些什么,β虽然脸上写着不情愿,身体却很诚实的凑过来,声明自己只是想看看简单这种行为要交多少罚款。   “这tm叫通俗读本!!!”β不可置信的翻到封皮端详了一会儿,‘物理学通俗读本’那几个字还特地大写加粗,就怕我们看不见。   “说真的简单,这本书我只能看得懂你写的那几行字。”   “那有什么看不懂的,不就是科技文阅读理解吗。哈哈哈,这个逗,时间是一条长河,哈哈哈。”   “还有这个,宇宙从何而来,宇宙何其浩瀚,而我们只是那么渺小的个体,哈哈哈,果然是科技文的阅读理解。”   ……   我和β自顾自的说着,根本不顾简单投来的凶狠的目光。   认识到自己的眼神杀伤力不够以后,她只好转过身,翻开其他的几本书,把我们的嘲笑隔在身后。   我和β鬼鬼祟祟的向简单那里看去,《徐志摩诗集》,韩叙这看的可真够杂的。   “韩叙那小白脸还好这一口啊。”β笑着说。   简单回过头瞪了β一眼,“你懂不懂什么叫浪漫!”   简单无奈的摇了摇头,她明白,如果跟β聊这么文艺话题,她才是错了。   “来,耿耿,我们一起看。”   被简单列入文艺青年的队伍中,我自然很开心,屁颠屁颠的跑到简单身边,装模作样的边看边点头。   原以为诗都是晦涩难懂的,不过是文人在无病□□,玩弄文字游戏,没想到真正读起来,确是字字都写到我心里去了。   就像这一首,“ 一生至少该有一次 ,为了某个人而忘了自己 ,不求有结果 ,不求同行 ,不求曾经拥有 ,甚至不求你爱我 ,只求在我最美的年华里 ,遇到你 。”   写的真好,但我却做不了如此豁达,对于他,我想要一个结果,也想要与他同行。我一直耿耿于怀到今天是不是就在等那个结果,等那一句他没有说出口的话。   因为没有说出口,所以我就可以幻想,或许他是要跟我表露心迹了呢?   我们都没有开口,因为我们都以为未来还长着呢,有的是机会,谁会在那一刻想到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呢,古人还真是有远见。   不过,这样一个开放式的结局,给了我一个等下去的理由,也给了我一个欺骗自己的借口。   我看了简单一眼,她的眼眶也是红红的,也许现在的我们读起这些诗句会有更深刻的体会吧。   β不知道什么时候加入了进来,我们三个人看的有些入迷了,果然,女生对于这种细腻浪漫的文字完全没有抵抗能力。   “一个人的世界 ,很安静 ,安静的可以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   冷了 ,给自己加件外套 ;   饿了 ,给自己买个面包 ;   病了 ,给自己一份坚强 ;   失败了 ,给自己一个目标 ;   跌倒了 ,在伤痛中爬起并给自己一个宽容的微笑。   是啊 ,我总是一个人 ,你从来不曾来过 ,我也从来不曾出现在你的世界。”   这首诗下面出现了不一样的字迹,是韩叙!当时黑板右侧的课程表就是同样的字体。   我注意到拿着这本书的那双手抖了抖。   上面是简单的批注,“冷了,就靠在别人身边取暖,没有人是必须永远坚强的。”   下面是韩叙的。   “来自外面世界的温暖,时间久了就会产生眷恋,就像我现在也是,眷恋着身边的温暖,但我清楚的知道我们不属于同一个世界,总有一天我要回到一个人的世界,而你,会遇到更好的他。嘴上说着的‘得天独厚’,不过是年少的心高气傲,但却让自卑的影子更无处遁形。”   韩叙果然对得起他这个名字。   这是我和β意料之外的,肯定也是简单意料之外的。   原以为一厢情愿的暗恋,没料想却也早已住进了那个少年的心中。    ☆、重游振华(三)   图书馆的人渐渐多起来,我拍了拍还没回过神的简单,示意她离开。   外面的空气让人比较容易清醒,简单也渐渐恢复到了她应有的样子,见她要哭了,β大姐大的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表示可以把肩膀借她。   我相信后来β一定很后悔她这大方的举动。   “呜呜呜,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还以为他只是喜欢我对他好,还记得以前。。”简单趴在β的肩膀上,边哭边说。   更准确的说,当听到‘还记得以前‘这几个字的时候她就已经后悔了,向我发出求救的目光。   多年闺蜜的经验告诉我们,这几个字一出来,至少15分钟是结束不了的。   也许是因为她这次太激动了,整整趴在β肩头说了有快半个钟头。简单是极为认真的,比如,她期间几次拒绝了我递过去的纸巾,就这么让鼻涕眼泪放肆的流到了β的衣服上。   这是β为了见张平特意准备的,她说就算我已经放下了,也不能输在气势上。不是姐配不上你。   我站在一边无能为力,最后还是β强烈表示再不去厕所就要尿裤子了她才肯放开她。β甩了甩已经麻木的胳膊,刚准备去厕所平静一会儿,简单就来了一句,“没事,我和你一起去,还没讲完呢,路上接着说。”我感觉到β已经石化了。   “那你们先去,我去别的地方转转,有事电话联系。”   当时β一定有种想掐死我的冲动,她现在看我的眼神,只有以前徐延亮把她惹毛了的时候才能有幸一见。   “好的耿耿,你别迷路啦!”简单当然不觉得什么,她现在有一个倾听者就够了。   对不起β,不是我不够意思,只是我想去一个地方,一个人去。   时隔两年,又来到了晚秋高地。这里的树虽然不多,但是想找到当时那一棵却很不容易。所以我当年狠心的在树上做个标记实在是太有远见了。   两年树能长多高?   我看着这里高高低低的树犯了愁。   我仔细回忆着生物课上学的内容,结果,,并没有什么结果。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啊。   要是余淮在就好了,不用想现在这样遍地撒网,大海捞针了。   我一会儿弯腰看看低矮的小树苗,一会又蹦起来看看足足有两个我那么高的大树,累的一身汗。   还好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在找了大半个‘林子‘之后看到了我们当年种的小树。对,就是它,上面还刻着耿耿余淮。   它还长得不错,一点也不像是被放养的小树苗,看着它仍然顽强的生长着,我突然有了一丝安慰,一点动力,我感觉只要它好好的,耿耿和余淮就会像上面刻的字一样,永远会在一起。   唉,当时让余淮来刻好了。   我望着树上歪歪扭扭的四个字,默默的叹了口气。   重游母校,我们身上多少都多了些当年的模样,我用手轻轻划过树上深深浅浅的刻痕,脑海里又浮现出很多过往的画面,在我旁边埋头做竞赛题的余淮,在篮球场上肆意挥洒汗水的余淮,偶尔也会怀疑自己的余淮,被我的不上进气的跳脚的余淮……我突然有些晃神了,甚至觉得我现在回到教室,就能看到那一张张熟悉的脸,张平正在讲台上分析这次考试的情况,余淮黑着脸叫我过去,让我看看我口中还凑合的考试成绩。   但是都只能想想。   看着远处教学楼外一个个匆忙的身影,我突然很羡慕他们,他们现在也许很想逃离这个牢笼,他们也许很向往外面花花绿绿的世界,但是正像张平说的那样,一定要珍惜现在坐在你身边的人,珍惜你的同学们,许多年后,你们会明白,这时候才是最好的时光。   “耿耿!”远处突然传来β的声音。   我回过神来,“你们怎么来了。”   “你跑这么个犄角旮旯来干啥呀,害我们一通好找。”   “不是说电话联系吗?”   “你还好意思说电话联系,你看看我们给你打了几个电话!!”   我茫然的拿出手机。   “10个未接来电,对不起对不起,我没听到。”   “没听到,小姐,你现在听得到我们说话吗?”β明显还没原谅我刚刚不仗义的表现。   “哎,β你看,耿耿余淮哎!”简单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拉着β看。   “我靠,这么牛!耿耿,这树什么品种,还长名字。”   “你傻呀,当然是我刻的。”说你读书少你还不信。   “天哪耿耿,这居然是人刻出来的字,我认为这么有原始气息的字一定是自然生长出来的呢!”β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我,简单已经在一旁笑开了花。   β,这演技,我给满分。 ☆、简单韩叙   重游振华后,简单就给韩叙发了一条长长的短信,内容她没让我们看,我估计肯定已经肉麻到人神共愤的地步了。   不过嘲笑归嘲笑,人家的短信很快就收到了回复,不像我。   就这样,过了几天。简单突然笑盈盈的告诉我们,她和韩叙约好在振华旁边新开的一个咖啡店见面,我和β交换了一下眼神,表示这两人有‘旧情复燃‘的可能。   张平说的果然对,毕竟你们是有感情基础的人。   咖啡店之约回来以后,我感觉高中的简单彻底回来了,整个人都是粉红色的。有次我们正一起在外面吃饭,她突然一声惊呼“啊,忘了,我要走了。”   我和β一脸茫然的看着她迅速的收拾包和衣服。   “我要回去给韩叙练级去了。”   简单满脸潮红的冲我们小声说。留下我和β满脸黑线的坐在那。   “我说简单,你怎么还像高中那么没出息。”β恨铁不成钢的说。   “没有,这次是我主动要求的,走啦!”简单向我们露出了一脸小媳妇样的笑容,然后挥挥手跑走了。   我和β已经彻底石化了。   不过渐渐的我们就习惯了。比如我们坐一起聊天,她会突然微笑,对,就是那种羡煞旁人的虐狗的微笑,看着还有点毛毛的,刚开始我们还会提醒她一句,让她注意一下我们的存在,后来我们已经学会自动屏蔽她的技能了。现在的简单抱着他发的一条短信就可以傻乐半天,跟他出一次门能恨不得提前4个小时起来收拾打扮,每次我们一起吃饭,要么就是韩叙这韩叙那的扯,要么就是保持着那种痴汉笑。   我感觉她比高中的时候病的更重了。   现在,我们已经懒得跟她说话了,因为根本没有任何新的内容,直到有一天,她跑来神神秘秘的跟我俩说,“韩叙跟我说了个笑话,笑死我了。”   我和β震惊的互相望了望,韩叙讲笑话,抱歉我实在是没办法把他那张冰山脸和幽默联系到一起。   我们突然来了兴致,“说说看。”   “那你们得做好准备,没喝水吧,哈哈哈。”   她的反应让我对这个笑话充满期待。   “来了啊,从前,有一个电话,走着走着,就挂了,哈哈哈哈哈,太好笑了。”   简单看起来是真的感觉这很搞笑,捂着肚子直不起腰来。但我却隐约感觉有一阵冷风吹过。好冷。   冰山果然是冰山,连讲的笑话都是没有温度的。   从这次开始,我们就开始尽量避免跟她交流了,特别是她提到要讲笑话的时候,β总是用“谢谢,我不热。”来回绝她,简单倒是一脸茫然,不过她也不在乎,自己在一边笑的不能自拔。   韩叙也变了很多,反正我们看得出来,这次,他是认真的在对待简单,对待这份感情。   今天,韩叙送简单回来的时候,我和β蹲在一边偷看,本以为能看到什么羞羞的场景或者听到什么肉麻的情话,结果,到了简单楼下的时候,韩叙在那站了好一会儿都没说话。   我的小祖宗啊,你要抱就抱要亲就亲,能不能麻烦快一点,我的腿都要麻了。   大概沉默了两分钟,韩叙突然很郑重的说了一句,“简单,以前是我太懦弱,我以后一定会努力,给你你想要的幸福。”   我在那听的都要感动的哭了好吗,这比那些我爱你什么的美好一万倍好吗。   我和β面面相觑,表示简单这丫头真好命,爱情学业双丰收,所有的狗屎,欧不,是狗屎运都被她撞上了。   我突然想起了我们苦苦单恋的班长。   “哎,β,徐延亮最近联系你了没有。”   一听到这个名字,β的眼神里立马有了杀气。   “别忙着跟我兵戈相向,我说认真的,我觉得他挺好的,高中的时候连余淮都看得出他喜欢你。”   不是我有意损余淮,只是他和林杨那么铁的哥们,居然都没发现林杨觊觎了他小姑姑这么些年。   “我觉得你和他挺靠谱的,比你和张平靠谱。”   我提到张平的时候她又伸手要来打我,“之前听你说你喜欢的是张平的时候,我震惊的脸都要歪了。”   “有这么夸张吗?”β一脸的不相信。“不过我说耿耿,人家都走了,咱们能换个地方说话吗?”她这一说我才意识到我的腿已经麻了。   黑夜中,两个身影一瘸一拐鬼鬼祟祟的消失在了简单的楼下。   “怎么说呢,不是说徐延亮怎么样,主要我和他没你们那种感情基础,我那些青春的暗恋都给了张平好不好。”β一脸认真的样子把我逗笑了。   “那也总是有点感情的吧,你给人家一点机会嘛,你看人家到现在了还喜欢你,多专一啊!”我开始有意把β往正道上引。   “不对啊耿耿,徐延亮是不是给你钱了,还是给你余淮的电话了,你这么兢兢业业的替他说话。”   “不是,我这不是看你也老大不小了嘛,这面前就看着一个不错的,干嘛不撮合撮合,况且你都——”   我一脸高深莫测的看着β,故意不往下说。   “我怎么了!你说啊!”   果然被我撩起来了。   “就是我听说啊,我听说上次你过生日那天,你趁我们醉倒了的时候,把人家徐延亮桌咚了,还亲了他一口,你这还不对人家负责啊。”我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β气的要冒烟了。“什么,谁说的,徐延亮是吗?!纯属扯淡!!!那是我们喝多了,不小心,呸呸呸,什么不小心。”   β急得不知道怎么解释好了,我却已经在一旁笑得不行了。我这一闹虽说没起到什么大的作用,但是至少让β一开学就往徐延亮的学校里跑了一趟。   简单坐在火车上眼里还是噙着泪的,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安慰好了,只好拍着她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了句,“没事,小别胜新婚。”   没想到居然奏效了。   不过,这剂药可能有点太猛了,她之后好一阵都低着头,不好意思的笑着。   彻底无语了,真不知道她娇羞个什么劲儿。 ☆、清华之行(一)   回到北京后,我的大三生活也开始了。   人家都说女生到了大三就从畅销品一下沦为了滞销品,我却还幸运的接到了一个表白。他是大四的一个学长,说是第一次看到我拍照的时候喜欢上我的。   从大一开始,跟我表白的一半都是因为我的拍照姿势,这是我最最想不通的一点,那些奇奇怪怪又不协调的姿势真的有这么迷人?这让我我一度对我正经的走路姿势产生了质疑。   室友们都劝我说要不要来段黄昏恋,这个学长看起来挺不错的。是挺不错的,我跟简单,β提起的时候,她们也说不错。   可是,我的心中有个一直都过不去的坎,余淮。   或许,我仍然对他当时没说出口的那句话存有幻想吧。   所以,我还是拒绝了学长。   大概一个星期以后,学长打电话问我,“耿耿,你可不可以告诉我,我哪里做的不够好。”   “学长,不是你不好,是我不够好。”我的心里有个人,忘不掉。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听懂了我的意思,我猜他从我的朋友那里把我的故事也听了个大概,最后他说了句,“我知道了,耿耿,别太为难自己。”   挂了电话,我趴在桌上哭了好久。   别太为难自己。   正当我准备为那句“别太为难自己”开始努力的时候,简单的一个电话让一切努力都白费了。   “耿耿,韩叙他数模竞赛进决赛了,好厉害的对不对。”简单激动的在电话另一头大喊大叫。   黑线。这也得向我报备吗?   “嗯,真棒!”我敷衍的说了一句。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次决赛安排到了北京哎!你猜是哪个学校?”简单好像很有兴致的样子。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针对她的这种行为,我们的解决方式都比较简单粗暴。   “那么凶,不说了。”简单在电话那头,用略带撒娇的语气说。   简单肯定是把跟韩叙说话的那套搬我这儿来用了,可惜姐姐我不吃这一套。   “不说那我挂了。”我假惺惺的说。   “别别别,我说。”   简单就是简单,只要按那个套路,她指定上钩。   “这次安排到了清华园哎,我要陪韩叙去,他没来过北京,我还可以给他当导游。你要不要一起来。”   “我没那个兴趣当电灯泡。”   “别装了耿耿,正好,我们一起去,你去找余淮,嗯?怎么样?”   “不怎么样,我找他干什么!”   “哦,那好吧,没事了,那我挂了。”   “哎哎哎,等等,是哪天?”   电话那头传来简单得意的笑声。   还说别人呢,耿耿,你也是下个套就上钩啊。   决赛刚好是10月8号,韩叙提前几天过来北京,简单屁颠屁颠的跟过去,和他一起欢度国庆。所以国庆几天,我们都没看见简单的影子,不过看不到也好,看到了也是那个神神叨叨的鬼样子。   过几天看到韩叙,我一定要揪住他的衣领,让他把我原来的简单还回来。   不过,这只能想想,首先,以我这“得天独厚”的身高,能不能完成揪衣领这个技术动作已经很成问题了,一个不注意,也许就成了猴子爬树。-_-||更重要的是,我不敢保证我5年的好闺蜜到时候会不会重色轻友的把我扯到一边,进行政治教育。我想这基本上是肯定的。   想到几天之后的重逢,我的心就跳的很快,就像高考前的那种感觉,不安而又兴奋。我开始幻想我们俩碰面的100种可能,也提前想好了100种打招呼的方式。   国庆长假的最后一天晚上,我居然紧张的失眠了,这太夸张了。   有点出息好不好,耿耿。   其实从徐延亮口中得知他上了清华已经有大半年的时间了,知道和他在同一个城市,我很兴奋,但却一直没去找他。β一直对我的这种做法交口称赞,“耿耿好样的,我们女生就是要矜持一点,凭什么你主动去找他啊!”   但β,我可能让你失望了。我不是不想,而是不敢。我一直觉得,只要我们没有见面,我就仍然可以活在那个幻想里,默默的做着属于我一个人的事,等待。其实等待本身就是一件很可笑的事,你在等待一个不确定的答案,一个不确定的未来。我也害怕看到一切不一样了,害怕看到什么让我这么多年努力编织的美梦一下子成为了泡影。所以我这不是矜持,不是有骨气,我只是懦弱。   第二天,我果然不负众望的起晚了。   “我说耿耿,你能不能快一点,韩叙都在学校等着我们了!”   “早知道就和韩叙一起去了,这么重要的日子你都迟到!!”   ……   我把电话开到免提,一边飞快的洗漱,一边听着电话那头简单的批评教育。   果然重色轻友。   说实话我迟到也不是一件稀奇古怪的事,要是搁以前,最多是到地方了牢骚两句,可是你看看现在……呜呜呜,我善解人意的简单去哪里了。   我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我们约好的公交车站,看到我之后简单气愤的表情忽然变得有些惊恐。   “耿耿!你迟到了将近一个小时就收拾成这样来了?!原来以为等这么久会等来一个惊喜,没想到是惊吓。”   “哪有那么夸张。”我低头看了看自己,还好啊,就是,有点过于休闲了而已。   “我本来指望你在他面前惊艳一把,让他一眼就爱上你,现在看来没什么可能了。”简单无奈的摊摊手,摇了摇头。   “这才是高中时候的耿耿嘛。”我冲她呲牙咧嘴的一笑。   简单彻底无语了,转过头开始专心的等公交。   对我的不满从看到韩叙的那一刻就全都烟消云散了。   “韩叙,这里!!”   简单高高的举起胳膊挥舞着。   韩叙正在和旁边的同学讨论着什么,听到简单的声音,便笑着走了过来。   “怎么这么晚,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怎么会。”简单看了看我,顿了顿又说,“都是耿耿,一想到今天能见到余淮,高兴的连觉都睡不好,所以就没起来。”   简单说完偷偷冲我吐了吐舌头。韩叙听完也是一脸意味深长的表情。   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毕竟让她等了这么久,我也自知理亏,只好顺着她的意思冲韩叙苦笑了一下。   “他们是你同学吗?”简单挎着韩叙的胳膊问。   “嗯,我们是一个组的,走,过去介绍一下。”   简单拉着我,要我也过去。   我摇摇头,“你是家属,你过去就好了。”   “好吧,我去一下就回来。”   我站的不算远,所以他们的对话我听的还算清楚。   “这是我女朋友,简单。”韩叙大方的向朋友们介绍。   “哦,这位就是弟妹啊,久仰久仰。”说话的这个男生黑黑胖胖的,站在韩叙旁边形成了鲜明对比。   简单害羞的低下头,下面韩叙的一句话更是让她害羞的不知如何是好。   “什么弟妹,叫嫂子!”   韩叙一脸的坏笑。   我在这边听的下巴都要掉了。   果然大学是个加工厂,韩叙这么成熟内敛的居然也变得这么油嘴滑舌,回去跟β说她一定不会相信。   你看,就说我有远见吧,人家这么一团和气的家庭见面会,我□□去肯定不合适。   另外一个组员是个女生,衣着朴素,带着厚厚的眼镜片,一看就是一个标准的好学生的姿态。   这下简单可以放心了吧。 ☆、清华之行(二)   一会儿看到余淮,他会怎样把我介绍给他的同学呢?他有没有也跟同学提起过我呢?   简单跑过来拍了我一下,把我打回到现实。   “怎么样,你是要和我们一起还是另有打算?”简单笑嘻嘻的问我,韩叙也一脸准备看好戏的样子。   “好啦,你们去吧,我随便转转。”   “好好好,你去‘随便’转转吧,我们先过去了,回头电话联系。”   简单故意把‘随便‘两个字咬的很重,然后就挽着韩叙的胳膊离开了。   真是花式虐狗。   我突然想起来,我都不知道他在哪个班怎么找。算了,先随便转转吧。   真正的走进清华园我才明白简单让我好好打扮的良苦用心。谁说理工女学霸都是带着厚厚的眼镜片,顶着没时间打理的乱发,穿衣打扮各种跟不上潮流,为什么我眼前看到的这些都是清一水的女神级学霸,我感到来自这个世界深深地恶意。   唉,我还是想想怎么能找到余淮吧。   对了,篮球场。   以前就听说清华很大,但没想到那么大,为了找个篮球场我走了有半个多小时。   果然真正的好学生都是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篮球比我们学院那些男生打的好多了,我冲着那些篮球帅哥一通狂拍。   我绕着篮球场走了两圈也没有看到余淮的影子,不过,我遇到了另一个老熟人,林杨。   “耿耿?!”   林杨朝我这边看了看,不敢相信似的揉了揉眼睛。   “真的是你!你怎么来了。走走,我们到个凉快的地方说。”   说着放下球带我来到了树荫下。   “我……”   我该怎么说我来这的原因。   “哦~,我知道了,你是来看余淮比赛的,对吧!”   他一副‘被我猜中了‘的表情,得意的笑着。   “你对他的行程知道的挺详细啊。”   “他今天比赛?”我发誓我真的不知道。   “你不知道?今天数模决赛啊,不然你是来干什么的?参观校园,难道你们老师没有说过这样会影响你的学习积极性吗?”林杨一脸坏笑的看着我。   果然还是一样的毒舌,难怪我小姑姑不愿意和你在一起。   但是,下一秒我就被打脸了。   “林杨!”   对,这个人正是我的小姑姑,余周周。她正笑吟吟的给林杨递来了一瓶饮料。   “你们?”我惊讶的指着他们俩。   “对,正如你所看到的,我很快就成你法定的小姑父了。”   林杨一脸得意的笑,余周周在一旁也没有反驳,甜蜜的笑着。   这世道怎么这样啊!难道就我一个人单着了吗?!!   毕竟当着余周周的面,我只能表现出一副,‘啊,祝福你们,你们太般配了‘的样子。   “耿耿,真的是你啊,远远的看到林杨旁边站着一个挂着相机的女孩就猜会不会是你。”   余周周看到我也是一脸的惊喜。   “哈哈,对啊,我是……”   “她是来看你大侄子比赛的,你别问她,她不好意思说。”林杨一副好像什么都知道的样子,不过你一个大男人这么八卦真的好吗,八卦是女生的特权你不知道吗?!!   我只能干笑,赶紧转下一个话题。   “你们不去比赛吗?”对啊,这两个大神怎么还在这里悠闲的秀恩爱。   “我们啊,我们没参加,当时初赛在五一假期,我们俩去张家界玩了。”余周周一脸云淡风轻的说着。   学霸果然有恃无恐。当时高中时候就是这样,为了去找一个同学而放弃了那么重要的一次期末考试,这大概是因为无论走那一条路他们都很有把握吧。   “不耽误你正事了,找我大侄子去吧。”林杨朝我一挥手,就跑进了篮球场。   余周周就站在一旁,温柔的看着他。这一刻我觉得林杨这么多年的坚持和等待是值得的,年少时执着的喜欢,懵懂的暗恋,最终收获了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这也是我一直坚持的原因。 ☆、清华之行(三)   告别了林杨和余周周后,我看了眼时间,10点55分。   他们下午5点开始比赛,现在时间还很充足,我开始抱着相机在校园里漫步,期待着一次偶遇。   事实上我对这样的偶遇并没有抱多大的期望。不过,这里的景色还算不错,我拿起相机左右比了比,希望可以找到一个最好的角度。   相机里的景色与肉眼直接看到的还是有所不同的。今天的太阳很大,初秋的天空只有薄薄的一层云,所以阳光很刺眼。但这一切表现在相机里就会柔和很多。   正当我为找到一个完美的角度暗自高兴时,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但很模糊,顾不上这是调整了好久才找到的最佳效果,直接对准那个身影快速对焦,放大,放大。   那个身影在我的视野里终于变得清晰,我迅速的按下快门,留下了珍贵的影像,效果自然不怎么样,我找了个骗得过自己的理由。好久没拍,手生了。   高中时我就喜欢拍他,他也喜欢出现在我的镜头下。以前也偷拍过他,但没有一次像这次一样这么紧张,慌乱。   他现在正站在路口左右张望,好像在等人。我的眼前腾起一层水雾。那个少年还是当年的模样,只是眉眼之间更多了一分成熟和沉稳,不知是不是今天的阳光过于刺眼了,我竟觉得这样的阳光下他的光芒有些暗淡了。   正当我踌躇着该怎么过去打招呼的时候,一个曼妙的身姿出现在他的身边。女孩从后面拍了拍他的肩,他回过头冲她笑了笑。   他在等的就是这个人。   眼前的这个女生,和陈雪君一样漂亮,但是多了一种恬静的感觉,低眉浅笑的样子很是动人。   所以,他们是……   我无法从他们简单的动作中分析出他们的关系,只能躲在一个他们看不到的地方偷偷观察着,心因为过于紧张而怦怦直跳。   余淮接过女孩手中的资料,就近坐在旁边的长椅上,认真的翻看起来。女孩也安静的坐在了他的身边。   我往他们那个地方挪了挪,以便可以听清他们的谈话。   “这个资料你从哪搞到的,这个模型建立的太妙了。对了,你早饭吃了没。”   “没有。”女孩低下头。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不吃早餐对身体不好,你前一阵不还吵着胃疼,女孩子整天都照顾不好自己像什么话。我去给你买点吃的去。”余淮说着就要起身。   “不用了,马上就要吃午饭了,今天特殊情况,我紧张,吃不下早饭。”   “唉,好吧,下不为例。”余淮低头看了眼时间,“现在已经11点多了,等看完这一个解法,小爷带你去吃好的去。”   两个人开始共同读起一份资料,像极了红楼梦里的宝玉黛玉共读西厢的场景。   余淮一直低头认真的看着资料,女孩则会时不时的偷看两眼余淮。那种眼神我怎么可能不懂,充满崇拜,依赖,年少时的我望向余淮的时候,应该就是这样吧。   我这是在干什么,监视还是偷窥?我又算他的谁。趁还没被发现,我赶紧离开了。   也许他们只是普通的同学关系。其实只要我走过去问一下,就什么都清楚了。 但是我临到关头又打退堂鼓了,我还是没有勇气迈出那一步,问出那句话。   现在我终于明白为什么电视剧中一句话就能解决的问题,会拖这么多年才能说清。   那种惶恐,那种小心翼翼,旁观者是没有办法理解的。   这时候电话突然响了,吓了我一跳。   我翻出手机,是简单。   “喂,耿耿,你在哪呢,我们一起吃饭吧。”   “不用了简单,学校有点事情我得提前回去了。”   “啊!哦,我知道了,那你回去注意安全。”   “嗯,好的,拜拜。”   当年他和陈雪君的事,我就没有问出那句最想问的话,高考前,他没说出口的那句话,我也没有问下去,今天还是如此。   两年了,我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如果早一点鼓起勇气问出心底里的那句话,也许就不用纠结这么多年了。 ☆、旁观者视角   三天的比赛很快就结束了。   这边一结束,林杨就嗷嗷叫的要给余淮办庆功宴。   “这还八字没一撇呢,你这功庆的未免也太早了点吧。”余淮笑着说。   “吃饭嘛,总要有个由头的,兄弟,你这多长时间不来一次,一起吃顿饭你有啥意见。”   “当然没意见。吃饭不积极,觉悟有问题。走着。”余淮拍了一下林杨的肩,往校外的一家小饭馆走去。   “哎,对了,我小姑姑呢?”余淮突然发现,今天余周周没有跟上来。   “哦,她先去点菜了,我允许她全部点她喜欢的,你没意见吧。”   “我当然没意见,不过,你小子就会来这一套,我有意见又能怎样。”   “你可以说出来,不过我不予采纳。”   果然重色轻友这种行为是不分男女的。   终于来到了那个小饭馆,余周周已经点好了几个菜在那等着,地方选的很好,是一个很安静的小隔间,是个叙旧的好地方。   他们先是聊了聊比赛的情况,然后又聊了各自的生活,余淮是很羡慕面前这两位的,上着梦寐以求的大学,身边陪伴着的是一起走过青春的那个人,这是他曾经梦寐以求并为之努力的人生,可现实不能总尽如人意。   “对了余淮,你碰到耿耿没?她今天来学校了。”余周周突然问了一句,“她好像以为你在这里上学。”   “嗯,我看到了。”   “你没告诉她吗?”余周周追问。   “没有,我没脸告诉她,怕她知道她一直崇拜的余淮混成现在这个样子。”他低下头,眼神里充满了不甘。   “说什么呢,余淮。”林杨最看不惯他这副模样。气的拍桌子。余周周拉了拉他,让他别太冲动。   “我以前认识的余淮不是这样的,你他妈当年要这个怂样子老子才不会跟你做兄弟呢!”   林杨有些激动,声音有些颤抖。   “说实话兄弟,我佩服你,你是个男人,你成熟有担当,家里有事你担起了一个男人应该担起的责任,放弃一直以来的梦想,挑起一个家的重担,我林杨不敢保证我能有你余淮做得好,你从这出去,谁他妈因为这瞧不起你我绝对抽丫的,靠。”   林杨的眼眶红了,几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强忍着没落下来。   余淮没忍住,脸上湿了一片。   余周周也不再阻拦,看着眼前的两个男人泣不成声。   这两年,余淮过的并不好。   他所经历的和耿耿听到的版本有着千差万别,或者说,那只是一个报喜不报忧的版本。   当年高考失利,与梦寐以求的清华失之交臂,余淮没有想太多,直接就去报名了复读班,高分复读生,学校肯定是争着要的,最后上了全市最好的复读班,实验中学复读班,不过这在好强的余淮看来,实在没什么好骄傲的。   和耿耿约好的一起对答案,余淮失约了,年少的他不知该如何表达,只是感觉在耿耿的面前抬不起头来。   过了没几天,余淮就找人在胳膊上纹了个对号,店主反复问要不要重新给设计一个,余淮都拒绝了,最后,按照耿耿笔迹完成的纹身余淮很满意。往后的每次重要时刻,他都会看看,然后耳边响起女孩的那句“这是幸运符,今天晚上别洗澡,留着它,明天肯定全对。”   复读班的生活和高三没什么太大区别,只是气氛更加凝重,同学之间也并不熟络。更准确的说,复读班的功利性更强。所有人都比高三的时候更想考出一个好成绩,每次模考的分数都有了更为重要的意义。   其实耿耿发来的所有短信,打来的所有电话,还有那一封封让他笑出了声的信,他通通都收到了,耿耿只看到了一无所获的结果,她并不知道有多少次余淮拿起了电话,却不敢拨出那个号码。   在这种情况下,任何旁观者感觉易如反掌的事情,实现起来都那么难。   第二年,余淮终于不负众望的考上了清华,得知这个消息,他第一个想要分享的人就是耿耿。可是,这个电话还没有打出去,爸爸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什么!尿毒症!”余淮怎么也不会想到一直看着精神很好的妈妈会生这么严重的病。   他飞奔到医院,结果还是一样,只不过是检查报告的形式罢了。   余淮反复的核对了好几遍,中文,英文,真的没有问题。   原来妈妈在两个月前就检查出了尿毒症,只是怕影响余淮高考,儿子的压力她都看在眼里。   所以她只是打电话给了老公,老公在非洲援建多年,也该回来了。   老公在外拼搏多年,辛苦养家,回来还得照顾她,她的心里很是不忍,不过为了儿子前途,她还是不得不这么做。   余淮看着父亲,早已不是当年无所不能的壮小伙,如今的他在外奔波多年,也落下了一身的病。   是该他撑起这个家的时候了。   这个决定并没有复读来的坚决。他毕竟还是个孩子,那是他多年以来的梦想。   不过最后他还是战胜了自己。   母亲急得直流眼泪,一会儿怪自己不争气的身子,一会儿又怪儿子太冲动,以后会后悔。   “妈,我现在不陪在你们身边,我现在就会后悔。”余淮在父母面前永远表现出一副乐观向上的样子,不能再让他们为他操心了。其实,当清华开学的那一天,他也偷偷的在医院的天台上流下了男儿泪。   总归还是有些不甘心的。   最后,他上了当地一所不错的理工大学,有次他跟林杨说,“这个大学我高一那次竞赛的时候还给我发过offer呢,兜兜转转这么多年,又回去了。”   每到这时,林杨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闷头喝酒。   上了大学的余淮也憋着一股劲,说要在大三修完所有学分,和同学们一起毕业。   余淮还是原来的余淮,争强好胜不服输。   大二这年的数模决赛安排在了清华园,余淮也很开心,他喜欢这个城市,这里有他梦想的大学,有他最好的兄弟,还有让他耿耿于怀的那个人。   没想到能在这里相遇,两年多没见,耿耿还是以前那个样子,只是头发长长了,多了一点女人味。   其实北京他来过几次,也想去找耿耿,不过每次到了校门口就开始打退堂鼓了。   “你要继续崇拜我。”余淮现在再也无法在耿耿面前说出这番话,他现在甚至连站在她面前的勇气都没有。他怕看到耿耿失望的眼神,怕耿耿脑子一热问出什么他不能回答的问题,现在的他什么都不能给她。   余淮也从朋友那里打听到了耿耿的一些情况,她过的不错,这就足够了。   余淮并不知道耿耿的来意,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耿耿听到的他的故事是哪个版本。   他怎么不想冲过去跟她打招呼,像以前那样□□她的头发,但是,连开头都没想好的对话,要怎么进行下去。   他也怕和她这么一聊,会扰乱他所有的心绪,下午的比赛对他来说很重要,想要提前毕业,并且申到一个好的美国大学,数模的国赛和美赛奖项都是加分的。   他一直想,只要他更努力,这一切都是有机会补救的,他一直在为这个家,为耿耿不断努力着。   不过,再坚强的人也有软弱的时候,比如他面对林杨时的自暴自弃。但林杨的一番话让他很感动,他突然觉得他并不孤独,朋友,家人,他们都是自己最坚强的后盾。   在大学,余淮认识了一个女生,齐琪,就是耿耿在清华看到的那个女生。   准确来说是在大学之前就认识了。齐琪的母亲也得了尿毒症,和余淮妈妈住在同一个病房,不过她的情况要糟糕的多。   余淮妈妈很喜欢这个姑娘,和她闲聊时总会提到余淮,虽然每次都是一些零碎的片段,却也让女孩对这个素昧谋面的男孩起了浓浓的兴趣。   余淮第一次见到她就是在母亲的病床旁。   “余淮,这是齐琪,隔壁床阿姨的女儿。”妈妈拉着余淮的手,示意他坐到齐琪的旁边。   “你好,我叫余淮。”   “你好,我叫齐琪。”   第一次见面的两个人感觉都有些局促。   不过都在同一个病房,整天低头不见抬头见,慢慢也就熟络起来。   得知余淮为了照顾家人放弃了清华,她竖起了大拇指。“你真厉害,要我肯定做不到。”余淮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放弃清华,比你考上清华更难吧。”   余淮心里一惊,这个认识不久的女孩居然说到自己心里去了。   后来一次谈话中,两人才知道原来他们报考的是同一所大学。他们相视一笑,余淮说,“我们还真有缘分啊。”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从那天开始,余淮在齐琪的眼中就变得不一样了。   齐琪母亲的情况并不乐观,尿毒症晚期。余淮刚来的时候她的肾脏功能就完全衰竭了,最近又出现了无尿的症状,这是病情进一步恶化的表现,医生已经让她的家人做好最坏的打算了。齐琪看起来坚强乐观,却也会在母亲睡下后跑到没有人的地方大哭一场。   这天晚上,余淮在这里守夜,坐久了腰酸背痛,便站起来准备到外边活动活动。   刚走出病房就看到瑟缩在角落的齐琪,她把头埋在腿上,努力让自己哭的声音小一点。   “齐琪。”余淮走到她身边,小声的叫了她一句。   齐琪并没有抬起头,只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支支吾吾的说着。   “余淮,我很害怕,我感觉妈妈真的要离开了。”   “说什么呢,不会的。”余淮拍了拍她的肩膀想要安慰她,但觉得所有的安慰在现实面前都太过苍白。   “其实你不用绞尽脑汁的安慰我了,妈妈的病已经好多年了,对于什么阶段的什么表现我很清楚,以前我总在想,只要我认真照顾妈妈,努力学习,赚更多的钱,找更好的医生,妈妈的病就会好,所以就算我再苦再累我都是充满动力的,可是我太高估自己的能力了,人的努力,梦想,在现实面前太不堪一击了。我现在真的感觉累了。”   余淮突然很心疼眼前的这个女孩,她比自己更早经历了命运开的玩笑,过早的面对了她那个年龄不应该面对的生活压力,生离死别。   余淮揽过她,让她的头抵在自己肩上,她也没有挣开,像一只疲惫的小猫趴在他的肩头,慢慢的哭的越来越凶。不知怎么,这个温度让她终于卸下了多年的伪装,愿意在他的面前露出自己软弱的一面。   几天后,也就是大学新生报道的前三天,她的母亲离开了。   也许是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齐琪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悲伤,只是因为要准备母亲的后事,她缺席了大一新生的军训。   大一开学,所有的新生都收获了对未来生活无限的期盼和向往,而齐琪,却失去了多年以来为之奋斗的目标和信念。   余淮的妈妈也很心疼这个女孩,常常叮嘱余淮好好照顾她,而齐琪,也开始变得对余淮越来越依赖。 ☆、还是全职太太比较适合你   清华之行已经过去很久了,我们都回到可一个大三学生正常的轨道上,而这件事也渐渐成为时间轴上一个不起眼的小点。   大三的我们终于开始正视一个问题,前途。   宿舍楼道里讨论明星和电视剧的人少了,忙于考证和实习的人多了。收起心仪的长裙、短裤,穿起更显成熟的正装,在镜子面前反复调整,希望可以给面试官留下一个好的印象。我们开始学习大人的说话方式,穿衣打扮,行为举止,初入社会的我们希望通过这种稚嫩的方式,可以快速融入到这个陌生的大熔炉中。   虽说生物制药那几年是大热,我却对这个专业并不感冒,我妈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让我努力考个相关的证,她会想办法给我找一个工作,我也曾为了她的良苦用心钻进图书馆,可是没过多久我就捧着一本“暗房”津津有味的读起来,这比那些分子式友好多了。   条条大路通罗马,在大家都在东奔西跑,被实习和考证折腾的痛不欲生的时候,我却接到了北京一家规模不小的杂志社的实习通知。   这三年大大小小的摄影比赛我也参加了不少,在网上投递的作品就更多了,没想到这些“不务正业”却让我挣到了人生中的第一桶金。   简单的第一个实习是在一家律师事务所。   用简单的话来说,“这家律所规模不大,工作量不小。”   每次接到一个新的案子都要忙上好几个通宵,即使作为实习生的她也不能例外。   一个月的实习结束之后,简单瘦了将近10斤,这让她本来就瘦小的身板更显得单薄了。   “韩叙,这实习太累了,我以后不想工作了,你养我好不好。”   简单只是想跟他抱怨一下,撒撒娇,没想到韩叙却一脸认真的说,“嗯,我养你,工作的话还是全职太太比较适合你。”   瞧她那一脸幸福的样子,简直给我和β这两只单身狗造成了一万点伤害,我们面面相觑,感叹着这个世界的不公平。   我们的大三在一片紧张和忙碌的气氛中结束了。   大四的生活更匆忙了,大家都开始为各自的目标奋斗,工作,考研,出国。对未来的不确定和茫然让那段时期的我们表现得异常焦躁。当然,我也被这种气氛感染着。   找到一份正式的工作比找个实习困难多了,我也不再闲散的待在宿舍,而是抱着我这些年的成果奔走于各大杂志社中。   毕竟没有相关专业的学历,前几次面试并不顺利。虽然许多面试官对我的专业表示不明觉厉,但最终还是因为专业跨度太大把我拒之门外。   最后一个刚起家的杂志社收留了我,他们给出的原因二,一是佩服我的果决,大多数的大学毕业生都会选择与自己所学专业有联系的工作,就算是只有那么一星半点的联系,至少证明自己这四年的大学没有白上。像我这种工作和专业八竿子打不着的还真是少见,以前听说的都是北大学生卖猪肉之类的反面教材。   第二个原因是他们的主编对我这种野路子很感兴趣,后来我跟β说起这个的时候,她来了句,人家就是鲍鱼海参吃多了。   当时我还真没反应过来她这句话是损我的。   而我对这个杂志社的评价就简练的多了,三个字,有眼光。   β一直喊着要当老师,最好是高中老师,我笑着补了一句,“还最好是物理老师是吧。”   我本来以为她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她还真的买了很多资料开始认真研究起来。   不过β做事向来虎头蛇尾,书刚买来没几天就被扔在一边了。   最后是她的父母托关系让她进了教育局,也算是教育界的了,在我们的劝说下,最终她也欣然的接受了这份工作。   韩叙毕业后也选择到北京来发展,一方面他的专业在北京会有更好的发展,更重要的是,简单想留在这里。   8月,当我们都陆陆续续的开始投入到自己新的工作中时,简单也即将开始她的新工作,全职太太。   简单和韩叙的婚礼定在9月,对于他们这种一毕业就结婚的行为,我只能说,太酷了。   简单和韩叙相互见父母大概是在大四的寒假。   简单跟我说,她和韩叙都超级紧张,比高考出分的时候还要紧张。   当时他们都很忐忑,简单担心韩叙的家人嫌自己从小被宠惯了,过不好柴米油盐的日子,韩叙担心简单的父母觉得自己家境不好,不能让简单过上富足的生活。   但是,万事胜意,一切都比你所期待的,还要好一点点。   不过这次是好太多了。   简单的父母很喜欢韩叙,觉得他成熟稳重又有上进心,肯定可以给女儿幸福。韩叙的父母看到简单更是合不拢嘴,字里行间透露出对这个聪明乖巧的儿媳满满的喜爱。   有了家人的支持,简单和韩叙的好事也就早早的提上日程。   用韩叙的话说,“为了让你不至于一毕业就失业,我决定让你和她们一起上岗。”   我天啊,太苏了好吗,考虑一下单身狗们的感受好吗!   简单和韩叙的结婚典礼演变成了我们五班的一次同学聚会。   简单给所有的同学都递上了请帖,这样的喜事,大家也都如约而至,只是人群中,少了那个大嗓门的余淮。   简单跟我说,余淮三年就修满了学分,和我们一起毕业,拿到全额奖学金去了美国读书,和林杨余周周一起。   余淮果然是余淮,即使比别人晚了一年,他也照样和别人同时站到了振华的第一梯队里。   时间真的让我们改变了好多,那些我们当时以为度不过的坎儿,解不开的结,在现在的我们看来都不过如此,当时以为“老死不相往来”的血海深仇,现在也可以笑着和对方握手言和。   就像当时那么不对付的β和朱瑶,现在也可以一团和气地坐在一起谈天说地了。   朱瑶毕业后找到了一份银行的工作,待遇不错。这几年年经济发展势头大好,银行的工作是很多人都向往的金饭碗。我们都说“成绩好真的是到哪都吃香啊,以后发达了不要忘记老同学啊。”不像高中时的冷嘲热讽,我们是真心的为她感到高兴。   “什么发达,只能算对得起自己多年的努力吧。”朱瑶笑着说。   时光打磨了我们身上的戾气,让我们变得更加柔软。   文潇潇高考后去了一所传媒大学,毕业后来到了一个儿童剧院当起了编剧,趁着同学们都在,她拿出了一打演出门票。“这是我工作后的第一个演出,你们有空的可以去看看。”   “还是这个啊,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你又改编了吗?”徐延亮挠着头问。   “当然要改编了,人家那是儿童剧,如果按我们原版搬上去那简直是毁童年好不好,说起来当年那个话剧,你那个公主就是最大的败笔。”β没好气的对徐延亮说。   “什么世道啊,一个道具居然对主角评头论足的。”大概是感觉人多,徐延亮和β斗起嘴来明显有底气很多。   β直接脱下高跟鞋,在房间里追着徐延亮跑,大家还像高中的时候一样在一旁起哄。   这种感觉真好。   年少时的我们都有自己想要实现的梦想,但并不是所有的都会像她们一样如愿以偿。   贝霖就是一个,当年高考失利,与梦想的学校失之交臂,骄傲如她毅然决然的选择了复读,但是第二年的成绩更不尽如人意,只能勉强上一个一本学校。她没有选择继续复读,而是接受了这个安排。   前两年偶尔聊起她,β一脸不屑的说,她这都是注定的,她功利心太强了。也许是当年她的出现让简单那么伤心的缘故吧,我们始终对这个人怀恨在心。   但是现在,她就算没有出现也并没有人想起她,我突然有点心疼她,替她感到悲哀。   手机突然响了,拿出来一看,是简单,完蛋了   “耿耿,你们去哪了,这婚礼就要开始了!!”我感觉简单在电话那头都要喷火了。   “好好,我们这就光速赶到。”   我挂了电话拉着β就跑,也不怪简单着急,我们两个伴娘实在太不靠谱了。   “说好的叙旧一下就回来的呢,这都快一个小时了!!”   我们都像犯了错的小孩一样低下头,准备接受一顿铺天盖地的臭骂。今天她结婚,今天她最大。   “好了,赶紧准备一下吧,还有半个小时就开始了。”   简单坐在那里,明显感到有些局促不安,不过这个时候紧张也纯属正常。   简单的婚礼也很简单,大概她觉得只要新郎是韩叙,其他的都不重要了吧。   韩叙看着简单,一脸的温柔。没有什么华丽的辞藻,只是认真的对简单说,“我对你的每句承诺都算数。”   我站在简单旁边忍不住的哭了起来,β见状掐了我一下,我只是太感动了好吗,生理反应我怎么办,随后我们在台上一起合了张影,这是我最想毁掉的一张合影。   照片上所有的人都笑的很灿烂,只有我一个人哭花了妆,还硬生生的挤出一个很勉强的笑容。   简单说,这张照片洗出来之后她和韩叙笑了一上午。 ☆、我这不是把老板给你带来了吗   开始工作以后,日子像被按了快进键一样往前赶。   我在杂志社已经工作一年多了,每次别人谈起我的工作,总是一脸艳羡的对我说,“你这工作多好啊,自由自在的,偶尔还能看到明星。”   我想说那些都是你天真的以为。   我也是从这个很傻很天真的时期过来的,当时的我真的是对这份工作有着满满的斗志和无限的憧憬,一开始主编总是让我去拍一些风景啊花啊鸟啊之类的,总之,她只有一个要求,给我拍点好看的东西来。   然后,我的这些图被安插在一些角落,用来填补一些不需要的空白。   不过,虽然只是在边边角角,但对于初入职场的我来说,这已经是是天大的惊喜了。   那一期杂志我一口气买了二十几册,除了给家里寄了一本,剩下的都发给了我在北京的朋友们。   β收到我的杂志,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当我给她指出这本杂志里我参与拍摄的部分后,β笑的根本直不起腰。   “我真没想到是这些插画,哈哈哈。”   到后来老范告诉我,刚入职的新员工都是这么过来的,后来你会慢慢接触到我们杂志社的核心工作的。   说到“核心”的时候,他还特地加重的语气。   老范干这一行挺久了,在这个杂志社也算是开国元老一样的人物,听他的准没错。   所以我又开始盼啊盼,什么时候才可以接触到核心工作啊。   我发誓,如果我知道所谓的核心工作是这样的话,我宁愿一直拍那些“插画”。   那一天,主编喊我去她的办公室,本来都想好今天去哪采风了,结果主编的一句话让我差点没当场跳起来。   “耿耿,今天李薇要来拍封面,你去看看老范怎么拍的,学着点。”   李薇?是那个最近特火的演白娘子的那个女演员吗?哇哇哇,我超喜欢她的。   还有,主编让我跟着老范学,所以这算是让我开始接触核心工作了是吗?   “怎么了耿耿,有什么问题吗?”主编见我站那不走,还一脸傻乎乎的笑着,就问了一句。   “没有没有,主编我去忙了。”   从办公室出来我很开心,走路都是连蹦带跳的。   但一到摄影棚,我所有的幻想都破灭了。   我进去的时候刚好拍完了一组,李薇正坐在一边的沙发上,看着助理给她展示刚刚拍出的成品。   “这就是你们杂志社的摄影水平啊,小张,我就说你怎么能帮我接了这个杂志的封面啊,你看,这都拍的什么东西。”   我就这么楞楞的看着她,一改往日在电视上温柔可人的形象,她现在的嘴脸,活像一个街井泼妇。   你说我们拍的什么东西,我们拍的不是你吗!   当然,为了不丢饭碗,我只能把这句话塞回肚子里。   “耿耿,你来了。”   “老范,你……”   老范打断了我,“没啥好说的耿耿,主编不是要你来学习的吗,好好看着吧。”   说完老范依旧不愠不怒的拿起相机,完成了拍摄。   送走了这尊活佛,我走过去问正在收拾东西的老范,“她那样你都不生气啊?”   老范放下手中的工作,一脸认真的对我说,“耿耿,你知道干我们这行,有时候技术并不是最重要的,你最先要学会的,就是如何管理自己的情绪。说起来我们这也算是服务业,既然这样,我们目的就是要让顾客满意开心,我这么说你懂吗?以后你会遇到更难对付的人,记住我说的话。”   老范语重心长的一番话,让我受益匪浅。   正式接手核心工作后,我每天都在重复这样的生活,有时摄影地点被安排在户外,除了要忍受太阳的曝晒,还要努力安抚因燥热而脾气更差的大腕儿们。   慢慢的,我学会了如何喜怒不形于色,即使对方把我贬得一文不值,我也可以笑着完成拍摄。   工作了一年零两个月后,我向主编递交了辞呈,原因并不是我受不了繁重的工作还有难缠的艺人,只是现在的工作,违背了我一直以来喜欢摄影的初衷。   我喜欢摄影,是因为我想用相机记录下最美的景色,记录下我们的生活。时间一刻不停的往前赶,而我手中的相机却可以定格时间静止的画面。我们没有时光机,不能回到过去,而相机却可以弥补这个遗憾,让我们可以时常看到曾经的我们。   辞职之后,我自己开了一家小的摄影馆,一开始生意不算红火,但我每一天都过的很开心。我始终铭记老范跟我说的,摄影者最重要的是让顾客开心满意,所以每个从我们这里走出去的顾客都是挂着满意的笑的。   一传十,十传百。时间久了,我们店的口碑越来越好,顾客也越来越多了,店铺面积和员工人数也因此扩张了一倍。   那几年,腰包也渐渐鼓起来了,β说我现在是实实在在的资本家了,我打趣道,“怎么了,教育家要开始打压资本家了吗?”   我和β到现在还是单身,我爸妈自然是不着急,可β已经被她爸妈安排了十几场大小规模的相亲了,最后她实在扛不住了,拿出徐延亮当挡箭牌,他自然是很愿意当这个挡箭牌的,而且,β的父母对这块挡箭牌也十分满意。   β对这个结果哭笑不得。   这段日子,他们虽然没有什么突飞猛进的发展,但是我感觉β渐渐习惯了徐延亮陪在身边的感觉。   简单也如她所愿的过起了简单美好的小日子,韩叙的薪水虽然不是很多,但保证简单衣食无忧的生活是没问题的。   渐渐的,我们的生活都步入了正轨,朝着我们所期盼的那样发展。   大学毕业已经三年了,26岁还单身的我已经成为朋友亲戚的重点帮扶对象了。   全世界都是一个声音。   “耿耿,你还没找对象啊?”   工作不忙的时候我会抽空回家看看,我爸在政府部门干了大半辈子,早已练就了察言观色的本事,见我一个人回来,也就没聊这个话题,齐阿姨就更不好跟我说这个了。   但我们家的那个小鬼头才不管这些呢,他现在刚升高一,个子已经快一米八了,虽然谈不上很帅,但的确是高中女孩喜欢的那种类型。   在跟我讲完他和同桌还有前座的感情纠葛后,还是把话题绕道我身上。   “我说姐,你这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这么不让叔叔省心呢。”林帆一脸小大人的模样。   哎嗨,你这小兔崽子敢管起我的事来了。   “你管不着,去去去,做你的作业去。”我连忙推着他往外走。   “不是,姐,姐,你等一下。”凭借身高和力量优势,他成功的在靠近房门的地方停了下来。   “姐,没人喜欢你你就去追别人嘛,没什么的。”   靠!!愤怒的火苗激发了体内的洪荒之力,一把把他推了出去。   “滚回去写你的作业去!”   现在的小孩怎么这么没礼貌,啊啊啊,气死了。   第二天,我坐最早的一班飞机回了北京。   临行前,爸爸和齐阿姨一脸错愕的看着我,“耿耿,你这怎么刚来就要走。”   “我,”我看了一眼林帆,他正在一旁捂着嘴偷笑,想起他昨晚的那番话,我的火蹭的一下就上来了,直接来了句,   “我回去找对象!”   我转身就走了出去,留下了已经石化了的三个人。   不就是找对象吗,有什么难的。   回到北京后,我开始给朋友一个个打电话,让他们帮我留意身边的青年才俊,我要找对象。   他们的反应倒是出奇的一致。   就像现在的β。   “耿耿,你受什么刺激了。”   受什么刺激,我是一个正常的适龄剩女好吗,想谈恋爱想结婚怎么了!!   “没有!我受什么刺激,一点都不刺激!”我现在已经语无伦次了。   “还说没受刺激。”   “你上次不是说你们单位那个什么小张小李的挺好的吗,我可以和他们见面,要快。”   我一副饿虎扑食的样子,β在另一头应该已经满脸的黑线了吧。   “为了同事的安全着想,我看还是缓一缓吧。”说完就赶紧挂了电话。   真是交友不慎。   “耿耿姐你怎么了。”我摄影馆的两个小姑娘探过头来问。   “没你们的事!回去工作去!”   我现在像吃了枪药一样,所以最好都不要理我。   “老板娘,我们想照婚纱照。”   “什么老板娘,我是老板好不好!”我正低头在抽屉里找资料,没好气的回了一句。   “不是说你们这都是微笑服务的吗,看来□□不属实啊。”   好熟悉的声音,我抬头一看。   “怎么是你们!”   “耿耿,快让小姑夫看看长高了没有。”我一把扒拉开他准备按在我头上的手。   我从上了初中就没长过,这是我永恒的痛好不好。   “周周,你们要结婚了啊,恭喜恭喜。”我把脸转向余周周,笑嘻嘻的说。   “恩,婚宴还要过一阵,现在先拍结婚照,是,”她顿了顿,又说,“是林杨在网上看到的,说你们店的评价很高,我们就过来了。”   “是啊,老板娘,自家亲戚有没有折扣?”林杨冲我挑了挑眉。   “都说了我是老板,不是老板娘!!这是我开的店好不好。”刚被人质疑完感情,这下连事业都没有了。   “我这不是把老板给你带来吗,快进来吧。”说完后,他把头转向门口。   我冲着他看的方向看过去,门口一个人也没有,连只蚊子都没用。   林杨见状一个箭步冲出去。就听到他在门口说。“我说你配合一下好不好,咱们说好的,这是信号,我一喊你就出来。唉,快进来吧。”   林杨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一个人。   “耿耿。” 作者有话要说:  下面就是耿耿余淮的世纪大会面了,哇哈哈哈 ☆、耿耿余淮世纪大会面   这一句阔别已久的呼唤,我等了整整七年。   我的眼前泛起一层水雾,让我有点看不清眼前的那个少年。我别过脸装作揉眼睛的擦了擦眼泪,回过头,发现他的眼眶也有些微微泛红。   “哈哈,好久不见。”   我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声音有些颤抖。   “你们到贵宾室等我,我马上就过去。小夏,带他们过去。”   我慌忙的冲进洗手间,看了一眼镜子里的的自己。   人真的是不能生气,你的样子也会随你的心情改变。   现在的我用四个字来形容,就是,“蓬头垢面”。   头发太乱了,我赶紧重新梳理了一下。   眼妆花了,刚刚真不该揉眼睛,直接成熊猫眼了。   我迅速的完成了卸妆的工作,又拿出瓶瓶罐罐的重新开始化妆。   上次β从美国给我带的口红去哪了,真是越想找它,它越不出来。   叮叮哐哐的将近10分钟,我终于满意的从洗手间走了出来。   我刚一走进贵宾室,就看到林杨一脸吃惊的看着我,嘴里都快能塞下一个鸡蛋了。   “我说耿耿,你们接待贵宾都是这么隆重吗?”林杨的表情很快从惊讶变成一脸坏笑。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好像真的是有点夸张。   “当然了,你在网上不也看到评价了吗,不然我们这么高的评分怎么来的,我刷上去的吗?!”   “这倒不会。”   算你有眼光。   “刷评分这种技术含量太高,你根本不可能会。”   “我……”林杨果然是林杨,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好了好了,你让他俩说说话,我们去挑挑样子。”还是周周人好,这年头,好好的白菜咋都被猪拱了呢。   “好,你们等一下,我打个电话让他们带你们去。”   林杨又满脸堆笑的凑过来。   “好,到时候给你个好评。”   我没有理会他,而是转头拿起了电话。   “倩倩,找两个人来贵宾室,这里有客人,带他们去选一下样子。”   “好的,我马上过去。”   挂了电话没多久,门口就传来了敲门声。   倩倩走进来,眼睛却不自觉的朝余淮那里瞟。注意到我在看她,立马站好。   “两位请跟我们来。”   我不放心的跟到门口,想多叮嘱两句,没想到刚一到门口,发现小小的走廊围的都是人,这阵仗吓了我一跳。   “是他是他,我看清了,就是……”倩倩正一脸兴奋的和小伙伴们分享她刚刚得到的一手情报。   “就是什么呀!”我瞪了他们一眼,表现出一个领导者应有的威严。   “就是,”倩倩看了看四周,小心翼翼的趴在我耳边说,“就是照片上那个男生,我们都看到了,上次你……”   “看到什么呀!”我的嗓门有点大,余淮朝门外看了看。   我压低嗓门继续说,“管不了你们了是吧,月底全部没奖金,快去工作!”   这句话果然奏效,一瞬间全都跑走了。   “耿耿,你这企业文化够独特的啊。”林杨意味深长的对我说。   我别过脸,装作没听见似的对倩倩说 ,“快带林先生过去。”   “好的,两位这边请。”   林杨被余周周的拉扯着,还不忘回头“叮嘱”我一句。   “耿耿,小姑父只能帮你到这啦。”   我谢谢你啊。   林杨走后,贵宾室就安静多了。我走了进去,余淮正在仔细翻看着房间角落里摆放的相册。   我没有喊他,只是看着他的背影出了神。   过了一会儿,余淮转过身,见我在看着他,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7年没见,所了解的对方的信息不过是别人口中零碎的片段,高中时无话不谈的我们,竟然一时间找不到可以进行的话题。   我们看着对方陷入了沉默。最后还是余淮打破了这个奇怪的气氛。   他拿起刚刚看的相册,笑着对我说,“你照片拍的真不错。”   “凑合吧,学习不行,总是得有点技术才能养活自己。”   然后,又是一阵沉默。   我有点后悔让林杨走了,他在这气氛总不至于这么尴尬。   聊一些高中同学的事吧,共同语言多一些。   “简单和韩叙结婚了你知道吗?”我开了一个自以为很好的头。   “知道啊,当时也给我寄了喜帖。”   我真是蠢哭了。   “那你……”   “我当时去美国读书了,喜帖还是我爸收的,然后打电话通知我。不过刚开学事太多,就没有赶过来。”   “哦,那你毕业了吗?”   “嗯。”   “那你还回去吗?”   我等待着他的答案,心里有点忐忑不安。   “不走了,美国整天炸鸡汉堡,都要吃吐了。”余淮大概是想起了那个味道,表情变得很痛苦。   “我说你怎么感觉比高中时候胖了。”   余淮听完后笑了笑。   我们都缺席了对方的生活七年之久,需要一些时间重新熟悉。   突然,我的手机突然响了,是β。   这时候打什么电话啊。   我指了指手机示意他我要接个电话,他冲我点了点头。   我接通了电话。   “耿耿,你要我找的小张小李我联系好了,我够朋友吧。”   怎么声音这么大,难道我刚刚一慌按了免提。   我一时间竟然忘了要怎么处理,急得直跳脚。   “我跟他们说了,我这位朋友啊,单身了26年,脑子抽风突然说想结婚了,可能有点狂躁,不过你们放心,她不咬人的。”   “β你快闭嘴!”我赶紧制止β继续说下去。   余淮在一旁已经笑出了声,看来我要找对象这件事在谁看来都是个笑话。   “笑什么笑!快来帮我看看怎么回事,好像是死机了。”   余淮走过来,接过我的手机仔细看了看。   “耿耿,你和谁在一起啊,你这再心急也不能脚踏这么多条船啊。”   啊啊啊,β,你能不能闭嘴。   余淮的嘴角明显又开始上扬了。   “是余淮!”   “别逗了耿耿,你不能因为你想余淮你就看谁都是余淮好吧。”   β,如果我的手能穿过屏幕够到你,我一定要亲手了结了你。   余淮得意的笑着,仿佛又回到了高中时的模样。   “真的是他,不信我让他和你说话。”   我把手机端起来对准余淮,杵了杵他示意他快说句话。   没想到余淮居然紧闭着嘴,一个字都不说,好像在等着β爆更多的料。   见死不救。   “没招了吧,耿耿,我就说嘛,不过没关系,这个小张,大学时候学的就是物理,那物理真是一级棒,不一定就比余淮差。”   “物理好的,留给你自己去吧。”   “耿耿,你——”我拿过手机,直接抠下了电池,把β的话憋在了另一头。   我瞪了一眼余淮,他居然恶心吧啦的给我装起了无辜,还以为你是上高中的小鲜肉呢,啊,奔三的大叔。   其实我很感谢β的这个电话,让我们很自然的找到了高中时候相处的感觉。   “你真的单身了26年啊。”余淮一脸坏笑的看着我。   我又羞又恼,还问还问。   “怎么了,谁规定不可以单身26年了!哪条法律规定了!”   “这么多年没见你怎么还是这么咋咋呼呼的。”   我咋呼?是我咋呼还是β咋呼!不然她怎么可以一个电话就让我在余淮面前原形毕露。   “没关系,我也单身了26年。”   “嗯?”   我不是没听清,只是不敢确定,他说他也单身了26年,所以,那次的那个女生。   “我就说嘛,肯定是同学。”   我立马捂住了嘴,我这把心里想的话说出来的坏毛病还是没能改掉。   “嗯?”我这没上下文语境的话让余淮有些摸不着头脑。   “没什么,我,我说着玩呢!”   说完我就后悔了,我这是什么烂借口。说着玩,这很好玩吗?!   我看了眼余淮,又笑又笑!!   正当这个节骨眼,林杨和余周周推门进来了。看到我们这个气氛有些诡异,就开口说。   “耿耿,人家叙旧都是大家坐下来喝喝茶聊聊天,你们怎么还站的那么远,整得跟要两国交战一样。”   林杨突然注意到了桌上被肢解的手机,对余周周说,“我恐怕是猜错了,你看,这现场八成已经交过手了,而且,还很激烈。”   这下可好,整个屋子的人都笑了。   今天丢人可算是丢过瘾了。   我和余淮的重逢意想不到的完美收官。我曾幻想过无数种我们相遇时的场景,没有一种比这种好,虽然是以我颜面扫地为代价,但也是应了那句万事胜意,果然一切都比我所期待的,好一点点。   不对不对,是好太多了。   送走他们之后,我心情大好,直接给员工们放了一天假。   倩倩对此的评价是“龙颜大悦,大赦天下,天子大喜,与民同乐”。   忙完工作后,我躺在沙发上,盯着一串号码发呆。   这是余淮的手机号。   打电话吗?还是算了,万一聊不好又尴尬,还是发短信好了。   “林杨今天过来真是吓了我一跳。对了,今天你怎么不自己进来啊?”检查了几遍之后确认点击发送。然后我就开始躺在沙发上等着手机响。   “滴滴——”   我噌的一下坐起来,一把拿起手机,心砰砰直跳。   靠!居然是徐延亮。我的心从嗓子眼直接做了个自由落体,摔的稀碎。   “耿耿,帮我把β约出来一下。”   约!约!约!约你个大头鬼,你和β真是天生的一对。不用问肯定又是哪里惹到β了,不敢自己出面,让我在中间牵线搭桥,凭什么,单身狗就活该让你们使唤啊!!!   我气鼓鼓的把手机扔到一边。   “滴滴——”   又响了,我连忙把手机拿过来,屏保上终于跳跃起余淮的名字。   “本来是要自己进去的,可是林杨这小子戏太多,非要弄个这样的出场。”   过了一会他又发来了一句。   “而且,我也不知道该怎样和你见面。”   我又何尝不是呢。   后来我们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他现在在一家跨国公司的技术部工作,有着海归经历的他很受老板的青睐。   “你们三个大神没有想过一起创业吗?”   “有想过,但是创业花费的精力太多了,我没那么多时间,也没那么多钱,过几年吧。”   接着我又发了几条,不过这次他好久都没有回,等着等着我居然在沙发上睡着了。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看手机,还是刚刚那条,也许他去忙了吧。   直到第二天,他才给我回了那几条短信。   后来的几天,我们还是偶尔会发短信聊聊天,话题总是绕不开他在美国生活的种种,还有我们那些共同的朋友。   不过,他还是会聊着聊着突然就不见了,然后第二天再回复我,捎带一句,对不起,我昨天太忙了。   余小爷还真是日理万机啊。 ☆、命运的玩笑   几天后,林杨自己过来预约拍照时间。走完流程之后,我们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开始聊天。   “这几天和余淮聊的怎么样?”林杨撑着脸看我,仿佛在期待着从我口中听到什么我和余淮惊天动地的进展。   “还好吧,就是闲聊家常。不过,他好像很忙。”   “好像很忙?他没有跟你说他忙什么吗?”   “没有啊。”我看着他,露出疑惑的神情。   林杨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顿了顿才又开口。   “看来他没有跟你说。”   我从来没有见过林杨这种表情。   “怎么了?”见林杨这样,我也不自觉的紧张起来。   “其实这些年,余淮过得没有那么好。他妈妈在他复读的那年查出得了尿毒症,他为了照顾家人没有去清华。”林杨没有看我,但我从他的声音里听得出悲伤。   他居然没去清华。   我不知道如何形容我听到这句话时的心情,只觉得脑子轰的一声,然后一片空白。   “那我当时……”我当时怎么会在清华看到他。   “当时他就是去参加比赛的,我以为你知道,巧了,你那天去,他刚好在。”   眼前的水雾让我看林杨的脸有点模糊。   他什么都没有告诉我。   “那,”我有些哽咽,清了清嗓子,“阿姨现在身体怎么样了。”   “唉,尿毒症这种病,除非找到合适的□□,否则只能靠透析维持生命。余淮的爸爸身体也不是很好,他现在成了家里的顶梁柱,这几年做项目的钱全都投进医院了,在美国,我们在实验室忙了一天站都站不起来了,他还能跑到校外打两份工。”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这些年我一直埋怨余淮的一走了之,但从没想过他会经历这么多。   “所以,你别怪他。”   林杨走后,我一直没有从那个悲伤的气氛中走出来,曾经的天之骄子,却被命运开了这样的玩笑。   晚上,我给余淮打了个电话。   “喂?”   “余淮,我……”   我只是想亲口听你说说你这些年过的怎么样,可是话到嘴边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我这是想干什么,狠心的撕下他这么多年辛苦的伪装吗?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我们都以为他去了清华,而他却默许的这种误解,选择将错就错,一如最后一次物理竞赛,他努力在人前表现出的云淡风轻的样子。而我还是像当年一样,只是想知道,自己是不是走进了他的心里。为了达到这种目的,不惜让他在我面前揭开所有伤疤。   我真自私。   “怎么了,耿耿。”听着他略显疲惫的声音,我突然有些鼻酸,然后开始抽泣起来。   我哭什么,恶人先告状吗?   余淮沉默了一会,才缓缓的开口。   “林杨去找你了是吗?”   “嗯,对不起,但是我没有想要去打听你的消息的,我知道你不想说。”   “该说抱歉的是我,这些事情,我至少应该告诉你的,我不是不想告诉你,只是还没想到怎么开口。”   “所以,前两天我给你发短信的时候……”   “是,那两天我妈的病情有些不稳定,身边不能没人照顾,我公司医院两头跑,所以回复你有些迟了。”   我在电话这头早已泣不成声,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我甚至连自己的情绪都平复不了。   我知道我不该哭,余淮这么骄傲,我这样只会让他更难堪。   “没事的耿耿,这么多年,我都习惯了。”   最后还要他反过来安慰我。耿耿,你真是够了。   “阿姨在哪家医院我想去看看她。”   余淮沉默了一会,才报出了医院的名字。   “好,那你忙吧,再见。”我实在不忍心再去剥夺他休息的时间。   “好,再见。”   “哎,等一下。”   “怎么了?”   “你……如果有空你就多休息一下,有需要帮忙的,记得打给我。”   “恩,好的,你也早点休息,晚安。”   我很庆幸他没有客气的推辞或者礼貌性的说声谢谢。   第二天,我把摄影馆的工作安排好之后,就提着一些水果和补品来到了余淮说的那家医院。   到了医院门口才猛然想起,居然忘了问余淮是哪间病房。   我在记忆里搜索一下那次短暂的照面,恩,应该还认得出。   我边走边问,好不容易才找到尿毒症患者的那几个病房,我挨个儿进去绕了一圈,里面的气氛让我感到有些压抑,病人躺在床上毫无生气,家人在旁边也是一脸的疲惫,空气中弥漫着悲伤和绝望的气息。   余淮居然在这样的环境下呆了这么多年。   当我最终发现余淮妈妈的时候,我有些震惊。准确来说,我不敢相信眼前这个苍白虚弱的女人是她。   虽然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我依然记得那次家长会后她跟张平说起换座位时那个强势的样子,跟现在判若两人。   “你是,耿耿?”她虚弱的一句话,打消了我的疑虑。   “是的,阿姨,我来看看您。”真没想到,这么多年了,她居然还记得我。   “快坐吧,好孩子。”   她微微的摆了摆手,示意我在旁边坐下。   闲聊了几句后,她终于聊回了当年的话题。   “当年,你是不是埋怨过阿姨。”   我连忙摇了摇头。   “其实,当时阿姨真不是针对你,我们这个家庭有点特殊,余淮他爸爸常年在非洲援建回不来,我上有老下有小压力太大了,就指望着余淮可以好好学习,以后有出息了,不用过我们这样的日子。”她现在很虚弱,说两句就要歇一歇。   我也没接话,静静的等着她说下去。   “初中时他和他女同桌的事,我真的急死了,就怕一点什么干扰就毁了他的前途,所以我听到他又和女同学一桌才会反应这么大,没考虑你的感受,阿姨给你道歉。”   她一脸歉意的看着我,轻轻的拍了拍我的手。   “阿姨,您别这么说,我都理解,我不怪您。”   要说怪,那也是当年的事了,长大后,我们才会理解父母的那种良苦用心,并不是望子成龙,也不是期待着跟享清福,只是单纯的希望你能过上好日子,一辈子平平顺顺的就够了。   所以,谁能去怪罪一个母亲对孩子的爱呢?   “真是好孩子,听余淮说你自己开了个摄影馆,都有出息了。”   “阿姨你过奖了。”   “要不是因为我的病,余淮他……”   她说起这个的时候,眼神暗淡了下去。   “我一直担心他会因为什么毁了前程,努力帮他扫清所有障碍,没想到最后居然毁在了我手里。”   她苍白的脸上写满了愧疚,我突然很心疼她,她又有什么错?   “阿姨,您别这么想,这不是你的错,我相信余淮也绝对没有怪过您,这只是一个坎儿,余淮他那么厉害,迈过去之后他会越来越好的。您现在应该做的事就是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千万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我伸手过去帮她塞了塞被脚。   见她有些累了,我准备跟她说一句就让赶快让她休息。   “阿姨,您先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了,过几天我再来看您。”   “好,回去小心点。”   “好的,阿姨再见。”   我刚要走,她突然说了一句。   “余淮这孩子挺不容易的,你们多担待他一点。”   “恩,知道了。”   我努力朝她咧开一个笑脸,才走出病房。   我有些隐隐的心酸,因为余淮,也因为他的妈妈。都说这是命运给余淮开的玩笑,可对他的妈妈又何尝不是呢。除了要忍受病痛的折磨,死亡的恐惧,还要承受着对家人的歉疚和深深的自责,她才是最不容易的那个。   晚上刚回到家,就接到了余淮的电话。   “今天你去看我妈,她特别高兴,一直夸你是个好孩子。”   听出他语气中的喜悦,我也跟着开心起来。   “是吗,阿姨要是高兴我就多去看看她。”   “看你的时间吧。对了,林杨和周周什么时候拍婚纱照,到时候没事我也想去凑个热闹。”   “下周二,到时候我给你打电话。”   “好的。”   接下来的几天,我没事就往医院里跑,不光是因为余淮,我也对发自内心的钦佩这个伟大的母亲。   余淮的妈妈也不像我第一天来的时候那样拘束客气了,聊起天来也自然了很多。   现在除了跟她聊天,我也会帮她买饭喂饭,擦手擦脸。她一再推辞说,这些让他爸来就好了,再说,余淮也快该过来了。   我笑着冲她摆摆手,“没关系,他们男人粗枝大叶的,我肯定比他们照顾的好。”   她看着我,眼眶微微发红。   这时候旁边床的病人家属不明就里的来了句,“这是你儿媳妇吗,真孝顺。”   听到“儿媳妇”三个字,我的脸刷的一下红到了脖子根。   余淮妈妈笑着看了我一眼,然后转过头跟他们解释,“不是,这是他高中同桌,我家余淮哪有这么好的福气。”   虽然只是一个乌龙,但我内心对这个称呼并不排斥。    ☆、天台谈心(一)   大概7点多的时候,余淮走进了病房,带着一脸的疲惫,看来是累坏了。   我刚想喊他,没想到被他抢在前头先开了口。   “耿耿?你也在啊。”   大概没想到这个时间点还会在这碰到我,他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恩,我和阿姨聊天呢。”   说完我故意往阿姨身边靠靠,以显示我现在和阿姨很亲近。   “余淮,人家耿耿真懂事,今天一直都是她在照顾我。”   没想到阿姨会在余淮面前夸我,我有点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辛苦你了耿耿,这么晚了,你快回去吧。”余淮看了眼窗外,“还是算了,天都黑了,我送你。”   说着就要往门口走。   “没事的,我回去也是一个人,还不如在这跟你们聊会天。”   余淮见我没有要走的意思,也就没再坚持。   “那就等半个小时我再送你回去。”   “好,不过你看你,眼睛都成熊猫眼了,你这出去就属于疲劳驾驶了,我可不放心把命交给你,你还是睡一会儿吧,待会我叫你。”   “好吧,别忘了。”   他在旁边的沙发上躺了下来,大概是太累了,很快就睡着了。   我见阿姨也有些累了,就让她也睡下早点休息,她点了点头,就闭上了眼睛,我看不出她睡着了没有,因为她醒着的时候呼吸声也是这么轻轻的。   我关上台灯,蹑手蹑脚的走到余淮的身边,借着月光,我可以清楚的看的到他的脸。   这是我7年来每天都想要做的事,蹲在他旁边,肆无忌惮的盯着他看,就像当年那样。   他和高中时并没有很大的差别,只是少了年少时的朝气蓬勃,现在的他总是满脸的疲惫。就算是睡着了,眉头都是紧锁着的。   这些年,真是苦了他了。   虽然现在是八月,但是夜晚的病房里还是有一丝丝凉意。我走到旁边拿起一个小毯子正准备给他盖上,忽然发现他的袖口露出了一部分的纹身。   我疑惑的蹲下,把他的袖口轻轻往上掀了掀,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并不怎么好看的对号。   不是特别设计的那种,就是我当时高考前给他画的那个,一模一样。   我的视线被眼前泛起的水雾遮住,那个对号也变得歪歪扭扭的。我真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居然还可以在他的身上发现自己的印记。   往事如潮水般涌来,我一时间有些失了神。   “这是幸运符,今天晚上别洗澡了,留着它,明天肯定全对。”   帮他盖好毯子后,我又坐到了病床前,他睡得那么香,我怎么忍心去叫醒他。   我不记得我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知道第二天醒来时,我是躺在沙发上的,身上还好好的盖着昨天那个毯子。   刚好这时候余淮提着早点走了进来。   “睡醒了?”   “嗯。我怎么——”我没有说下去,只是指了指沙发。   印象中昨天我是坐在床前的,怎么会——   难道是余淮。   我正暗暗窃喜,扭捏的像一个17岁的少女,突然余淮冷不丁的来了一句。   “耿耿,你该减肥了。”   我愤怒的小火苗蹭的一下就被点燃了,所有的兴奋和感动都被燃烧殆尽。   余淮,你等着。   看着我气鼓鼓的样子,他忍不住笑了。   “好了好了,快点去洗漱来吃早饭吧,我刚刚下楼顺便给你买了点洗漱用品。”   “你怎么知道我没带。”   “难道你带了吗?这还用想吗?”余淮装作一脸吃惊的样子。   哼,不跟你一般见识。这不是为了让你多睡一会儿吗!不然我用得着这些东西!   余妈妈看着我们,欣慰的笑了笑,我跟她打个招呼,示意她我马上回来,然后就提着洗漱用品出去了。   我一边刷牙,一边在脑子里回放刚才的场景,“快点洗漱来吃早饭。”   怎么有种……有种过日子的感觉。   我又忍不住偷笑起来,还好这里没有别人,不然一定把我当神经病给带走了。   是余淮把我抱上沙发的,是什么抱法呢?一定是公主式的横抱。我努力的脑补当时的情景,竟然不自觉的娇羞扭捏起来。   我正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无法自拔,突然撇到镜子里的自己,叼着牙刷,满脸潮红,一脸的痴汉笑,怎么形容呢,就像是一个发了春的番茄。   停!耿耿你在干什么,赶快正常一点。   我快速的刷完牙后,不停的用清水拍脸,但效果并不明显。   洗洗脸或许就好了。   我在余淮给我的洗漱用品中疯狂的翻找了一通,居然没有找到洗面奶!其实根本没什么好找的,一目了然,除了牙刷牙膏和一瓶大宝,居然只有一块香皂,香皂啊!!!   这下我相信他是单身26年了。   算了,凑活着用吧。   洗漱完,化了简单的淡妆后,就开始往病房走去。   “耿耿,快来吃饭。”阿姨见我进来,忙招呼我过去吃饭。   “耿耿,你怎么这么慢,再不来我们就吃完了。”   余淮说完抬头看看我,表情突然变得很紧张。   “耿耿,你怎么了,脸这么红。”   他忙放下筷子,过来摸了摸我的头。   当时的我一定是一脸懵逼。   “还好没发烧,我以为在这睡一晚把你冻着了。”余淮舒了一口气。   肯定是刚刚凉水冰的不够,不过,他的手碰到我额头的时候,我感觉身体的血液噌的一下往上涌,完蛋,现在我的脸肯定更红了。   “还不都是你,有人用香皂洗脸的吗,那个碱性多强啊,洗面奶这种东西你听说过吗!”我赶紧为自己找个借口开脱,顺便把一切责任都推到他身上。   “我一直都是这样洗脸的啊。”他挠了挠头,一脸无辜的看着我。   “完蛋了,我这下要毁容了,你赔你赔。”   我故意装出一副天要塌下来的样子,本以为他就会乖乖投降,想我赔罪,没想到他却一脸坏笑的来了句。   “耿耿,你还担心毁容啊。”   啊啊啊,气死我了,这要不是医院,我一定要和他大战三百回合。   早饭吃的很简单,包子,鸡蛋还有小米粥。我和余淮围在病床旁边的小桌子上,余妈妈应该是吃过了,躺在一旁看着我们。   “这个包子挺好吃的,而且菜多肉少。”余淮夹起几个包子放在我前面的小盒子里。   他还记得我喜欢吃菜多肉少的包子,完蛋,我又要感动了。   为了避免他又像高中时那样一拍桌子起来吼我一声,“耿耿,你是不是有病。”我很自觉的收回了眼泪。   “你刚刚不是还说我该减肥了吗?”   “我高中时候说了不止一次了吧,有用吗?”说完又嘿嘿嘿的笑起来。   我白了他一眼,别过脸不再跟他说话。   吃完饭后没多久,余爸爸就到了。   我连忙站起身。   “叔叔好。”   “耿耿来了啊!”余爸爸看到我,一脸的慈祥。   “让余淮带你出去转转,医院里空气不好。”   “不用了叔叔,我们在这给你帮忙。”我连忙摆手。   “去吧好孩子,这点事叔叔应付的来。”   “走吧。照顾我妈这事儿没人比我爸更在行了。”   既然这父子俩都发话了,我也就没理由再反对了。   “那叔叔我们就先出去了,有事给我们打电话。”   “走吧走吧,余淮,照顾点耿耿。”   余淮带我来到了医院的天台,他好像很喜欢天台这个地方,高中时候是,现在也是。   “我累的时候就会来这里吹吹风,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喜欢天台吗?”   余淮像是看透了我心里想的,自顾自的说着。   “不知道。”我很诚实的摇了摇头。   “你从这里往前看,视野是很开阔的。每天待在医院的病房里,那是一个很狭小的空间,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走到哪里都可以听到病人痛苦的□□声还有家属的哭声叹息声。在这个环境里人是很容易悲观绝望的,时间久了,无论是病人还是陪护的家属,都会以为这就是他们的全部,把这种悲伤恐惧无限的放大。但当你站上天台,你会发现其实世界不是只有你眼前的那一小块,你会觉得一切都是充满希望的。”   我先是直直的盯着他,然后跟着他把目光看向了远方。   我的眼前浮现出了一个场景。   一个少年,背着满满的悲伤绝望,一个人来到天台,让风吹干泪水,让世界的辽阔来给自己希望。   想到这里,我的鼻子不禁一酸。   他好像并没有注意到我情绪的波动,依旧自顾自的说着。   “当时高中也是一样,坐在教室里,所有人都在埋头学习,在那样的高压,那样的氛围下,我们会以为这就是我们的全部,其实并不是,只是我们都把自己的世界缩小成了一个教室,一张成绩单。”余淮突然停了下来,然后喃喃的说。“唉,跟你说这些干嘛。”   “我听得懂。”我一脸真诚的看着他。   “你当然听得懂,我说的又不是英语。”   喂,人家很认真的在跟你说话好不好。   本来很感动的,这下好了,刚要彪出的眼泪突然来了个急刹车。    ☆、天台谈心(二)   “耿耿。”   “干什么!”我没好气的回了他一句。   “当年说好一起对答案的,我失约了,对不起,我当时不敢面对你,感觉在你面前抬不起头来。”   没想到他会突然跳到这个话题,我不知道如何回答,索性不吭声,等他说下去。   “其实我当时考上清华,第一个想通知的就是你,没想到电话还没拨出去就被告知我妈生病住院了,尿毒症。当时我对这个病的了解,只停留在生物书上的知识和医生口中冷冰冰的统计数字。直到后来认识了病房里一个阿姨的女儿后,我才对这个病有了更真实的认识。”   我正低头擦眼泪,听到“一个阿姨的女儿”时,还是不自觉的提高了警惕。   “那个阿姨从我刚到医院情况就不太好,我也从她女儿那里得知了她过往的一些情况。努力到最后,连她自己都绝望了,结果最后还是没能留住。我当时看到这一幕真的很恐惧,我感觉从她身上看到了未来的自己。”   余淮说到这里,深吸了一口气。   “真正活生生的例子比教科书上冷冰冰的概念残酷多了。”   我抽出一张纸巾递给他,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   “小爷我才没有那么脆弱好不好,你这点纸还是用来堵你脸上那俩水龙头吧。”   什么水龙头!   “不过还真巧,后来才知道我和那个女孩是一个大学的。她是个可怜的姑娘,所以能帮的我尽量都会帮她。”   其实我并没有认真听他说这句话,而是在心里努力回忆着上次在清华匆匆一瞥留下的模糊印象。   “她是不是白白的,中长发,还瘦瘦高高的。”   “对啊,怎么,你认识。”余淮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我。   “不不不”我连忙摆手撇清关系,“我怎么可能认识,我猜着玩的,猜着玩的,你继续。”   就是她!   “继续什么?”   “你说继续什么,继续说你和那个女孩的关系啊。”   我打起一百二十分的精神,等待着他的回答。   “没了啊,还有什么好讲的,就是这样到大三,我就去美国了。”   余淮大概是真觉得没什么好讲的,居然一句话就带过了。   说的一点都不详细,差评。   “那你和她——”   我没有继续说下去,低头拨弄着手指。   余淮低下头看我,准确来说不是看,而是诊断。   他扳着我的头,左转转右转转,仔细的检查着。   “你干嘛!”我努力挣脱他的钳制。   “我说耿耿,这么多年了,你的脑部结构还是这样,光滑的大脑皮层里装的全是麻辣烫。”   “讨厌。”   余淮最要命的就是这一点,你觉得他是在跟你开玩笑,但他却摆出一副严肃认真的样子,让你不由地对自己产生了质疑。   “你为什么总是把我想的那么龌龊?”   他现在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哭笑不得。   “那是因为——”那是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才会在乎你对别的女孩的感觉,才会把一切想的很复杂很糟糕。   “那是因为担心哪个好白菜又被你给拱了。”   看,话到嘴边却变成了这样。   如果想说的话直接从肚子里就可以倒出来,不再需要经过大脑的同意,是不是一切问题都会变得单纯很多。   “不错啊耿耿,学会拐着弯的损人了,看来这么多年饭还是没白吃的,我还以为所有的营养都去供脂肪了,没想到还是有一些不小心跑进大脑了的。”余淮看着我,嘴角扬起了欠扁的弧度。   这个“夸奖”我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呢?   不过本小姐向来知轻重识大体,不跟你一般见识。   “继续讲吧,去了美国以后呢?”   “其实在美国的生活还好,因为我的学校跟林杨和周周的学校离得不远,所以我们就租了个房子一起住。”   一起住!多大一个电灯泡啊!   “人家二人世界你跟着瞎掺乎啥。”   “又不是外人,都是我小姑姑小姑父。”   我竟无力反驳。   “而且他俩住那叫非法同居,我插一脚这不就合法了吗。”余淮冲我挑了挑眉。   余淮当年就是这样,用理科生的逻辑来写作文,所以每次的考卷都被老师画满了问号。   所谓理科生的逻辑,就是直肠子,我们觉得应该埋个伏笔或者用个暗喻啥的,他却大笔一挥,直接把答案告诉了读者。   “这傻子都能看出来,干嘛那么麻烦。”他总是这么跟我说。   我居然觉得有道理,这是最让我感到神奇的,不仅如此,我还会反过来反省一下是不是我太矫情了。   这么多年,他这点还是没变。   “当时去美国读书我也是犹豫了挺久的,毕竟我妈还病着,让我爸一个人照顾我不放心也不忍心,大家全都劝我去,‘多好的机会,你努力这么久不就是为了这个吗?’最后我想,我被现实困了这么多年,应该为了我的理想冲一冲了。”   “到了美国,接触了更高端的实验室,身边全是学术界的大牛,我每天都很兴奋,就算打了两份工回家瘫到床上也很开心。”一说起物理,余淮的两只眼睛就闪闪发光。   虽然我不理解那些磁场,电流,万有引力有什么好兴奋的,但是还是为他感到高兴。   “毕业后导师希望我留在他身边发展,可你知道我妈的情况,我不可能不回来的,而且,”他突然停下来,回头看了看我,一脸深情。   我低下头不看他,心里已经准备好听他接下来说“这里有你啊,耿耿。”   没想到他突然把脸扭了回去,画风突变,云淡风轻的来了句。   “美国的炸鸡薯条我真是吃不惯。”   看着他扬起的嘴角,我真是杀了他的心都有。   “导师跟我现在公司的老板很熟,就向他推荐了我,也简单的介绍了我的情况,所以我很顺利的进入了公司的技术部。这份工作我很满意,薪水可观,时间灵活,工作内容也是我感兴趣的领域,我真没想到一切会这么顺利。”   余淮突然不说话了,我们都开始静静的,靠在栏杆上吹风。   过了一会儿,余淮才把头转向我,缓缓开口。   “耿耿。”   “嗯?”   “其实——”他顿了顿,“这么多年没跟你联系,没接你电话,没回你短信,你是不是特想骂我。”   我没有回答。   我不能说自己一次都没有埋怨过,只是这是自己选择的路,又怪的了谁呢。   但是后来知道了他这些年的辛酸,所有的一切都释怀了,这是真心的。   “其实不用你说,我自己都觉得自己特孙子。”余淮扭过脸去,不再看我。   “当年高考失利,我可以坦然的面对我妈,面对张平,面对林杨,但是就是不敢站在你面前。其实我当时就是怕看到你失望的样子,或者是比失望更让我无法接受的样子。”   余淮说起当年的事情,有些局促的挠了挠头。   “我妈刚病倒的那段时间,我真的觉得天都塌了,我设想过很多种未来,但是这一环从来不在我的预想范围内,当时我被迫需要在很短的时间里做出很多选择,那时我才感觉到,原来我有这么多事做不到。”   说到这,余淮苦笑了一下。   “后来事情越来越多,时间越拖越久,我就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了,或者说,我已经不能再为自己找到什么借口了。”   听着余淮说起这些年来他的心路历程,原来他也像我一样彷徨过,犹豫过,那种想见不敢见的滋味,原来,我一直都不是一个人在承受。   “你问我有没有特想骂你,有过,刚毕业那两年真的是那样。当时你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不见了,无论我用什么方式都联系不到你,我真的特别慌。”   回忆起许久不提的往事,我忍不住的眼泪直掉。   “你知道吗,每次有不会做的题,没法完成的事,我都会想到你,我会想如果是在高中,我根本不用担心这些,因为有你在一切问题都不再是问题。但是后来,我只能慢慢去适应,去学会自己处理这些事情。”   那段时间,我逼自己不要再去想以前的事,因为对于那时候的我来说,回忆是最残酷的。   余淮伸过手来帮我擦了擦眼泪,透过眼前的水雾,我隐约看见他的眼眶也红红的。   “余淮,那现在呢,现在你为什么来找我了?”   我看着他,眼神有些急切。   余淮慢慢放下帮我擦眼泪的手,转过脸去,直直的看向远方。   我的眼神也慢慢暗淡下去。   虽然早就猜到他不会说什么,但还是会感到失望。   这时,余淮突然转向我,像是下了什么决心,认真的说。   “因为我想你了。”   我刚要止住的泪更汹涌了。   我没有继续问下去,纵使这些年又太多的疑问在心里萦绕。   正如当年他没说完的那句话让我咂摸了7年,现在的这句话又给了我继续等下去的勇气。   也许别人会觉得我傻,但是,面前的这个少年,我相信他终会跨过所有的坎坷,跨过所有的犹豫,跨过自己,跨过这么多年的光阴,走向我。   我的人生,唯有这一点,我不想将就。 ☆、余淮的“接风宴”(一)   周一这天一大早,叫醒我的不是闹钟,更不是梦想,而是——林杨的电话。   说实话,我从来没见林杨这么认真过,从预约拍照开始,他隔三差五的就要像领导视察一样来看一看工作进度,跟我说一些他所谓的“新点子”。   虽然追求完美的精神应该被鼓励,但是,本小姐不是只有你这么一个客人啊。   晚上回到家后,我鬼使神差的给余淮发了条短信。   “今天林杨发神经,一大早把我喊起来让我给他展示明天拍摄的准备情况。”   这短信我都觉得无聊,算了,他爱回不回吧。   没想到没过多久手机就“滴滴”的响了。   “没事,明天我去给你报仇。”   我仿佛看到了余淮勾起的嘴角,还有那一脸“包在我小爷身上”的傲娇表情。   好,明天你罩我。   “明天你不用上班吗?”   “公司最近不忙,我就请了个假,正好我想围观一下他俩拍结婚照,顺便看看你怎么工作的。”   顺便!   原来我被归到了顺便里,哼。   我把手机扔到一边,继续闭目养神。   周二这天,我早早的赶到拍摄地点布置场地。   场地的选择并没有那么顺利,他们认识太久了,有太多印象深刻的场景,所以在这个问题上一直没能达成一致意见,最后还是余淮出了个我并不觉得多好的建议,就是眼前这个不起眼的小公园。   我觉得它不好是因为它太普通,而余淮却恰恰是看上了它的这种普通。   “因为普通,所以无功无过,这样的地点大家都容易接受。”   结果他俩还就真的同意了。   我正忙活的热火朝天,突然听到有人叫我,回头一看,果然是余淮。   “你来这么早啊,主角都还没到呢。”我停下手上的工作笑着对他说。   “看,小爷赏你的早饭。”余淮提起一袋早餐在我面前晃了晃。“就知道你肯定为了睡懒觉把早饭给省了,先把饭吃了,我去帮你弄。”   说完把袋子往我手里一塞就跑过去和他们一起忙活起来。   我看着他的背影,又看看手里热气腾腾的早餐,心里暖暖的。   吃饱喝足后,我开始摆弄我的相机做最后的调整,远远的看着林杨和余周周朝我们这边缓缓走来。   今天的他们都很不一样。   这是我第一次见林杨穿西装,本以为会很滑稽,没想到却显得成熟稳重。一旁的周周,不像平时的随性洒脱,温婉大气中带着一丝丝小女生的娇羞。   今天的拍摄进行的意想不到的顺利,中间休息的间隙,林杨说起了他和周周当年的故事,比如“皇帝和四皇妃”的故事,比如一起躺在大马路上的故事。聊着聊着,两人的眼眶都红了。在我的时间轴里,并没有太多他俩在一起的画面,他们有太多我没有经历的过去,或甜蜜或苦涩,但最终还是修成正果了。   我看着林杨,眼前浮现了高中时他偷偷在食堂跟踪周周时的画面,那时的他看着周周的时候眼神闪躲,一提起她就激动的手忙脚乱。而现在,他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和她走在一起,注视她,关心她,他们认识了19年,他追逐了周周12年,在周周终于点头答应的那一刻,这一切都值了。   阳光透过树丛,细细密密的打在他们俩身上,这个画面真美。我举起相机留下了珍贵的画面,他们并没有发现。   看着眼前这对幸福的新人,我不禁开始设想我的未来。   我呢,我这么多年执着的暗恋会有怎样的结局?   我侧过头看了看旁边的余淮,他也刚好转过头来看我,我们相视一笑并没有说话。   那一刻,我相信,一切都会越来越好的。   给林杨拍完婚纱照的第二天,简单和β约我一起吃饭,在饭局上,我终于招认余淮已经回来的事实,本以为这已经算是十分劲爆的消息了,没想到还是被β扔的一个巨雷比了下去。   在我们的“言行”逼供下,她表情极不自然的说了句。   “我决定和徐延亮处着试试。”   一直到饭局结束,我和简单都没从那种极度震惊的情绪中走出来。   回到家后,我第一时间把这个消息分享给了余淮。   余淮是这样给我回复的。   “真没法想象他俩在一起的样子。”   我大概脑补了一下那个场景,确实是怪怪的。   而几天后的会面,也证明了余淮说的确实没错。   他俩站在一起,确实是怎么看怎么别扭。   那天的三堂会审过后,余淮回来的消息就在我们这个小团体里传开了。   好吧,其实就是我们6个。   于是大家一致拍板决定小聚一下给余淮接风洗尘。   这天刚下班,余淮就开车来到了我的摄影馆。   “你怎么来了?”   “今天不是要和韩叙他们一起吃饭吗?”   “对啊,可是订的地方是在王府井的——”我以为他记错了地方,开始一本正经的跟他解释。   “你傻不傻。”余淮伸手过来使劲揉了揉我的头。“我开车带你一起过去,不然你从这打车过去很远的。”   “哦,对哦,是有点远。”虽然我对距离没概念,但是印象中应该是挺远的。   然后,他眯着眼凑到我面前,一脸狡黠的说。   “而且人家一对一对的,你一个人去不觉得可怜吗?”   我滴妈呀,这离得也太近了吧,我紧张的心脏都漏跳了一拍,忙向后退了一步,和他闪开了让我自然些的距离。   不过他这是什么歪理,那我不陪他一起去,他不也很可怜吗!   一路上余淮都开的很快,我看得出他的激动和兴奋,7年了,他应该也很想赶快见到他们吧。   无巧不成书,我们路上一直在聊β和徐延亮的事,这就正巧在酒店门口碰到他们。   “β!”我兴奋的冲她招了招手。   β朝我们这看了看,只是微微的示意了一下,我从没见β有过这种表情,有些局促,有些尴尬,大概是不习惯让我们看到他和徐延亮这样走在一起吧。   徐延亮倒是很兴奋,直接走过来给了余淮一个大大的拥抱。   “余淮,你怎么忍心抛下我这么多年。”徐延亮捏着嗓子,怪声怪气的说。   β在一旁更尴尬了,我看着眼前的一幕也是哭笑不得。   看来是公主病又犯了。   余淮一把推开摊在他身上的徐延亮,打趣道。   “徐延亮,你这精湛的演技离奥斯卡最佳女主角就差一瓶眼药水了。”   一通笑闹之后,我们终于到了订好的包间。   简单和韩叙不知道在一起对着手机看什么,没注意到我们进来。   β看着眼前两个仍处在热恋期的夫妇,使劲儿清了清嗓子。   “喂,你们俩也稍微抬头看一看我们好吧。”   他俩这才从二人世界里走出来。表情渐渐从惊讶变成兴奋。   “真的是余淮,你终于舍得出现了。”简单的语调中都带着兴奋。   余淮一脸坏笑的把徐延亮往韩叙那一推。   “我来没别的事,就是把你的公主还给你,他刚刚好像在门口认错人了。”   徐延亮还是那样,从来不计较被当成缓解气氛的那个人。   一番笑闹之后终于落座。   他们那两对毫无悬念的坐到了一起,然后,我和余淮坐在一起。这是从高中时就没有变过的排位方式。   菜是之前就点好的,所以我们坐下之后,菜很快就上齐了,不像以前那样忙着动筷子,这次先开起了针对余淮的□□大会。   “你真行哎余淮,这么多年不露面,连个电话都没有。”   β用筷子敲了敲桌板,首先发起声讨。   “就是就是。太不够朋友了。而且你不联系我们就算了,耿耿你也不联系,你不知道她想你想的啊,都快得相思病了。”   说完后,简单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   不过你们□□他扯上我干什么,这下好了,我一下成了饭桌上的焦点。   旁边这位小哥倒是一点没觉得不好意思,摆出一副臭屁的表情,凑过来一脸乐呵的说。   “是吗耿耿,不是简单说我还不知道小爷我魅力这么大呢。”   对对对,你魅力大,你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爆胎。   我还能说什么呢,只能低头嘬一口果汁,然后冲他冷笑一声。   “余淮,你还真行,大学都带跳级的,我当时大四下学期了还在清考呢。”   徐延亮吃了口花生米,脸上很自然的流露出那种对学霸的崇敬之情。   β朝徐延亮的背上狠狠的拍了一巴掌,“跟余淮比脑子你不是找不痛快嘛。”   搞得徐延亮喝了半杯果汁还被呛咳个不停。   好不容易消停了,结果他开口第一句话就是。   “我们边吃边说吧,忙了一天都要饿死了。”   果然,“开动”这种事都是要徐延亮提出来的。这些年他虽然瘦了不少,但是饭量却是一点没少。   就算开始吃饭了,话头也是一直没断的。简单和韩叙成了第一对被炮轰的对象,面对着我们这里面唯一已婚的两个人,徐延亮和余淮多年积攒的内涵荤段子终于有了用武之地。韩叙自然觉得没什么,简单已经羞的快钻桌子底下去了。β也和他们一起笑的四仰八叉,而我,我还是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吧。   接下来是新晋情侣档,β和徐延亮。这两个人走在一起一点都不奇怪,前提条件是β揪着徐延亮的耳朵或者是居高临下的对他冷嘲热讽。但是你要说他俩像情侣一样走在一起,那就是怎么看怎么怪了。对此徐延亮的解释是,“那是你们高中看惯了,过一阵儿你们就习惯了,过一阵儿啊。”说完还不忘小心翼翼的看β一眼。   我仿佛看到了他的未来,嗯,绝对是一妻管严。   最后,话题还是绕到了我和余淮身上。   “余淮,你这在美国三年也没找个外国女朋友?就是金发碧眼的那种。”   徐延亮还是和高中一样,一说起美女就两眼放光,被β瞪了一眼才收敛了一点。   我歪过头看着余淮,对,我就要看看你要怎么回答。   “唉,我也很遗憾,没这艳福,没遇到。”   说完,还煞有介事的叹了口气。 ☆、余淮的“接风宴”(二)   满心的期待的我被从头到脚浇了个遍。   怎么说呢,男人果然都是视觉动物。   不过,这还没完,徐延亮的话又给了我一记冷锤。   “对了,耿耿,你不是也单身的吗?”   徐延亮,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饭都堵不上你的嘴。   “怎么啦,我又不是第一天单身了!”   我不顾形象的冲他张牙舞爪起来。   “那正好,你俩凑一对,反正我看你俩高中都眉来眼去三年了。”   果然,一群人中总有个不怕死的。   “我说徐延亮,你一个大男人在这说媒有意思吗?”β也受不了徐延亮这么婆婆妈妈的,没好气的对他说。   徐延亮果然乖乖的闭上了嘴。   “我觉得还不错,这样就可以省一个人的礼钱了。”   韩叙,你可不可以不要过的这么理性。   然后他们你一句我一句,越说越起劲,恨不得直接让我和余淮就地拜堂成亲。   我懒得理他们,低头喝起了果汁,然后,余光不自觉的瞟了瞟余淮。   其实,我真的想看看他的反应。当别人说起我们俩合适的时候他的反应。   “行了行了,别叽叽歪歪的了,你们就准备这么吃点菜喝点果汁就结束?”   β英勇的挺身而出,终于把我从舆论的漩涡中拽了出来。   “对啊,这么久不见,不喝点酒怎么像回事,是吧。”   徐延亮赶忙狗腿子似的帮腔,然后满脸堆笑的看着β。   “行啊,这回啤的还是白的。”余淮笑着说,摆出一副很能喝的样子。   “啤的多没意思,来二斤白酒,今晚咱不醉不归。”   好啊徐延亮,我倒要看看这次你喝醉了还会有什么惊人之举。   我捣了捣余淮,小声说,“喂,你今天开车来了,你要喝酒我可不敢坐你的车。”   “别担心,小爷我闭着眼都能把你送回去。”   我去,这牛皮都能吹上天。   “得了吧你,你要是喝酒我就打车回去。”舍命陪君子这种事我一点兴趣都没有。   “胆小鬼。放心吧,我一会儿会找代驾的。”   这还差不多。   不是,谁胆小鬼,我这叫谨慎,遵纪守法懂不懂。   酒一上桌,立马就有了聚会的感觉。   徐延亮还是摆出一副班长的样子,招呼我们起身碰杯。   “来来来,咱们今天也别跑题了,我们是来给余淮接风的,就恭喜余淮登上人生巅峰,迎娶——哦不对还没有,下一步就得迎娶白富美了哈。”   “连起个头都起不好。”β白了他一眼,满脸的不耐烦。   徐延亮笑着挠挠头,坐了下来。   余淮突然站起来,严肃认真的说,“好了,这杯酒本来就应该我敬大家的,这么多年没跟大家联系,确实是我不对,我先干为敬了。”说完一扬头就干了一杯。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到时女战士β一改平时咋咋呼呼的形象,装出一副知心大姐的样子。   “没事没事,知错就改善莫大焉,姐姐我原谅你了。”   说完还不忘走过来拍了拍余淮的肩膀。   “β,我谢谢你啊。”   上了大学,入了职场,大家的酒量都比以前好多了。有了酒精的催化作用,我们都卸下了多年的伪装,像高中时候那样没心没肺的说着,笑着。   说简单当时是如何跟在韩叙的屁股后面跑的。   说β当时怎么把徐延亮训得服服帖帖的。   说余淮当时如何善心大发救济我这个“后进生”的。   我们回忆起过去,就像回到了8年前的那个夜晚,也是我们6个人,那时的我们,喝个啤酒都胆战心惊。   当时的我们正站在文理分科的交叉口上,因为眼前的别离而伤心难过,因为以后不能在一个班而哭的天崩地裂,只是当时的我们不懂得,因高考而聚在一起的我们,终会因高考而分开。   一开始,在酒精的催化下,我们的气氛也越来越热烈。   但酒喝多了,原本藏在肚子里的话就冒了出来。   “余淮,你真不够意思,高考完一声不吭就走了,当时耿耿在人群中找不到你那种慌张的样子,我看着都心疼。”徐延亮红着一张脸对余淮说。   我也停住了想要去夹菜的手,我不知道我要说什么,也不知道余淮会说什么。   余淮的脸早就红成了关公,听徐延亮这么一说,表情突然一变,我读不懂他这个表情的含义,是歉疚,还是懊恼。   “其实我后来想想自己真的挺孙子的,一失败,就不敢面对别人,不敢面对自己,觉得自己多高傲,其实就是一怂包。”   余淮说完冷笑了一声。   我看着余淮,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那你后来不是考上清华了吗,为什么不来找我们?”简单接着他的话发问。   从一开始我就担心话题会扯到这上面来,结果还是不能避免的聊到了这个问题。   我不放心的看了眼余淮。   他端起酒杯正准备喝酒,听到简单的问话后愣了一下,手停在了半路,顿了顿才轻轻放下酒杯,没有说话。   我不知道他现在在想什么,但我不想让他尴尬。   “余淮他——”   我刚开口想帮他解释,余淮就止住了我。   “不用了耿耿,我自己来说。”   他又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才平静的开口。   “我没去清华。”   只是这一句,就足够让他们惊讶了,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就连一向镇定自若的韩叙,此刻脸上也露出了复杂难懂的神情。   整个房间静得吓人。   “其实没什么,复读那年成绩刚出来,我爸就告诉我,我妈病倒了,是尿毒症。”   余淮说完,又猛的灌了一口酒。   大家都没有动,也没有说话,这是我们都所料不及的。所有人都以为余淮这些年过的很好,如愿上了清华,去了美国读书,过上了人人艳羡的生活。   谁也不会想到,命运会给这个少年开一个这么大的玩笑。   或许是受不了这么压抑的气氛,β突然站起身,举起杯子对余淮说。   “余淮你真爷们,我蒋年年佩服你,来,我敬你一杯。”说完,一抬头就是一杯下肚。   余淮忙站起来,笑着对β说,“不敢不敢,β你才真是把男子气概发挥到了极致。”   这要是搁以前β早就冲上去对着余淮一通暴打了,但在这个节骨眼上β只是嘟囔了两句就坐了下来。   余淮主动开了一句玩笑,终于让房间里低沉的气氛稍有缓和。   我们阔别已久的会面最终不温不火的结束了。   徐延亮和β早就喝的不知道东南西北了,余淮也是醉醺醺的,韩叙不知是酒量好还是怎么的,居然像个没事人一样走出来。   结婚三年,幸福美满的他应该早就过了“少年不知愁滋味”的阶段了吧。   “简单,你和韩叙帮忙把他俩送回家吧。”我担心的看着连道都走不直的两人。   “你放心吧,只是,余淮他还能开车吗?”简单看了眼晕乎乎的余淮,不放心的说。   “没事,我们找代驾就好了。”   “好,那你们小心点。”   “你们也是。”   告别了简单他们,我扶着余淮慢慢往停车场那里走。   对了,代驾还没找,可是我不知道怎么找啊。   我停下来翻出手机,准备向度娘请教一下。   这时候余淮突然开口了,“走吧,代驾我早就找好了,指望你今晚就回不去了。”   我看了他一眼,眼睛闭上像在说梦话一样。   真是应了一句话,聪明的人睡着了都比你精明。   我吐了吐舌头,继续扶着他往前走。   快到车跟前的时候,余淮突然侧过脸来问我,“你现在住哪?”   听到这句话,我满脑子都是,他问我家在哪干什么,难道他今晚想去我家,不行不行,两个喝多了的成年人,这要真发生点什么事怎么办,这要……   “想什么呢你,我问你家住哪好送你回去。”   我顿时感觉五雷轰顶,天哪,太尴尬了,我怎么能想到那去,还好是晚上,还好他喝多了。   “我什么都没想啊,就是突然记不清我住哪了。”我赶紧为自己找了个,呃,不怎么好的借口。   好在余淮没什么反应。   好不容易把他塞进车里,跟司机说了我家的地址后,车就平稳上路了。   沉默了一会儿,我转过头想跟他说说话,结果发现他靠在座椅上,闭着眼睛,呼吸很轻。   大概是睡着了吧。所以我把头拧向另一边,开始欣赏窗外的夜景。   “耿耿。”   我被余淮突如其来的一声轻唤吓了一跳。   “恩?你没睡吗?”   “没有。”   “我以为你——”   “今天,如果我不说,你准备怎么帮我圆谎的。”   “我,其实我没想好,当时我只是想,你可能不想说。我不想让你为难,所以我就——”   我当时确实没有想好怎么说,只是着急的想帮他找借口。   不像高中那次拼命想着揭穿他,这次,我心疼的想替他隐瞒。   余淮听了我的回答,没有说话,顿了顿才又开口。   “耿耿,现在的余淮已经和当年不一样了,我既然决定了要回来,决定面对你们,我就已经准备好向你们坦白一切了。我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在你们面前装作一副乐观向上的样子,以后我会坦诚的面对你们,面对自己。”   一点也不像是醉话,现在的他,一字一句都说的很认真。   当年那个难过失落时努力伪装自己的男孩儿,如今终于敢于抛开那些无谓的面具,敢于面对亲人朋友,面对真实的自己。   我看了眼坐在我身边的余淮,突然特别有安全感。   这种安全感不是来自于高中时有他在身边帮我熬过一次次的考试,也不是来自于他为了家庭毅然决然的选择放弃清华,而是他终于可以像个男人一样撑起一片天,当然,我也希望有一天,他也可以为我撑起一片天。   突然,他没来由的凑过来,吻住了我,我先是一愣,慢慢的也开始青涩的回应,我不知道他现在是醉是醒,但至少我知道,我是清醒的。   我知道,耿耿是喜欢他的。高中的时候是,现在也是。只是高中时的我只单纯的想要和他一直做同桌,而现在的我,想要的更多,我想要亲他,想要拥抱他,想要和他一直在一起,想要温暖他,想要陪他走过所有的坎坷。   高中时的耿耿做到了,现在的耿耿也一定可以。    ☆、假情敌?什么鬼。   短暂的会面之后,我们又重新回到了各自的轨道上,过着属于我们自己的平凡美好的生活。   余淮来的时候还是盛夏,而现在已经是隆冬了,余淮妈妈的身体虽然没有明显的好转,但是值得高兴的是也没有继续恶化的趋势。   听简单说,前段时间韩叙又升职了,成功打入公司高层,薪水翻了三四倍。   还有,他们终于聊到了关于“造人计划”的问题,结婚三年半了,他们也够沉得住气的。   β嘛,和徐延亮也是聚聚散散的,多亏了徐延亮对她痴心不改,现在关系也越来越稳定了。   而我,摄影馆的生意还是和以前一样,我的威信依然没有在员工中树立起来。   最后,我和余淮……   我们都明白彼此的心意,但谁都没准备去捅这层窗户纸。   用β的话说就是,我们现在这状态和高中时候一模一样,眉来眼去,暧昧不清。   这半年来,我每周都会接到我妈的催婚电话,对,从来没有什么寒暄,就是劈头盖脸直截了当的催婚。今天她又给我打来电话,跟我说小姨家的妹妹要结婚了,问我要不要回去参加。   这话里的深意傻子都听的出来,然后我也不知道哪来的自信,鬼使神差的说了句。   “我不回去了,反正我也快了。”   我妈不知道是不相信还是太过惊讶,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草草的挂了电话。   面对我停滞不前的感情生活,除了我妈,最操心的就是简单和β了。   年前是店里最忙碌的时候,在我好不容易乞来的一个周末,她俩又把我拉到一个咖啡店,开始对我的感情生活进行360度的全面分析。   一坐下,β就煞有介事的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问题,开始一条一条的拷问我。   “你觉得余淮对你有感觉吗?”   “嗯,有吧,我觉得有。”   “好,那你对他有感觉吗?”   “我——”   我刚想回答,就被β给打断了。   “这个问题太多余了,简单,耿耿喜不喜欢余淮还用问,这太低级了。”   ……   β没有继续问我,而是把所有问题快速的扫了一遍。   “不是我说简单,你这都是些什么问题,算了,老娘还是自由发挥好了。”说完把纸扔回给简单,然后接着说,“耿耿,你喜欢他,也感觉的到他喜欢你,你干嘛不去跟他说。”   “不是你说的女生要矜持一点吗?”   “这你倒是记得挺清楚的,不过你得活学活用,我那句话是说给17岁的耿耿听的,大姐,你现在都快27了,你还要等到什么时候?17岁那是盛放的年龄,您老人家已经要枯萎了好吗?!”β朝我摊摊手,一脸无奈的说。   我不服气的努起嘴,好好说话,干嘛人身攻击。   “耿耿,我跟你说,经历过挫折的男人最成熟了,特别靠得住。”   简单看着我,特认真的说。   本来一个已婚人士的言论应该是比较有参考价值的,不过想了想韩叙,我还是忍不住问。   “哦,那你们家韩叙又没经历过什么挫折,看来靠不住了?”   “哪有哪有。我们家韩叙不一样,他不需要这些弯弯绕绕的,他天生就靠得住。”   简单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作为一位资深的“护夫狂魔”,她当然不能让她老公经受一丝一毫的质疑。   “要我说,这都不是重点,我看出来你们俩到底缺什么了。”   β一脸神秘,成功的勾起了我们的兴趣。   “什么什么,快说。”   “你们俩这感情没风没浪的,缺一种强的催化剂。”   β又停住了,无视我们眼中溢出的强烈的求知欲。   “不是我说β,你能不能一次性说完。”   话说一半真的会把人憋死的。   β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简单,无奈的摇了摇头。   “你们太笨了,这么说都不明白,耿耿,你和余淮之间,差一个情敌。如果今天晚上有个高富帅请你共进晚餐,你看看他急不急,还这么慢慢悠悠的玩什么青春期懵懂的小喜欢。”   β一脸的笃定,得意的扬起头,看来是对她的论断很有自信。   但我却被她的这番言论雷的差点背过气去,原来她这半天就在酝酿这么个屁。   情敌!亏她想得出。   简单倒是听的很认真,一本正经的开始和β商讨。   “但是一时间到哪找情敌去啊?”   “这样吧,耿耿,我把徐延亮借给你用一下。”   我晕,她倒是很大方嘛。   “还是算了吧,他不足以给余淮构成威胁,还是这样吧,简单,把你们家韩叙借来用用。”   我靠,β,你是认真的吗,韩叙那可是已婚男士,你胡扯也得有点边际吧。   我拼命的想结束这个话题,不过这两人倒是越聊越欢,倒是我在一边,像个局外人一样。   我现在像个旁观者聊不进去,但作为当事人却也逃不出来,处境极为尴尬。后来我没有再去听她俩讨论的结果,而是自顾自的跟余淮聊起了微信。   大概一个小时后,简单和β最终拍板了一套方案,而我也和余淮约好了一顿午餐。   告别了我的两个极品好闺蜜,我来到了和余淮约定好的公共汽车站。   我乖乖的站在站台上没有动,因为余淮最后交代了一句,别乱跑。   我总感觉余淮像对小孩儿一样对我,比如这句“别乱跑”,我倒是有多活泛。   等余淮的那段时间,我满脑子都是刚刚β的那通歪门邪理,对啊,如果这时候突然杀出来一个男人追我,他会怎么办,会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闷进醋坛子里,然后光速拿下女主吗?   我开始脑补那种情景,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了不正常的微笑。   “滴滴滴——”   吵死了吵死了,谁啊一直按喇叭,打扰到本小姐做白日梦了。   “滴滴滴——”   没完没了了是吧!   “耿耿。”   唉?谁叫我。   是余淮!耿耿,你真是没救了。   这顿饭吃的倒是很愉快,毕竟是跟着喜欢的人吃着喜欢的菜,瞬间感觉整个世界都美好了。   不过好景不长,这种一团和气的氛围被一个突如其来的陌生电话全都打乱了。   当时我刚吃完饭,正准备找纸巾擦嘴,这边电话就响了。   拿起手机一看,屏幕上跳跃着一串陌生的数字,我有点困惑的愣了一会儿。   “快接啊,再不接人家就挂了。”   余淮正低头吃饭,并不清楚情况,见我盯着不停叫唤的手机不动,好心的提醒了我一句。   “哦。”   听他一说,我什么都没考虑,甚至嘴都没顾上擦,就接通了电话。   “喂?”   “喂,是耿耿吗?”   “对,我是,请问——”   “哦,我是β的同事,我叫刘宏宇,这么贸然的打电话真是有点冒昧了,我想——”他在那头顿了顿,我在这边听的也是一头雾水,“我想请你吃个午饭。”   “啊,我——我正在吃呢。”   这是来哪一出啊,我吞吞吐吐的说着不过脑子的回答,余淮大概觉查出不对,增加了抬头的频率。   “啊,这么不巧啊,也是我,约的有点晚了。那,晚上有空吗?”   “那个,晚上啊——”说到这,我有意提高了声调,然后眼睛不经意的往余淮那瞟。   晚上,我应该有空吗?   我看了眼余淮,他已经放下筷子看着我,但并没有说话。   我这边还没想好怎么说,电话那头又补充了一句。   “那个,β晚上也一起过去,就是,我们认识一下。”   β有给我介绍过什么小刘吗?什么小张小李的我都分不清了。   “可以吗?”他又继续追问。   我脑子里还是一团浆糊呢,他进攻性极强的问答让我败下阵来,只好答应。   “好吧。”   “好好,那晚上见。”   “晚上见。”   直到挂上电话我都还是晕乎乎的,但直觉告诉我,这事一定和β脱不了干系。   余淮终于开口了。   “谁啊?”   “我不知道。”   “不知道你跟他聊啥啊?”   “好像是β以前——”   我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   “以前什么呀?!”   急什么急!我也不确定啊,我都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呢。   “好像大概可能也许是β以前给我介绍的……对象。”   我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低。又加了好几个修饰词来让这件事看起来可能性很低。   可是,好像并没有什么作用。余淮的脸越来与黑,我不是说他的肤色。   “吃饱了没!”   “哦,饱了。”   没吃饱都被吓饱了好吗。   “饱了我送你回家。”   不是,他这是几个意思,我又没招他惹他,莫名其妙。   买完单后,他回头看了一眼确认我跟上来了,然后一句不说就走出去了。   闹别扭谁不会啊,女生最会冷战了,你有没有点基本常识!   上车后,我们都没有说话,车内紧张的气氛让我每隔5秒钟就要偷偷瞟一眼余淮。   此刻的他眉头紧锁,嘴巴紧闭,一副不好惹的样子。我向来是一个知分寸识大体的人,所以我很有眼色的闭上了嘴巴。   “你都这么大了还没有点安全意识吗?”   安静的车内他突如其来的一个大嗓门把我吓得一激灵,但是我很快就回到了战斗状态。   “我怎么没有啦,他说他是β的同事啊!”   “他说你就信了吗?还答应晚上跟他吃饭,你就不怕他是个坏人吗?!”   “他说了,晚上β也会一起过去,我又不傻。”   刚好到了一个红绿灯,余淮一脚急刹车差点没把我刚吃的午饭给晃出来。   他倒是一点也不在意,转过头,对着我严肃认真地来了句。   “不,你傻,晚上不许过去,听到没!β去也不许过去!”   余淮,你可以说我傻,但拜托可不可以别一本正经的跟陈述定理一样。   我还没来得及回嘴,这边就已经变灯了。   后面车催命一样的滴滴声让我瞬间手忙脚乱。   “快走啊余淮!”   我使劲推了推他,但他根本不在意身后此起彼伏的喇叭声和我已经溢出来的尴尬,丝毫没有要动的样子。   “好好好,我不去,你快开车吧。”   我可不想一会儿被别人敲开玻璃暴打。   他果然不出所料的扬起嘴角,冲我得逞的一笑,然后一脚油门就冲了出去。   我又一次被晃得直犯恶心。   余淮这些年什么毛病都改好了,就是小心眼这一点,简直是被他日渐发扬光大。    ☆、一场硝烟四起的饭局   我刚把涌到嗓子眼的午饭咽下去,结果β的一条短信差点又让我直接喷出来。   “怎么样?情敌效果怎么样?”   果然是她。   β,你还真是言出必行,说到做到啊。   趁余淮没发现,我赶紧给她回了个短信。   “你还真行,从哪找来的?”   我暗灭手机,静静的等待着。   “滴滴滴”   我赶紧拿出手机,快速的扫了一眼。   “一言难尽,晚上见面再说。”   还一言难尽,还晚上见面再说,我靠,β,你来真的啊!   “我去不了,这位小爷已经很不爽了。”   不知是做贼心虚还是怎么的,我发出这条短信的时候表情异常纠结。   这回β很快就回了我。   “那你先回家,我和简单去你家找你。”   我舒了口气,默默的收回手机,一抬头正好对上余淮困惑的眼神,我不知道该说什么,索性冲他假惺惺的傻笑。   对,我每次不知道该怎么回应的时候,就会假惺惺的傻笑,谁会跟一个脑子短线的人一般见识呢。   当然,余淮也是如此,表情慢慢从困惑变到正常的状态。   “你回家还是去摄影馆?”   “啊,我,我回家,β要来找我——”   我赶紧捂住嘴,不过恐怕已经是亡羊补牢了。   “你非要去是吧,那你被卖了别怪我没提醒你!”   说完一脚油门,在车流不少的路上把车速飙到了80码。   小爷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我悻悻的坐好,收回眼神,没敢再说话,不知是紧张还是保命,我死命的抓住了绑在身上的安全带。   终于到了我家楼下,我刚要下车,他突然来了句。   “晚上手机记得保持畅通,有事给我打电话,β去了也不能就万事大吉了,知道了吧。”   余淮认真的叮嘱样子,让我想到了我爸。   “哦。”   “我先回医院了。”   “哦,好,你开车注意点,我过几天再去看阿姨。”   等他的车离开视线,我才突然意识到,我刚刚那个“哦”就相当于默认我晚上要去见那个什么小刘了,可是我不去啊!   这个β,从来就不能干点靠谱的事。   我前脚刚进门,简单和β后脚就赶到了。   门都来不及进,β就激动的一把抓住我,不住地问。   “怎么样,有效果吧?”   “屁效果,我快被骂死了。”   结果她根本不理会我一脸的纠结和无奈,捣了捣简单,“看起来效果不错。”   简单居然还一脸赞同的点了点头。   我们俩这就要冷战了,还效果不错,不错你个大头鬼。   坐下后,我赶紧向β询问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所以说,这个小刘就是你们给我找的“假情敌”?”   “其实也不能算假的,人家小刘早就对你心怀不轨,不,是芳心暗许了。所以,如果最后真把余淮气跑了,你也不至于落空。”   β似乎对她这个安排信心满满,说起话来都是底气十足的。   呵,你倒是替我考虑的周到,一颗红心,两手准备。   “你们行了啊,意思意思就得了。”   我可不想成为她俩检验那套歪理的试验品,不,是牺牲品。   “这已经看到效果了,怎么能说停就停啊,而且人家小刘是真心想追你的,这小伙特老实,特实在,一听我说直接就答应了。”β说起那个刘宏宇倒是赞不绝口,两眼放光。   “他那么好,留给你算了。”   “别介,我这有一个都够受的了。”   “我不管,晚上我可不去啊,余淮要是知道我去了,肯定就要炸了。”   想想他今天的反应,我觉得我并没有夸张。   “不是我说耿耿,你就该这样,让余淮知道,咱也不是只有他那么一个选择,你不要让他以为你就这么被他吃定了,让男人有危机感不是什么坏事。”   β一副过来人的样子跟我讲,简单在一旁也是不住的点头。   她俩这一唱一和的,我倒是有点被说服了,好像是有这么点道理。   “而且,说不定你跟小刘相处时间长了,发现余淮根本也就不怎么样,然后——”   “然后你个大头鬼!!”   果然,β这个人靠谱不过三秒。   “开玩笑啦,不过你要相信我,这对余淮绝对是一剂猛药。”   β说完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   “晚上那个你不想去就算了,不过这几天你得我安排。”   不知是被洗脑还是怎么的,我居然鬼使神差的点头同意了。   送走了简单和β,我没有去忙别的,而是靠在沙发上好好梳理了一下β今天的“胡言乱语”。   我和余淮没有进一步的发展,难道真的是缺少了这个催化剂吗?   想着想着,电话突然响了。   是余淮。   “耿耿,你出门了吗,我送你过去。”   他要送我过去,是担心我跟人家跑了吗?好不容易逮到机会,我一定要好好逗一逗他。   “不用了,他说一会儿过来接我。”   刚一说完我就忍不住捂嘴偷笑,真过瘾。   他没有说话,时间像静止了一样,1秒2秒。   “下楼。”   “什么?”   “下楼。我已经到你家楼下了,陌生人的车你也敢坐,他说不定还无证驾驶呢,你就这么放心。快点,我送你过去。”   天哪,我这叫什么,自己挖坑自己跳吗。   我狠狠的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我现在算是身陷维谷,进退两难了,不过也没时间考虑太多,只好先硬着头皮下去。   一到楼下,余淮果然已经站在车旁等着了,看到我走出来,先是很惊讶,然后又笑了笑。   “你就这么过去?”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打扮,好像是随意了一点。   (余淮OS:这个打扮小爷我很满意。)   坐上车的我更是心里不停的打鼓,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我这牛都吹出去了,如果让他知道都是骗他的肯定会被他损得半年都抬不起头来。   正当我左右为难的时候,β突然来电话了,我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迅速的接通了电话。   “那个,耿耿,小刘说还是想见你一面,我看他真的是挺喜欢你的,所以,你看怎么——”   “好好,可以可以。”没等β说完,我就赶紧一口答应了。   “那个β,不用他来接我了,余淮送我过去。”   “啊,耿耿你——”   “没什么事我先挂了,拜拜。”   我赶紧拦住了β的话,然后迅速的挂了电话。   虽然暂时过了一关,可是我知道,我已经不能得意太久了,为了我的一时之快,这场饭局注定不能简单收场了。   我和余淮到包房的时候,β和刘宏宇已经到了,我不知道β有没有跟他介绍一下余淮,介绍到什么程度。   座位安排成了第一个大问题。   β坐在刘宏宇的一边,然后他特别绅士的把另外一边的椅子帮我拉出来,示意我过去坐,我看了眼余淮,小心翼翼的往那边靠,结果,余淮快步走过去,往那个椅子上扑通一坐。   所有人都傻眼了。   然后他装模作样的跟刘宏宇道了个谢,回头警告性的瞪了我一眼。   我只好坐在了余淮的旁边,然后冲β吐了吐舌头。   β也想不到会是这样的局面吧,她这么淡定的人都露出了一副“我搞不定”的表情。   到了这个时候,只能听天由命了。   “耿耿,你好,我是刘宏宇,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然后,还跨过余淮,向我伸出了友谊之手。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我瞟了一眼余淮,他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他是出过国的人,这点社交礼仪他应该是可以理解……的吧。   这菜还没点,我就已经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的诡异气氛。   刘宏宇的手依旧停在半空。   我看了看余淮,他正低头摆弄着杯子,好像并没有注意到我现在的窘迫。   倒是β在这个关头向我投来了鼓励的目光。   对啊,不就是握个手吗,又不是什么大事儿。   所以,我也向他伸出了友谊之手。   “你好,我是耿耿。”   这场面真tm像相亲,当然,是在余淮不在的情况下。   坐下后,我的余光不自觉的向余淮那瞟了瞟,他没有看我,还是在那摆弄那个杯子,准确来说,是在虐待这个杯子,我突然有点心疼这个杯子,差点就为了我赴黄泉了。   不过眼下我还是先心疼我自己把。   “那个,耿耿,你看看你喜欢吃什么菜,随便点。”   刘宏宇笑着拿起菜单,看到余淮后顿了顿,最后还是递到了我手里。   “你们看着点就好了,我吃什么都可以。”   我笑着把菜单推了推。   “没事的耿耿,你就点吧,想吃什么点什么,吃不跨他的。”   β看了余淮一眼,然后意味深长的说。   “好吧,那我就点了啊。”   我故意升高了音调,可是旁边那位还是没啥反应。   唉,这顿饭吃的真是太伤神了。   点菜对我来说实在不是一个简单的工作。   第一次见面,为了不暴露我吃货的本性,我忍痛翻过那些诱人的糖醋排骨,水晶猪蹄,四喜丸子,点了一些诸如上汤娃娃菜,鱼香肉丝,干煸四季豆这些我平时看都不会看一眼的菜。   看到我点的都是清一色的素食,刘宏宇忙笑着说,“耿耿,你不要拘谨,想吃什么就点什么。”   见他那么客气,我忙不好意思的摆了摆手。   “没有,只是我不喜欢吃肉——”   “噗。”   β当时正低头喝茶,我这边话还没说完,她就直接喷了出来。   “耿耿,你是认真的吗?”   她的嘴不自觉的鼓了鼓,像是在拼了命的想忍住笑。   我又急又恼,这个β,也不知道在外人面前给我留点面子。   刘宏宇见我有些不好意思,赶紧出来圆场。   “耿耿,你喜欢吃鱼吗?这家店的清蒸鲈鱼做的特别鲜。我知道你们女生都要维持身材,但是鱼的脂肪含量很低的,没关系。”   “是吗,那——”   “她不吃鱼。”   谁说我不吃鱼的!   我转过脸面向他,努力把眼睛睁到最大,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不是吗,上次我们一起去吃烤鱼,结果你第一口就被鱼刺卡到了。”   我懂了,这俩人就是来拆我台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着急,下集告白,嘘 ☆、耿耿,我在等你做好准备   “还是我来点吧,你喜欢吃什么我比你清楚。”   说完一把拿过我手里的菜单。   怎么?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   我凑过去看了看,果然都是本小姐爱吃的。   “好了,耿耿点完了,你们看还要加点儿什么吗?”   怎么?你现在又成了我的新闻发言人了吗?   “不用了,我看耿耿也饿了,还是先上菜吧,不够再点。”   小刘把菜单交给服务员后,开始坐下来和我闲聊。   “耿耿,听β说你开了个摄影馆,真是看不出来,你还是个老板啊。”   我不好意思的笑笑,“不算老板吧,就是开了个小店,兴趣而已。”   “其实我也挺喜欢摄影的,周末休息的时候我就出去和朋友骑行,然后拍一些沿途的风景。”   “骑行,我觉得特别酷哎。”   “那下次我们去的时候叫上你。”   我刚兴冲冲的想要答应,结果对上了余淮凶神恶煞的眼神。   “不了不了,我虽然头脑简单,但四肢也不怎么发达,我坚持不下来的,算了吧。”   骑行虽好,但眼下还是控制住场面比较重要。   “对,我们家耿耿实在没什么运动细胞,就不拖你们后腿了。”   余淮对着刘宏宇很自然的说出了“我们家耿耿”这几个字,然后,还回过头宠溺的揉了揉我的脑袋。   他这是想唱哪出!   “这位兄弟是——,刚刚也没介绍一下。”   看来这个小刘也不是什么好对付的角色,β没跟你介绍过余淮?反正我不信。   β并没有说话,而是冲我使了个眼色,把这个任务交给了我。   “那个,他是余淮,是我——”额,怎么介绍比较好呢,“是我高中同桌。”   我这是实话实说啊,余淮你可别瞪我,你在我这可没别的名分了。   “哦,我听β说过,物理特别好的学霸,久仰久仰。”   “不敢当,兄台对物理也感兴趣?”   “算不上兴趣,大学的时候辅修了几门,平时没事也看看。”   “你兴趣够广泛的啊,我以前怎么没听说你还喜欢物理。”β啃着刚端上来的白斩鸡,还不忘插一句嘴。   不过眼下这两位眼里应该没有别人了吧。   我隐隐感觉刚刚诡异的气氛中又多了点火药味。   “兄台学的什么专业啊?”   “哲学。”   “那你这专业跨度可够大的。”   “物理和哲学本来就是相通的,哲学也会讨论时间和空间的问题,物理本身就是一门自然科学,也是从哲学中分出去的一个部分。”   “你可别这么说,你们哲学讲究的是自由意志,我们物理讲究的是实验结论,可以这么说,物理比哲学要严肃多了。”   “难道你对哲学也有研究?”   “研究不敢当,兴趣更谈不上,不过我在美国,经常和一些学哲学的打交道,他们那群人很潇洒的,整天就想一些人与世界,灵魂与肉体的关系,不像我们整天在实验室忙的天昏地暗的。”   余淮顿了顿,接着说,“不过,哲学还是蛮有意思的一门学科的,它会用理性的思维去想一些看起来神神叨叨又显而易见的问题,不过,还是苏格拉底,柏拉图,亚里士多德他们三个的理论比较经典,我们研究一些物理问题的时候也会借鉴其中的一些对物质和时空的理解,不过现在很多所谓的哲学家,那基本就跟算命的差不多了。”   真没想到,余淮还懂哲学。   我看着他,两眼满是崇拜。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们又聊了最新的医学发展,品评了诺贝尔奖的文学作品,探讨了最近的经济形势,还有……还有什么平行时空,什么四维世界,什么宇宙膨胀……然后我就听不懂了。   我和β只能闷头吃饭。   有时候你会为自己辩解说,你比不上那些牛人只是不如他们努力,但是当真正见识到以后,你就会明白,其实你的智商从一生下来就已经输在了起跑线上。   我们都没有想到,这场饭局最终会演变成一场科普讲堂,我突然有了一种高中时上物理课的感觉。   这俩人聊的倒是热火朝天的,不过不是相见恨晚的那种。没想到这样的座位安排倒是方便了他们的“学术讨论”。   这样也好,他们争他们的,反正我又听不懂,还是单纯的吃饭来的比较轻松。   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的过去了,刚开始我和β还会听两句,后来我们就全当那是背景音了。   最后,β大概是受不了了,趴在桌上有气无力的说,“两位两位,已经快10点了,咱们回去吧。”   这两人也够能说的,除了中间说到口干舌燥时喝了两口水,这一个多小时就没停过。   “所以我说,爱因斯坦的弯曲时空理论一定是成立的,你等着看吧。”   余淮一拍桌子,说出了最后的结论,也结束了这场学霸之间的“辩论赛”。   但是这还没完,争完学术观点的两人又开始争着买单。   “兄弟,这顿饭本来就是我要请的,不能你来付。”   “不能这么说,我算是来蹭饭的,而且,那些菜都是耿耿爱吃的,你也没动筷子,我付就行了。”   ……   我和β实在受不了这两个人,先走一步到饭店门口等他们。   没过多久,就看到两人一脸平静的走出来,从神态上我看不出这单到底是谁抢去了,不过这跟我也没多大关系。   “耿耿,我送你回去吧。”   这人倒是不嫌事儿大。   我刚想开口回绝他,没想到余淮抢到了我前头。   “不用了,你帮忙把β送回去吧,去耿耿家的路我比较熟,而且我顺便去拿一下上次忘在她家的那件外套。”   说到外套时,语气还故意加重了一些。   什么外套,我怎么不知道我家有你什么外套!   我转过头一脸疑惑的看着他,却对上了他得意的眼神。   这小子,又在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刘宏宇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说了一些以后常联系之类的话,就开车带着β离开了。   他们刚一走,我就听到余淮的肚子里传来“咕噜噜”的异响。   “余淮你——”   “饿死小爷了,我中午跟你就没吃几口饭,晚上还就喝了这么两口水。”   我没忍住,没心没肺的笑了起来。   怪我咯。   “你这没良心的,我还不都是为了你。所以,你得陪我去前面的面馆吃碗面。”   还没等我同意,拉着我就往旁边的面馆走。   因为已经10点了,店里并没有多少人,余淮一坐下就对着服务员挥了挥手。   “一碗板面,大份的。”   然后就无精打采的摊在了椅子上。   刚刚不是还挺意气风发的吗?这会儿怎么跟霜打的茄子似的。   让本小姐来帮你清醒一下。   “余淮,你觉得今天那个人怎么样啊?”   “谁啊?”   余淮眯着眼睛,跟睡着了似的,像是根本没有仔细听我说话。   “那个小刘啊。”   “非常不怎么样。”   虽然还是没有睁开眼睛,不过声调倒是提高了好几倍。   过了几秒,余淮突然睁开眼睛,一拍桌子然后半站起来。   “耿耿,你不是要来真的吧!”   他这个突然的举动吓了我一跳,虽然店里的人不多,但我还是被几道灼热的目光射的抬不起头来。   “坐下坐下,你抽什么风呢。”我小声对他说,然后招招手示意他坐下。   余淮四下看了看又重新坐下来,他大概也感觉到这里不是适合抽风的地方吧。   “我就随口一说,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这时候面上来了,余淮一边吃面,一边漫不经心的跟我闲聊。   “耿耿,β从哪给你找来这么不靠谱一人儿啊?”   “不是说了吗,是他同事。”   余淮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放慢了吃饭的速度,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β无缘无故干嘛给你介绍她同事认识啊?”   我当时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些什么,没过脑子的来了句。   “还不是她抽风,非要给你找一个——”   靠,差点又把实话说出来了。   看着余淮一脸茫然的表情,我连忙清了清嗓子。   “非要给我介绍对象,毕竟我也算是一个适婚剩女了是吧。”   说完我假惺惺的笑了笑。   我正在想刚刚的谎话是不是能够瞒天过海,没想到余淮突然凑过来,脸和我贴的特别近。   他这是想干什么,这怎么说也是个公共场所啊。   我已经准备好接受他的霸道一吻了,然后听着他说,“耿耿,你是我的,离那个小刘远点。”   这样我一定乖乖就范。   结果余淮接下来的一句,让我的心直接从十万米高空做了个自由落体,碎的连渣都不剩了。   “耿耿,那个小刘不会是托儿吧。”   我突然就慌了,我要怎么办,跟他解释,争辩,还是实话实说。   “今天那个饭局上,β一直一脸意味深长的看着我,好像有点刻意的在引导我。”   余淮一脸的严肃认真,好像在分析的不是我的事情,而是一道物理附加题。   “而且你今天也怪怪的,当然这些都是猜测,不过刚刚你说漏嘴了,我猜的对不对。”   余淮看着我,露出了期待的表情,不过他期待的,是我难以启齿的真相。   看着余淮一脸看好戏的表情,我的眼泪很不争气的涌出来了。   原来他早就有所察觉,那他这是在干什么,配合我完成小女生的白日梦吗?还是只是想来证明一下他的猜测?在他心里,我就是这么火急火燎的想跟他在一起吗?   我还是和高中时候一样,所有的一厢情愿都被他当成笑料。   为了不至于太难堪,我抓起包就往门外跑。   余淮见状,往桌上拍了一张100块就跟着我跑了出来。   看到我哭了,余淮也慌了。   “怎么了耿耿,我哪里说的不对吗?”   “都对都对,你说的都对,就是我们一起找了个假情敌,行了吧!好玩吗,余淮!”   我情绪太激动了,连声音都有点颤抖。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余淮一脸紧张的跟我解释,我根本不想听他说什么,这么长时间,我憋了一肚子的火,藏了一肚子的话,这次都要发泄出来。   “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傻白甜,高中时候就跟在你屁股后面,7年后还傻傻的等着你,你是不是觉得以后我也会一直这样,一辈子非你不可,只崇拜你一个人。”   我看了眼余淮,他的表情从惊慌渐渐归于平静。   “所以,余淮,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可能被别人喜欢,被别人追,也不可能喜欢别人。我这些自以为是的小伎俩在你看来都是无聊时的笑料,是吗!”   说完我狠狠的抹了一把眼泪。   我刚要再张口,余淮就捏住了我的鼻子。   滚蛋,这招不顶用,老娘我现在很生气,你说什么做什么都没用。   我一把拍下他的手。   “干什么!”   “我怕你再说下去就要跟我表白了。”   “别往你脸上贴金了。”   谁要跟你告白,老娘我就是一辈子不嫁也绝对不会跟你表白。   余淮似笑非笑的说,“表白这种事。就不用你来操心了。”   “去你的,少在这花言巧语骗我了。”   “耿耿,我觉得你也挺能说的啊,刚刚跟机关枪一样,不捏你鼻子肯定是停不住的。”   我别过脸不看他。   他突然停住了,过了一会儿才又重新开口。   “耿耿,我知道你在着急什么,我不是不想说,只是我——”   我回过头看他。   余淮脸上的表情很复杂,我搜肠刮肚也想不出一个词来形容他现在的表情。   怎么,他又准备来那出欲言又止吗?   “只是我在等一个答案。”   等一个答案?什么答案?   我按耐住想要问他的冲动,这次,我想听他自己告诉我。   “其实耿耿,回来之后面对你,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种落差感,我还是像高中一样,在你面前不用伪装,我就是最普通,最真实的余淮,不是闪闪发光的学霸,也不是屡屡受挫的倒霉蛋。”   “但是我明白,这句表白的意义。这是一个承诺,不是高中时心血来潮的想要一起做同桌的承诺,而是要未来携手一生的承诺。所以,这背后有更多的责任,更多的犹豫不决。嗨,这么说有点矫情了,不过,从高中决定和你一直做同桌开始,我就已经为这个承诺做好准备了。”   我刚要止住的眼泪又汹涌而出。   “所以,我现在在等你,耿耿,我在等你做好准备。”   “嗯?”   我抬起头,泪眼婆娑的看着他,他正温柔的看着我,那是即使在寒冷的冬夜,也让我感觉温暖的目光。   “耿耿,你准备好了吗,接受这样的余淮,接受这样的生活。生活不是电视剧,你面前的也不是别人的人生,而是你自己真真切切要经历的。”   我已经哭的发不出声音,只能不住的点头。   余淮,你不知道,喜欢你,接受你,和你一起生活,一起经历这些酸甜苦辣,我从来不需要准备。   我,只要有你就好了。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作者有话要说:  端午节福利,晚上老时间还有一更,端午快乐,祝大家万事胜意么么哒   余淮一把揽过我,我终于找到了一个难过无助时最温暖的怀抱。   没有海誓山盟,没有甜言蜜语,但确是我听过最美的告白,因为那是来自一个男人最坚定的承诺,最柔软的等待。   我们就这么抱着,谁都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余淮突然在我耳边说了句,“那个姓刘的小子对你有意思吧。”   我撤过身,和他面对面站着。   没事说这干嘛。   “啊,哦,好像是吧。”反正β是这么跟我说的。“喂,那你今天吃醋那是真的还是假的啊?”   “我是学物理的,不是学表演的。”   “哦。”   表面装作云淡风轻,其实我心里早就爽翻了。   “不是,耿耿,下次我还是给你补补物理吧,你都不知道我跟那个姓刘的讨论的时候,你那一脸听天书的样子,我这以后带出去很没面子的。”   余淮拼命想装出无奈的样子,哪曾想笑意早就从他扭曲的五官里流露出来,藏都藏不住。   哎嗨嗨,这还没哪跟哪呢就开始嫌弃我了。   我伸手就要去揪他耳朵。   “耿耿,我能反悔吗?”   余淮边躲边说。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哈哈,余淮,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没想到平时打篮球挺灵活的余淮,却在我的雕虫小技下节节败退。   “好了好了,我投降,这都快11点了,我送你回去吧。”   好吧,今天饶过你,反正,我们来日方长。   他朝我摊开手掌,我也很自然的把手放上去。我以前也拉过他的手,不过今天这双手有着不一样的温度。   “耿耿,下次别再傻乎乎的跟陌生人出去吃饭了。”   “哦。”   “还有β,这丫头就会这些旁门左道,下次别跟她胡闹了。”   “哦。”   “不是耿耿,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啊,听了听了。”   我有些心虚的冲他咧嘴一笑。   大概是习惯了我开小差,余淮也没有跟我一般见识。   “余淮,刚刚那单是谁付的啊。”   “当然是我啊,他是谁啊,凭什么请你吃饭啊。”   “那你今天跟我出来损失可够惨重的,先是花了好几百喝了两口白开水,然后又花了100块吃了一碗面。”   想到这,我又忍不住笑起来。   “谁说损失惨重了,我这不是赚了一个媳妇儿回家嘛。”   余淮一句话让我溃不成军,于是我的脸生动的诠释了什么叫一秒变番茄。   车终于开到我家楼下,这次我没立马就下车,他也没着急跟我再见,车内的气氛安静而美好。   过了好一会儿余淮才打破这种宁静。   “耿耿。”   “嗯?”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情况吗?”   “记得啊,在写着分班信息的红榜前面,我当时就想,好巧,居然有人叫余淮,还刚好排在我后面。”   “我当时就觉得你挺有意思的,当然,你的名字更有意思。”   不知道该哭该笑,我居然还没我的名字有意思。   “余淮,你当时怎么想起来要跟我做同桌的啊?”   “扶贫济困,我就是这么乐于助人。”   去你的!   “其实一开始真的没什么原因,就是当时在班里最先认识你了,而且你又特像我小姑姑。”   余淮说完又没正经的笑了起来。   呵呵。   “好了,不笑了,一开始确实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是觉得你挺有意思的。后来,就渐渐发现你不一样了。”   我,不一样了,怎么不一样了。   “不是你不一样了,是在我眼里不一样了。一开始我觉得你挺普通的,但后来感觉你不梳头,随便套个校服都特好看。”   是的嘛?说的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一开始给你讲题,借你笔记,纯属是为了我自己的那点虚荣心,我想如果连你都能教会,那我岂不是太牛了。”   又是这种一本正经的表情,知不知道这样很打击人!   “后来,我是真心想让你好,所以看到你不认真学习我就特生气。”   “也许一开始和你做同桌真是一个很普通的决定,但是后来我说想和你一直做同桌真的是发自内心的,我想把你留在身边,想一转头就可以看到你,一伸手就可以揉你的头发,这样我每天就会特别开心。”   听着余淮说起他回忆里的我们,我又开心又感动,我从没想过他回忆里的我是这样的,当年那个没有问出口的问题,我也终于知道了答案。   我知道我为什么想坐在你身边,刚好你也知道你想和我做同桌的原因,真好。   “余淮。”   “嗯?”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我知道这么问特别没羞没臊的,但我就是很想知道。   “什么什么时候开始的?”   余淮侧过脸,开始明知故问。   “你别装听不懂。”   余淮收敛了一点笑容,开始娓娓道来。   “其实我也不知道,喜欢,本来就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就是慢慢的发现,你在我心里和其他人不一样了,看你开心我就高兴,看你难过我也不是滋味儿,然后慢慢的被你影响,为你改变,见不得你被别人欺负,见不得你用不一样的眼神看别的男生,见不得你不听劝的跑出去胡闹。”   “我当时哪知道什么是喜欢,我又没喜欢过别人。”   说到这儿,余淮有点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我没有接话,只是侧过脸看他一眼,又重新坐正,回味着他刚刚说过的话。   “刚毕业的那几年,没有你在旁边叽叽喳喳,日子真是怎么过都不对,当时没考上清华,虽然不敢见你,但我并没觉得怎样,复读呗,我又不是考不上。但后来我知道我妈生病的时候,真是有点绝望了,那种感觉就是,你无论怎么付出,都看不到一点儿回报。就是那段时间,我决定把你忘了,不再去想去北京找你的事。我连自己的未来都保证不了,又去招惹你干什么。”   “那你现在呢,怎么又来找我了?”   “谁知道你啊,跟个钉子似的扎在我心上了。”   我看了他一眼,他并不像在说笑,倒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后来我就想,先把自己的日子过好了,再去找你,但是时间久了,有了勇气又没了借口,最后还是林杨和周周要拍婚纱照,搜影楼的时候正巧看到你,才找了个借口来见你的。”   “那要是没借口就不见了哦。”   “没借口就拼命找借口呗。”余淮笑了笑,“后来想想特后悔,当时就该早点回来找你,万一你被谁抢了去怎么办。当时就是想太多顾虑太多,差点就错过了。”   我笑嘻嘻的看着他。   “还好你来了,还好没错过。”   时光就是这么善良,愿意停下脚步,等一等两个相爱的人。   余淮转向我,微弱的月光下,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慢慢的向我靠过来,我也很自然的闭上眼睛,直到感觉一丝温热伴随着咸咸的液体接触到了我的嘴唇,这是属于他的温度和苦涩。   余淮,不管以后会发生什么,你的身边一直有我,无论风雨,都不会再是一个人了。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1点多了,但我还是丝毫没有睡意,躺在床上反复温习今天余淮说的那些话。   还有那个,甜蜜一吻。   直到快3点才迷迷糊糊的睡过去。然后,6点半的时候,我居然自然醒了。   从来没有尝试过只睡这么短的时间脑子还神清气爽的。   我用多出来的时间把自己从头到脚好好的捯饬捯饬了一番。   刚一踏进摄影馆的大门,我就感觉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灼热的目光。   “耿耿姐,你这是怎么了。”   相比于平时几乎是素面朝天的我,今天的确隆重的像要去参加晚宴了。   “没怎么,就是起早了没事干。”   倩倩倒是不在意我这个不走心的解释,凑过来盯着我看了一会,一本正经的说。   “耿耿姐,从你今天的面相看,你应该是犯桃花了。”   不是吧,这么准?   看着我惊讶的表情,倩倩神秘的笑了笑。   “被我说中了吧。”   反正是件高兴的事儿,我也不介意跟大家分享。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我昨晚脱单了。”   我努力控制住内心喷薄而出的喜悦,表现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不是吧,老板,你居然搞一夜情。”   听到这句话,我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倩倩,你是想扣工资是不是!!一夜情是什么鬼!”   我直接气的火冒三丈,我在员工心中就是这种形象吗?一个整天想男人的饥渴难耐的黄金圣斗士?   倩倩在扣工资的威胁面前立马认怂。   “老板息怒啊,我们是觉得你这平时也没什么感情动向,这怎么这么快就——难道是来过几次的那个男的,就是照片上的那个?”   我都已经怒发冲冠了他们居然还是一个个八卦的凑上来,看来我这个老板真是只不发威的病猫。   “不是你们该管的事儿不要管,快去工作,不然工资减半。”   还是这招管用,一转眼都没影了,我怎么招了这么一群视财如命的家伙。   我跟只能用点名留住学生的老师一样,一点威严都没有。   正当我准备整理心情,开始投入一天的工作时,摄影馆里突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这么说有点不孝顺,因为这位“不速之客”正是我妈。 ☆、“不速之客”   我妈一坐下来,没有问我的身体,也没有聊我的工作,而是把包往桌上一扔,直接表明来意。   “你上次说你也快了,把证据拿来给我看看。”   证据?什么证据?   “行了耿耿,别在这跟妈耍心眼儿,你说你快结婚了,对象呢?”   这就是所谓的证据啊,妈,你这么说也太没人情味儿了吧。不过,真让你给来着了,你再早来一天,我都没法把这个“证据”呈到你面前来。   本来还准备跟她卖个关子,但我妈一脸不相信的神情,八成是准备来揭穿我的。不知是从哪来的好胜心,我趾高气昂的跟我妈来了句。   “你想见就见啊,人家不得上班吗?!”   说完我就怂了,我妈是典型的女强人,在商场上摸爬滚打多年,一个眼神就足以让我溃不成军。   “那个,他工作也忙嘛。”   还是这样比较像我,我妈永远的狗腿子。   “怎么?工作重要还是你重要啊,我跟你说耿耿,他要是过不了我这关,别管你爸同不同意,我都不会把你交给他。”   “哦。”   刚刚突然燃起的斗志,现在一点都不剩了。我妈做事向来雷厉风行,说到做到,就像当年和我爸离婚一样,我还以为她只是说出来吓唬吓唬我爸,没想到几天后,我妈真的就从家里搬走了。   所以我赶快拿起手机,跑到角落里,拨通了余淮的电话。   “喂,余淮,你现在有空吗?”   “怎么了?”   “十万火急!你快来我办公室一趟。”   因为我没抓住重点的一句话,余淮的声音明显有些慌乱。   “怎么了耿耿,出什么事了!”   “也没什么大事,”我偷偷往我妈那瞟了一眼,正好对上她的眼神,我局促的清了清嗓子才接着说,“就是我妈来了,非要见你。”   “什么?!”   我想象不到余淮现在的样子,因为我从没听过他这么不淡定的语气。   他沉默了几秒才开口。   “好,我马上到。”   挂上电话后,我悻悻的坐回到我妈身边,她这才注意到我桌子上堆成小山一样的文件,跟我聊了两句工作上的事。   大概半个小时后,余淮“道貌岸然”的出现在了办公室门口。   平时跟我见面的时候,他从来都是裹着毫无美感的羽绒服,顶着一头没打理过的乱发,可是今天,他却穿着一件我从没见过的风衣,梳着一本正经的头发。这样的余淮真是……   假正经。   “阿姨,你好,我是余淮,耿耿的男朋友。”   他紧张的时候,手会不经意的摸后脑勺。   今天,他从门口走到我妈面前,一共摸了三次。   “你好,快坐下吧。”   我看了眼我妈,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和她见客户时没什么两样。   我对余淮倒是一点不担心,不过我对自己是一点信心都没有,毕竟在我妈面前,我的战斗力和智商都是不够用的。   为了不给余淮拖后腿,赶在谈话开始前,我就找个借口离开了。   当然我不会真的走,而是趴在门上偷听。   里面的气氛一直不错,除了聊到余淮母亲时,有了半分钟的沉默。   后来当他们开始聊起最近的经济发展形势时,我就跑去大厅视察工作了。过了有半个小时,我才重新回到办公室。   看来余淮今天挺成功的,因为我们三个人一起吃完午饭之后,我妈又喊上余淮一起吃了晚饭。   晚饭过后没多久,我妈就回去了,她永远都有忙不完的工作,但是我还是很开心,她愿意在百忙之中抽出一天赶来关心我。我知道,她赶过来不是为了揭穿我,也不是为了看笑话,她只是想确认一下,我现在过得好不好,未来又会过的怎样。   临行前,我妈把我拽过去跟我说。   “耿耿,你眼光不错,比我当年好多了,余淮是个好孩子,有他在妈就放心了。”   不知是感动还是不舍,反正我哭得睫毛都打绺了。   “妈,我爸其实……”   “别说了,我先走了。”   我妈打断了我想说的话,叮嘱了两句后就走了。   我朝着她的背影使劲的挥了挥手。   其实我想说,我爸真的挺好的,这么多年,我所有的心愿都完成了,除了,我和爸妈,再也不能出现在同一个户口本上。   余淮过来搂了搂我的肩膀,我看了他一眼,哭的更凶了。   “余淮,你说两个人为什么会结婚?难道不是因为爱吗?”   我想余淮听的懂我的意思,但他没有回答。   对啊,他自己都没活明白呢,又怎么来回答我。   过了一会儿,余淮突然淡淡的说了句。   “人们因为爱而在一起,但婚姻可能还需要彼此适合和包容吧。”   我也不知道他说对不对,但想了想他的父母,也许真是这样吧。   余淮的母亲没有怪罪丈夫常年在海外,把一家老小都扔给她照顾。   同样,余淮的父亲也没有扔下重病的妻子,悉心照料,任劳任怨。   支撑他们走到现在的,也许不全是年轻时心血来潮的彼此喜欢吧。   我突然开始想象我和余淮的未来,我们会怎样。   “余淮,那我们呢?”   我哭得梨花带雨的看着他,本想着可以听到一些甜言蜜语或者被他直接以吻封口,却没想到他居然来了句,“耿耿,你要是担心的话,我们就一直非法同居怎么样?”   靠,非法同居?你把姑奶奶我当啥了!   他的一句话直接把我从悲伤的气氛中拽出来,我的眼泪像被关了阀门,取而代之的是内心熊熊燃起的怒火。   看着他一脸不怕死的坏笑,我二话不说,对准他的新皮鞋,狠狠的踩了一脚,然后转头就走。   他在后面一瘸一拐的跟着我,还不忘问,“怎么样啊,你说?”   居然跟本小姐这么耍流氓,就该把你踩成二级残废。   不过生气归生气,我还是要指望他送我回家的。但我没有直接开口,而是装作一副拒绝的样子,反过来让他厚着脸皮求我。   也许是刚刚哭把脑子哭傻了,上车后,我没来由的问了他一句。   “余淮,你现在住哪啊?”   余淮正在系安全带,听到我的话后,停下手上的动作向我靠过来,露出欠扁的笑容。   “怎么,这大晚上的,你问我家在哪干什么?你想去?这样我会想歪的。”   我瞬间感觉五雷轰顶。我对天发誓我刚刚那句话纯属闲聊,不过,既然这人都已经丢出去了,我如果不去看看岂不是太不划算了。   “对啊,我就是要去啊,怎么样?我这又不是私闯民宅。”   “耿耿,我们都是成年人了,这万一发生点什么,你可别怪我啊。”   余淮的脸笑成了一朵花,我的脸却红成了发情期的番茄。   余淮就是余淮,他有一万种方法让耿耿脸红心跳外加心率不齐。   我转过脸不再看他,装作若无其事的用手扇了扇风。   “你热啊?这大冬天的,我要不要给你开冷气啊。”   我看了他一眼,又在咧嘴笑,标志性的虎牙格外刺眼。   “开你的车吧,哪那么多的事。”   “哦,那你要去哪?”   “去你家!!!没听懂是吗?!!!”   这家伙,上瘾了还。   话是说的底气十足,但是一想到刚刚的对话,还是不自觉的扭捏起来。   最后,车停在了一个并不怎么起眼的小区。   但这里离余阿姨的医院很近,单这一点,就足够让余淮敲定这个地方了。   我跟在余淮身后上楼,心情很复杂,激动,好奇,紧张。   一打开门,眼前是一个中规中矩的房子。面积不是特别大,但是收拾的很整洁,没有过多的装饰,正像是这对父子临时歇脚的地方。   “坐吧,我去给你倒杯水。”   “哦。”   我并没有听话的坐下,而是自顾自的在房间里到处乱转。   “余淮,哪个是你的房间啊。”   “就是门上贴个福字的那个。”   余淮不知道在厨房忙什么呢,叮叮哐哐的。   “我进去看了哈。”   “进去吧,这还用跟我说。”   我小心翼翼的打开门,从来没有到过余淮的房间,高中的时候也没有过,这是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感受他生活的气息。   都说脑子聪明的人房间都很乱,但余淮却是个例外,他的房间很整洁,东西不多,但都摆放的井井有条。   原来这就是余淮每天生活的地方。   我走近他的书桌,随意翻了翻上面的几本书。   《数学之美》。   我靠,这书有什么看头,从书名就开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万物简史》。   这本书和《时间简史》有什么血缘关系?   《上帝掷骰子吗》。   这问题你得去问上帝。   《西方哲学史》。   哈哈,余淮还真看哲学,怪不得上次在饭桌上这么口若悬河呢。   不过这些书我真是一点看下去的欲望都没有,学霸的世界我这辈子可能都没法理解吧。   我把刚刚翻乱的书重新码好,却瞥到桌子一角整齐摆放的一打粉色信封。   好啊余淮,居然背着我收这么多情书了!   我正要把这些犯罪证据拿起来好好研究研究,余淮就走了进来。   来的正好。   我没有说话,指着那几封信,摆出兴师问罪的姿态。   “快,自己坦白吧。”   “有啥好坦白的,你也看到了,不就是情书吗?”   不就是情书吗?!居然说的这么云淡风轻,理直气壮。   余淮并没有理会我的愤怒,又不要脸的补充了一句。   “我也没办法啊,她就一封接着一封的寄给我,特别坚持,我都被感动了。”   余淮故作无辜的表情直接点燃了我心中的小火苗。 ☆、耿耿,你是怕我把你吃了吗?   什么,还被感动了!!   我瞪了他一眼,伸手就拿起一个信封。   我倒要好好看看这个女人叫什么,还一封接着一封的写,实在是,太no face了!!!   我拿近了一看,这字怎么有点眼熟,实验中学复读班余淮收。   “耿耿?”看到我自己的名字时,我不敢相信的大声念了出来。   靠,居然是我的。好吧,我收回我刚刚那些恶毒的话。   “我说的没错吧,这的确是情书,的确是一个女孩儿一封接着一封寄过来的,我也的确被感动了。”   真的是我的信,上面还有我写错邮编后涂改的痕迹,只是我都快忘了,他却还留着。   我抬头看了看余淮,他正靠在门框上抱着胳膊看着我,一双笑眼中,带着温柔,带着感动。   我不由鼻子一酸。   好像时光倒转一样,我的眼前浮现了很多画面。   认真伏案写信的我。   整天奔走收发室的我。   没有接到回音失落沮丧的我。   本以为没有结果的努力,却早已在对方心中生根发芽。   就像他手臂上的对号纹身,这些年,他也默默的在他的身上留下了属于我的印记,只是我一直活在第一人称的世界里,没有发现而已。   我的眼泪一下子涌了上来。   信封还是很整洁,没有被弄脏或者是折过的痕迹,我小心翼翼的拿出里面的信纸,信纸有些发黄了,边角也不太平整,像是被翻多了的书页。   但是,当我擦了一把眼泪准备重温信的内容时,我愣住了。   余淮这个人,能不能让我感动过三秒。   除去眼前这层水雾,我才看清信上那些圈圈,箭头和小尾巴。   余淮像是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出,靠在门框上笑个不停。那他刚刚还那么深情的看着我!   只能说他瞬息万变的演技让我招架不得。   “余淮,你给我解释一下,这怎么回事。”   余淮笑着走过来,看看我的脸又看看信,还是笑的无法自拔。   我让他放肆的笑了半分钟,才狠狠的掐了他一下。   终于,他被我掐得硬生生的憋住了笑。   “你当时给我寄信的时候我不是正复读吗,我病句修改不太好,正好你给我提供了素材,就当练手了,我真是感恩戴德啊。”   说完又放肆的笑了起来。   现在的他和高中时捉弄我得逞后的他一样,嘲笑我的时候从来不遗余力。   我看了看我面目全非的信纸,哭笑不得。   “看在你把我写的信保存到现在,我就原谅你了,剩下的几封不会也是这样吧。”   他哪里还顾得上理我。   不过也不用他说,看着他完全兜不住笑的脸,我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果不其然,每一封信都是这样,我仿佛看到了余淮又笑又无奈的在我的信上修改着病句的样子。   突然,我发现了一个白色的信封,我敢保证这不是我的。   我拿起来在余淮眼前晃了晃,结果他却装作若无其事的四处乱看。   不会是当时准备给我的回信吧。   我被我这种又自信又不要脸的想法吓到了,赶紧收了收脸上不自觉的窃喜,一脸正经的问道。   “余淮,这里面不会是你的草稿纸或者物理试卷吧。”   “小爷我哪有那么变态,你不是都猜出来了吗,这是我当时准备给你的回信。”   他怎么知道我猜出来了,我脸上写字了?   不过,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说,这是给我的回信。   我一脸期待的拿出信纸,酝酿好了情绪,准备好了眼泪,结果,现实又向我敲了一记狠锤。   “怎么是张白纸?”我一脸困惑的自言自语。   难道是要配什么神奇的药水才能显示?   我拿起那张白纸左看看右看看,纸都快被我看烂了也没看出什么门道来。   “别看了,就是一张白纸。”   靠,余淮,你又耍我。   “真无聊,大骗子。”   说完把一摞信封往余淮怀里一送,径直走向客厅。   (耿耿走后,余淮一个人在卧室,盯着眼前的这张白纸,喃喃道,“傻瓜,这就是我给你的回信啊。”只是有千言万语,却不知道从何说起,心里有太多话想告诉她,结果一拿起笔,却一个字都写不出来。也许耿耿不明白,不过现在也不重要了,余淮要让她知道的是他以后会好好爱她,而不是翻以前的旧账来诉说过去的情愫。)   余淮走过来的时候,我正抱着胳膊气鼓鼓的坐在沙发上。   其实我没生气,不过,我一定要表现出生气的样子,我看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   见我别过脸不理他,余淮用手戳了戳我,“耿耿,不是吧,这样就生气啦,小爷我给你做饭赔罪行了吧。”   做饭?余淮会做饭?   我一瞬间把那些玛丽苏的剧情全都抛到了脑后,转而一脸惊讶的看着他。   “我说余淮,我发现我俩真是绝配。”   “怎么,你也会做饭。”   “不,我会吃饭,特别会吃饭。”   看着我一脸严肃认真的表情,余淮无奈的摇了摇头,然后一言不发的钻进了厨房。   嗯?我说的不对吗?一个会做一个会吃,难道不是绝配?   我以前一直认为像余淮这种物理好的人,整天跟定理实验搞好关系就够了,没想到和这些锅碗瓢盆倒也挺对付的。   我蹑手蹑脚的跟他来到了厨房,看到余淮正全神贯注的做饭,我故意大声清了清嗓子,以防我的突然出现会吓到他。   “我知道你来了。”   看来我又多此一举了,余淮有天眼。   “我想来看看你做饭。”   我站在他身后探头探脑。   这些年我构想的和他一起的画面中,从来都没有这么一个场景,就像现在,他在做饭,而我在旁边看着。   这7年,我一直在想,除了拍照,我做饭应该也会强过他吧,毕竟高高在上的学霸在我看来都是不食人间烟火的。   可是眼前的他却是一副驾轻就熟的模样,一如当年他的那些竞赛题,他一脸享受的沉浸其中,而我只能在一旁崇拜的看着。   “哎,余淮,你什么时候开始学做饭的啊?”   “就是我妈生病以后,我毕竟还是要吃饭的。所以我学做饭不是为了炫技,而是为了生存。”   听到这,我突然有些隐隐的心酸,但很快就被崇拜遮盖的一点不剩了。   “哦,这样啊。那你在美国也都是自己做饭吗?”   “当然了,不然你让我指望林杨吗?”   我想了想林杨那个不靠谱的样子,确实指望不上。   “那倒是,不过不是还有周周的吗?”   “她是做过一次饭,不过,那次之后我就再没让她进过厨房。”   居然被剥夺了进厨房的权利,看来周周做饭的场面应该比较惨烈吧。   当真正尝到了余淮的手艺后,我对他的崇拜之情就更溢于言表了。   这水平绝对不止保证基本的生存那么简单了。   这顿饭吃完的时候已经9点多了,我还没试过这么晚和一个男人共处一室,当然,我爸除外。   总感觉空气中有了一些不太对的因素,余淮抢在气氛变的尴尬之前开了口。   “走吧,我送你回家。”   “哦。”   我这句回答纯粹是条件反射,并没有过脑子。   我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快速的站起来,想着这样大概可以掩饰我刚刚不太对劲的反应。   但有时,你越是着急想达到一些目的,却越是会在其他地方跌跟头。   因为过于想证明自己的清白,我略带慌乱的脚步让我直接拐到了桌腿上,然后一个重心不稳,刚好倒在了余淮的怀里。   多玛丽苏的场面啊,这些年我倒是自己偷偷幻想过很多回这种场面,但没想到真的发生时却没有电视剧里那种唯美的感觉,而是满满的尴尬。   在这节骨眼上,余淮也不能忘了见缝插针的损我一句。   “耿耿,你这些年有狼化的趋势啊。”   以前我觉得那些文人的修辞一个比一个夸张,不过现在,如果地上真的有个缝,我立马就钻进去。   回家的路上,也不知道是羞是愤,我没有主动跟余淮说什么。   他倒是心情大好,跟着广播哼起了小曲儿。   车内轻松的气氛让我刚刚的尴尬稍有缓和,不过当我翻包找钥匙的时候,我才意识到,今天绝对是得罪哪路神仙了。   我把包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看到钥匙的影子,我突然有种让余淮原路返回的冲动,不过我马上强制取消了我这个可怕的想法。   “怎么了耿耿?”   “没事,没事。”   我现在是如坐针毡,虽然努力的表现出了一副淡定的样子,但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现在的心跳已经飙到了史上最高值。   一路上我都在想今晚的归宿问题,以至于到家了都是余淮提醒的我。   后来余淮跟我说了什么我一点儿也没听进去,包括后来他好死不死的跟我索要晚安吻,我也都是应付了一下,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意识到我的反常,不过眼下这都不重要了。   送走了余淮,我立马拨通了β的电话。   可是就要在这种生死存亡之际才能检验出两个人真正的友谊系数。   β居然就这么巧的跟徐延亮跑到外地去看演出了,就这么巧。   我当然控制不了这些事,真正让我想抽她的是她下面这句话。   “这有什么好烦的,你去找余淮啊,这可是天赐良机啊,说不定你俩今晚就生米煮成熟饭了,一步到位多好。”   看,这就是我的好闺蜜。   挂了电话后,我有点茫然。   因为下一个电话,我准备打给简单,但是,韩叙会放过我吗?   就在我抱着手机急的跺脚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余淮的声音。   “耿耿。”   “啊,余淮,你怎么回来了,好巧啊。”   我跳着转过身,一脸假笑的看着他。   我从来不会扯谎,在那种心虚又尴尬的时刻,我的思路完全是劈叉的。   结果余淮说了一句话,我死都没想到他是因为这件事回来的。   “耿耿,你是怕我把你吃了吗?”   他说完这句话,我在原地愣了三秒。   说实话,这要是在高中,我真的只会单纯的以为他的意思是不会把我当盘菜吃了,可是过了这么多年,在简单和β的熏陶和谆谆教诲下,“吃”在我的字典里,有了更深层次的解释。 ☆、一把钥匙引起的风波   “那个,我的……”   我刚开口想解释,就被余淮抢在了前头。   “我知道了。”   嗯?他知道了?   “β刚刚给我打电话了。”   果然是β,我是不是还得谢谢她啊,给我创造了“那么好”的一个机会。   “那个,你别去打扰简单韩叙浓情蜜意的二人世界了,而且,你不是说他俩最近准备造人的吗?”余淮说到这有些局促,中间清了两次嗓子。   我也知道啊,不然我干嘛盯着手机半天都没拨出去。   他没有继续说,而是站在那里挠了挠头,我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居然点了点头,说,“那走吧。”   那走吧!   果然在感情面前,我永远是最猴急的那个。   我因为刚刚的一时“失言”而尴尬的低下了头,只能偷偷的瞟了瞟余淮。即使在这么昏暗的灯光下,我依然看到了余淮偷偷扬起的嘴角。   又坐回到余淮的车里,现在的我比刚刚发现忘带钥匙的时候还要如坐针毡,心跳包括血压值又飙到了一个新的巅峰,余淮也不知怎么的,好几次都差点闯了红灯。   一路颠簸终于又回到了余淮家中,餐桌上还放着没来得及刷的餐具,空气中还有没散干净的饭香味,一切都和刚刚一样,除了我们这两个当事人的心情。   不像刚刚那样自在,现在的我换个拖鞋都要他来提醒。因为直到现在,我的脑子里还一直盘桓着那四个字。   非法同居。   “那个,你睡我那屋,我去我爸那屋睡。”   “哦。”   我总觉得房间里有种不对劲的因素,反正我到现在还没有抬头正眼看他一次。   “我拿件我的衣服给你穿吧。”   我现在已经开始脑补一些不太好的画面了,如果再……我怕我就在浴室出不来了。   “算了,我还是不洗澡了。”   “我又不看你。”   这说的什么话。   听到这一句,我终于抬起头正视他,他的嘴角露出狡黠的笑,像是在故意调侃我。不过,我还是捕捉到了他嘴角轻微的抽动。   我突然宽心了好多,毕竟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局促不自在。   注意到我咄咄逼人的目光,他的眼神倒是有些飘忽了,只停顿了一会儿就钻进他的卧室,几分钟后才捧着一件上衣走出来。   “试试吧,这是我最小的一件了。”   我接过他手里的衣服,满脑子都是这些年在电视剧里看到的画面,我展开在身上比了比,恩,算是一件很合适的连衣裙。   这没什么好惊讶的,毕竟我俩的身高差摆在那,最重要的是。   我是九头身。   余淮家的浴室里也有一面大镜子,平时我最喜欢一边洗澡一边欣赏镜子里自己的身材,如果被水汽蒙上,我还要特地走过去用毛巾擦一擦再继续欣赏。但今天我一直刻意避开那面镜子,一方面,我想克制自己满脑子的胡思乱想,更重要的是,现在在我看来,它根本已经不是一面镜子了。   当然,还有更让我哭笑不得的一件事。   我在浴室水池上发现了一瓶男士洗面奶,我刚看到的时候还是满脸的惊讶,后来就忍不住的偷笑起来,这只原始森林的猴子终于开始往现代人进化了。   洗完澡后,我没有立刻出去,而是开了足足十分钟的排气扇,才慢慢走出浴室。   男人洗澡就快多了,你问我怎么知道的,因为他洗完澡后,很自然的走到他的卧室去拿上衣,当然,我也在。   “余淮,你,耍流氓。”   说完还煞有介事的拿手挡住脸,并机智的留出一个足够观察的小缝。   “怎么样,小爷身材还不错吧,勉为其难让你按一按我的腹肌。”   说着就要往我这边走。   靠,这么大半夜的,他这是想干什么!   我连忙像要被侵犯的良家妇女一样向后缩了缩。   “不摸算了,别人求都求不来的福利。”说完,他打了个激灵,迅速找到一件衣服套上。   “靠,冻死了,水真凉。”他一边穿衣服一边不住的抱怨。   “不会啊,水温刚刚好啊。”   余淮听到我的话后愣了几秒,我看到他包公一样的脸上突然有了红晕。   “那个,我喜欢洗冷水澡。”   余淮走后,我就关上灯躺下了,安静又漆黑的房间中,到处都是我扑通扑通的心跳声。但是这种紧张慢慢被一种平静取代,这样和余淮待在同一个屋檐下,我真的很安心。   一晚上,我胡乱做了很多梦,但每一个梦里都有他。我梦到了高一开学那天和他的初次相遇,梦到了文理分科时我们不舍的眼神,梦到了7年前他的不告而别,梦到了相遇后的幸福美满。最终梦结束于我俩结婚后,应该是结婚了吧,不然我俩怎么会躺在一张床上。他不停的在我耳边吹气,痒得我跟蛐一样在床上乱扭。   “余淮,别闹,哈哈,别闹。”   “我没闹。”   这个声线和梦里的余淮重叠不上,我一下子清醒了。   当我抱着最后一点希望慢慢睁开眼睛,看到的不是别的,正是余淮那张大黑脸,他现在正蹲在床边,一脸狐疑的看着我。   我把手伸进被子里,对准自己的腿狠狠的掐了一把,疼的我眼泪都要冒出来了,原来真的不是梦。   “你怎么在这?”我努力压抑自己内心的羞愤,厚着脸皮问。   “你喊我的啊,余淮!余淮!喊了5,6声。”   天哪,耿耿,你还能更丢人一点吗?   看着余淮欠扁的坏笑,我再也绷不住了,被子一蒙,当起了缩头乌龟。   “耿耿,你梦到什么了?”   你能不能别问了。   所以,千万不要被电视剧骗了,这种场面一点也不浪漫,不然我怎么会躲在被子里不愿出来。   但余小爷倒是一点没打算放过我,硬是要掀开我的被子,来个打破砂锅问到底。   不得不说,学霸的求知欲果然强大的可怕。   既然躲不过,我就硬着头皮钻出来,顶着一头乱发和他大战三百回合。   正当我们的比试进入白热化的时候,突然传来了钥匙拧动锁扣的声音。   我和余淮瞬间僵住了。   接下来的场景就是,我和余淮一起从卧室走出去,他穿着睡衣,我穿着他的衣服。   时间像凝住了一样,半分钟的时间,我们谁都没有说话,还能解释什么,这样的情况只会越描越黑。   我不知道余淮在想什么,反正我当时满脑子都是。   我要找个缝,我要找个缝……我要钻进去,我要钻进去……   随着余叔叔脸上的表情慢慢从惊讶变成喜悦,我在余淮家的这一趟不平凡的旅程也终于画上了句号。   接下来的几天,日子就相对平静多了,再也没有突如其来的访客,或者突然不见的钥匙。   除了,余淮通知我,他爸妈要见我。   这是我意料之中的,毕竟让余叔叔看到了这么让人浮想联翩的画面。就像是小时候闯祸被抓了现行,虽然我知道,余淮的父母不会这么认为。   也正是这个原因,让我对这个即将到来的会面更加忐忑不安。   这种紧张的情绪一直延续到了我推开病房大门的那一刻,我是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和余淮一起走进去的。   “叔叔阿姨。”   “哎呀,耿耿来了啊,快快,快来这边坐。”   余叔叔的热情让我紧张的情绪稍有缓和。   我和余淮并肩坐在病床旁的沙发上。   阿姨今天看起来精神特别好,脸上出现了少有的红润,看到她的手朝我这边伸了伸,我赶忙往她那靠了靠,握住她的手。   “真好,余淮他爸前两天跟我说的时候我还不信呢,余淮真是有福气。”   我不知道余叔叔是怎么跟阿姨说的,不过看到她这么欣慰而又喜悦的笑容,我想这些也都不用在意了吧。   “余淮这几年可没少念叨你,我看的出来,这孩子心里有你。”   我有些不好意思的对着她笑了笑,然后转头看看余淮,他似乎不太习惯旁观别人跟我抖落他这些年的心路历程,有些坐不住了。   我理解这种感觉,如果我爸在余淮面前说,“哎呀,耿耿这些年一直惦记着你呢”,“你当年送她的啥啥她现在还留着呢”之类的话,我一定会找个借口跑出去,比如,上厕所。   “那个,妈,我去上个厕所。”   说实话,我当时是费了吃奶的劲儿才努力憋住了笑。   要不怎么说我们俩配呢。   余淮走后,房间里变得很安静,或者说是他的临阵脱逃,让我面对他们的时候更从容一些。   我四处看了看,发现又有一个病床空着了,我有些恍惚,阿姨问了我句话才让我回过神来。   “耿耿,阿姨这么着急叫你过来,没耽误你工作吧?”   “怎么会呢,我下班之后也没什么事,本来也打算这两天来看看您的。”   “不是阿姨着急,主要是,唉,你看我这病,不知道哪天,这人说没就没了。”   说到这,她叹了口气,苦笑了一声,眼神里全是自责和悲哀。   我刚想开口安慰她,余叔叔就略带责怪的说了句,“跟孩子说这些干嘛。”   我也就没再说什么,只是握住她的那双手又加了些力道,却被她骨瘦如柴的手硌得手心微微发疼。   不知怎么的,我一直努力压抑的泪水,却因为这种微微的痛感再也绷不住了。   “别哭,好孩子,阿姨没说要放弃,好,咱不说这个了,说说余淮吧。前几天余淮他爸还没跟我说的时候,我就猜他肯定是有什么事,这些年余淮一直压抑着,在我们面前从来都表现的开开心心的,但是这些天我看得出来,他的那种开心是发自内心的。”   “余淮从小就特别懂事,我说什么他就做什么,虽然长大了有时会跟我顶撞,但是我知道,这孩子做什么事都是有分寸的。这些年他常常提到你,说你上了个不错的大学,说你找了个挺好的工作,他还说,你每次关键时候都不掉链子。”   阿姨突然停住不说了,眼眶开始微微泛红。   “他说他没你运气好,每次关键时候他都会掉链子。不过我挺骄傲的,这些年无论怎么不容易他都挺过来了,所以耿耿,我儿子肯定是靠得住的。”   我擦了擦眼泪,使劲的点了点头。   “这些年,他虽然没跟我提起过,不过我看的出来,他想去找你。他可能不觉得我是他的累赘,但还是怕你过不惯这样的日子吧。”   我摇了摇头,努力的朝她挤出一个笑脸。   我不想看到她在我面前总摆出一副自责的样子,所以重新握住了她的手,看着她认真的说。   “阿姨,余淮会尽全力去照顾你,并不只是因为你是他母亲,他有这个义务,更重要的是他爱你,你是他最重要的人。而我,愿意和余淮一起照顾你,也不全是因为我喜欢他,在我眼中,你是一个很伟大的母亲。”   她看向我,眼神里不再是让人感到疏离的感激,而是一种信任,对,就是像家人一样的信任。   我也终于破涕为笑,我看向一旁一直沉默的余叔叔,他不知何时也红了眼眶,不过现在的他,也是笑中带泪的。   这时候余淮刚好走了进来,一开始的时候还是一副茫然的模样,但是慢慢的,他的眼神变得明晰,然后冲我会心一笑。   我们之间一直都有这种默契。   我想,他明白,我已经向他的家人表明了决心,而且,也得到了发自内心的接纳。以后的我们,只会越来越好。    ☆、幸光阴不负   当新年钟声敲响的那一刻,我还在办公室里辛苦的敲着文案修着图。   这是我第一次没有在家过年。   不知怎么回事,今年过年的时候生意特别好,拍全家福的,拍婚纱照的,拍个人写真的……总之什么都有,我一直忙到了大年初六才终于喘了口气。   不过,也算是因祸得福,当新的一年到来的那一刻,余淮在我的身边。   “耿耿,新年快乐。”   在我忙的昏天黑地的那几天,余淮刚好放假,除去照顾阿姨的时间,他基本都在摄影馆里给我帮忙,当他一本正经的开始跟我讨论图层、对比度的问题时,我差点以为他有偷偷的研究过摄影技术。   不过,在这个领域,他终究是门外汉。在各种错误理论被我一一揭穿后,他就摇身一变,成了我的私人助理。   “余淮,我想吃红烧肉。”   “余淮,我想吃四喜丸子。”   “余淮……”   他倒是任劳任怨,跟个小媳妇似的伺候了我好几天,也是因为他,我疯狂加班的那几天才不至于太痛苦。   只是我这边刚一闲下来,他那边就忙了起来了,原本打算一起回家看望老父亲的计划,也不得不推后了。   好不容易等到了四月中旬,眼看着就要到五一假期了,结果林杨这臭小子居然选在了这个节骨眼上办婚宴,不过他生□□热闹,凑个人多的时候结婚,倒也合情合理。   只是我和余淮一起回哈尔滨的计划又要推后了。   其实倒不是我着急着让他跟我回家见家长。   自从我跟我爸说,我和高中同桌好了,他就隔三差五的打电话让我回家,一开始我真的以为他是想我了,我还专门放下工作屁颠屁颠的跑回家,没想到一进门,他先是惊喜,然后眼神慢慢黯淡下去。   “怎么就你一个人来的。”   你说说我还能说啥。   不过我应该高兴,因为这注定是一场没开打就胜券在握的战斗了。   在林杨结婚之前,我还收到了一个惊喜,就是接到了我最崇拜的洛枳学姐的越洋电话,她说她最近要回国,准备下半年在这办一场婚礼。   婚礼?   我当时脑海里只有一个名字,盛淮南,我小心翼翼的向她求证,最终得到了心满意足的答案。   跟年少懵懂时第一个让你倾心的人走到一起,这大概是世上最美的童话了吧。   接着我打趣她说,“学姐,你不要忘了你说过,你越功利,世界对你越神秘。你这么千里迢迢赶回来办婚礼,难道不是因为在这里能收更多的份子钱?”   听到我这么说,她在电话的那头已经笑岔了气。   她当然不是,这一点我知道,她也知道。   他们回国的那天,我和余淮一大早就赶到机场迎接。   我的学霸学姐依然是那么美,那么知性,而盛淮南,那个,余淮,请允许我精神出轨三秒钟。   其实他们的婚期还早,提前回国,只是为了来喝林杨的喜酒,还有就是,看看好久不见的我们。   林杨结婚那天天气特别好,这小子不知道上辈子干了什么好事,这辈子总是事事顺心。他的婚宴安排在了一个湖边的酒店。怎么说呢,这个酒店很别致,很文艺,但是不太适合林杨。我总觉得随便找个大排档或许更符合他奔放不羁的性情。   不过,话说回来,我死都没想到有一天会被林杨感动的泪流满面。   今天的林杨,一改平时嬉皮笑脸的模样,严肃认真到让我觉得有点陌生。不知是紧张还是穿不惯拘束的西装,念起宣誓词的时候居然磕巴了两次。   不过当他放下宣誓词,跟周周说起他的内心独白时,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一脸的深情。   不像是在背稿,而像是多年藏在心里的话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说给对面的人听。   “周周,我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可以走进你的梦中。”   正如当时韩叙的一句话让我不顾形象的哭成那样,当林杨红着眼眶说起这句话时,我更是泣不成声。   我们都不是诗人,也不是情圣,但就是这些简单又平实的告白或是承诺,才往往最能打动我们内心深处的柔软。   最后,我接到了周周抛的新娘捧花。   我知道这并不是一个巧合,因为在她扔之前,我看到林杨朝我这看了一眼,接着低头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什么。   我抱着手中承载着爱和祝福的捧花,抬头望了望台上那对幸福的新人,他们也正朝我们这边看,露出阳光一般的笑容。   林杨,周周,谢谢你们,这个最美的祝福我收到了,我一定会幸福,你们也一定要幸福。   我们落座吃饭的时候,林杨和周周还在忙着到处敬酒,虽然疲惫,但却是满脸的欢欣。   我们也并没有忙着吃饭,而是和洛枳他们聊起了这些年的事。   洛枳说起和盛淮南的往事时,满脸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多年不见,我突然觉得眼前这个人和我记忆中的她有些重叠不上了。   确实是不同了。   以前的她,就算坐在你面前,跟你说着心里话,你也总觉得是隔着一道墙的,无论你怎么努力想走近她,到头来,也终究都是无用功。你永远不知道她的这一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甚至不知道这句话是不是对你说的。   当时的我不懂,单纯的以为这只是我的境界还不够。但现在我看着她望向盛淮南时的那种眼神,我终于有些明白了,明白了她作文里那些若有所指的话,也明白了她总是不经意在某处停留的目光。   她所有的忐忑不安,所有的闪躲,所有的不知所措,所有的欢欣雀跃,都是为了一个人。   我也是,所以我懂她。   我们在青春的时候都暗恋过一位少年,幸光阴不负,我们都收获了最美的结局。   等宾客都走了之后,林杨和周周才抽出身来,坐下来加入我们的聊天。   林杨一来,所有的话题就都没了正经。   “我说余淮,你看看,我们这几个人可就差你们俩了,你可得加把劲啊。”   不是,林杨,你高考语文是怎么蒙混过关的,又不是拉屎,加什么劲啊。   余淮还没来得及开口,林杨又不依不饶的接着说,“你看人家学霸夫妇好不容易来一趟,机票挺贵的,你就趁着这段时间赶紧把这事儿了了,毕竟结了婚才能光明正大的耍流氓,是吧,余淮,你前段时间不是还跟我说你想——”   我正在旁边听得起劲,没想到余淮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把勒住他的脖子,也截住了他说到一半的话。   “林杨,你要是不想让我在你结婚这天跟我小姑姑抖落一些有的没的,就赶紧给我闭嘴。”   从来一提到周周,林杨就一秒变孙子,当然这次也不例外。   林杨的婚礼最终在一片欢声笑语中结束了,拜他所赐,现在的我真是有些恨嫁了。   在新的一年高考来临之前,我们又迎来了一件喜事。   简单怀孕了。   听到这个消息,我和β简直是悲喜交加,送上真心的祝福之后就开始抱头痛哭。   这他妈才叫人生巅峰啊,事业爱情家庭三丰收,回头看看我们,简直是两个裸奔的穷光蛋。   当然,我也没停下追赶的脚步。   今天余淮突然跟我说,他跟领导请到了一个5天的假期,可以和我一起回家看看,我当然是没问题的,因为我的工作时间弹性大,毕竟我是老板我任性。   所以一周以后,我们就踏上了去往哈尔滨的班机。   刚一到家,我爸就表现的异常热情,不过不是对我。   看着老爸对我这个养了27年的女儿熟视无睹,我站在门口不满的直哼哼。   最后还是齐阿姨接过我手里的东西,招呼我进去。   和上一次的会面一样,这次他俩也并没有寒暄太久,就开始聊起了一些我听不懂的什么政策方针问题。而我也是和当时一样,虽然插不进嘴,但还是被强行留在那听他们的高谈阔论。不过还好,这次他们并没有问我的观点,这是个明智之举,放过了我,也放过了他们。   期间齐阿姨几次送来了点心和水果,然后又钻进厨房,忙前忙后。   她真的是个好女人。也许之前我很排斥她,即便表面装成一团和气的样子,也没办法真正接受她。但是这些年过去了,我也慢慢的释怀了,有些事,你没有办法挽救的时候,不如放手让它自己往好的方向发展。   毕竟,逮住一件事死咬着不放,既无聊,又伤神。   晚上,林帆也回来了,看到我的时候一脸的惊讶,再看向旁边的余淮时,像是懂了什么似的,表情突然变得意味深长。   “姐夫,谢谢你替我家解决困难。”   我当时听到这句话时脸都长了。   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不过他嘴欠这点倒是和他姐夫一脉相承。   饭菜一上桌,温馨的感觉立马就出来了。   “帆帆,你把你那屋收拾收拾,晚上让余淮哥哥和你一起睡。”   “为什么呀,妈,我那屋床这么小,干嘛不让他和我姐睡一起。”   我听到这句话差点没把饭喷出来,然后看着他,眼珠子都要瞪了出来。   我当然明白他这么说的原因,倒不是不想跟余淮挤一起,他,也是好心。   还没等我开口,齐阿姨就发话了。   “小小年纪,说什么混话呢。”   虽然语气中带着责备,但是她和我爸一样,在低头吃饭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的偷笑。   果然无论单身回来还是带着男朋友回来,这几年,我永远是饭桌上的焦点,谈资或是,笑料。   “好啦,逗你呢姐,我是很愿意晚上跟我姐夫住一起的,这样晚上我就可以好好跟他聊聊你这些年的心路历程了,行吗,姐夫。”   余淮没有说话,而是对林帆隔空使了个眼色,然后就心领神会般的相视一笑。   看着桌上现在的状态,我再也没心情加入讨论,开始低头不停的扒拉着米饭。    ☆、回到最初的地方   我几乎是趴在桌上吃完这顿晚饭的。   因为我爸一直特别不厚道的揭我的老底,什么“耿耿高中的时候抱着你的照片可以傻笑半个小时”,“耿耿现在床底下还留着你的那本数学书呢”,反正我想到的没想到的他都说了。我现在突然有种没穿衣服在街上裸奔的感觉,□□裸的暴露在众人面前,特别尴尬。   余淮倒是越听越起劲儿,越听越兴奋,也对,谁都喜欢听别人说起自己暗恋者的故事,越傻,越痴情,他们就越开心。   但作为故事里比较尴尬的那个主人公,我中间几次想溜去厕所都被余淮一把按下。我的这些小心思当然逃不过他的法眼,不过,余淮,你这也太不厚道了,我没有阻止已经够仁至义尽的了,干嘛还非得拉我做听众。   好不容易熬完了这顿难忘的晚餐,我准备躺在床上好好修整一下,没想到余淮却死皮赖脸的尾随我来到了卧室。   我知道他不是什么苟且之人,他只是想来亲眼看看,我这颗“痴情种子”到底干了些什么令他满意的蠢事。   他倒是一点不见外,走进来之后就开始大模大样的到处乱翻,俨然一副男主人的架势。我当然拦不住他,只好紧跟在他后面,以防他翻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耿耿,你这都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喜欢这种类型的啊,他能有小爷我帅吗?”   余淮拿起我高中时买的明星海报,先是一脸不屑,然后开始不停的用手指去蹭他的鼻子。   我知道,余淮只要一开始用食指去来回的蹭他的鼻子,就相当于他开始提醒众人,都给小爷我闪一边去,小爷我要装B了。   果然,不出两秒,他就勾起嘴角,一副“老子我是天下第一美男”的姿态。   我觉得,是时候给他泼一盆凉水让他认清现实了。   “其实也就我还觉得你帅点,而且多数是因为情人眼里出西施。我要是那种肤浅的外貌协会,当时哪会傻了吧唧的喜欢上你。”   “自古以来”,挡住他余小爷自恋的人都是有罪的,所以我刚一说完,他就报复性开始□□我的头发,连着我整个人都快被摇成了脑震荡。   过了一会儿,他终于收手,转过头继续在我的书桌上乱翻,而我也继续眼冒金星的跟着他。   什么叫鬼子进村,这就是。而我就像被迫害的良民,只能站在一旁束手无策。   突然,余淮拿起了一个用牛皮纸包着的小本子,我反应过来后赶忙伸手去抢。不过我们之间实力悬殊太大,即便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最终本子还是老老实实的待在余淮手里。   那是余淮高中时送我的那个田字格本,里面写满了我到现在都搞不明白的数学公式。   封面上还写着两行字。   耿耿余淮?   耿耿于怀   第一行我刚拿到本子的那晚就写上去了。当时我特别喜欢别人把我俩的名字连着叫,耿耿余淮,多顺口啊,我一直把这当成我们俩缘分的纽带。   但后来我们分开后,我就有些摇摆不定了,是不是我一开始就解错了其中的深意,读起来顺口的两个名字,连起来确是那么令人唏嘘的耿耿于怀。   所以我在耿耿余淮后面加了个问号,又在下面写上。   耿耿于怀。   或许这才是我们两人名字的意义,即使再喜欢,再不舍,但都注定好了,耿耿于怀,萦绕于心,不能忘怀。   不过,我是耿耿。我执着到有点钻牛角尖,固执到接近没有原则。所以我相信,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而多年后的我们也不会辜负此时的耿耿于怀。   现在的我们,证明了我固执的想法并没有错。   “你还留着呢。”   “对啊,余公公亲自赏赐的,小的我怎么敢随意乱丢。”   与当年不同,现在换成我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他,而他,却不知怎么的红了眼眶。   所以,我准备像当年的他一样,跳起来骂他一句,“余淮,你是不是脑子有病!”   结果刚发出一个“余”字,后面的话却被他接下来的动作打乱了节奏,声音小语速慢,“淮”字还有些跑了调。   此时他已经放下了本子,深情的看着我,然后慢慢低下头,我看着他的脸在我眼前不断放大放大。我正要闭上眼睛,放纵自己沉溺在他为我创造的浪漫气氛中,结果门口突然传来我爸略带尴尬的干咳声。   我不懂,为什么爸爸们总会选在如此“恰当”的时候出现在如此“恰当”的地点。   我迅速的和他闪开了一米的距离,还故意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摆弄着头发。   可是,装给谁看啊,或者说,都是成年人,谁信啊。   “那个,我就是来找余淮说一下刚刚讨论到的那个问题,我上网查了点资料”老爸此时的眼神有点复杂,顿了顿又改口说,“不过我也不着急,你们……我走了。”   硬是憋住了已经溜到嘴边的那个“继续”。   我爸是个“迂腐”的公务员,“假正经”的老学究,虽然这么说自己老爸有点不孝顺,不过事实就是这样,所以他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在这种语境下,说出“继续”那样让他有失身份的词语。   就算是上次在余淮家已经被他爸抓了个现行,这次我也还是尴尬的低下头,默默的绞着手指头,毕竟我在我爸面前已经装了这么多年懵懂无知的“少女形象”。但是反观余淮,他倒是满脸的不在乎。看来这些年,他早已练就了一副刀枪不入的厚脸皮了。   “耿耿,瞧你那一脸失望的小表情,来,小爷我再补你一个。”   说着就贼兮兮的往我这儿凑。   你哪只眼睛看到老娘失望了,自己想耍流氓还非得拉我下水。   我张牙舞爪的把他推开,然后从衣柜里抱出被子和枕头就往他怀里一塞。   他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被我推着往门外走。   结果到了门口的时候,他却抵在门框上死活不愿意动。   “你想干嘛?小心我报警啊。”   我一边说一边还是不放弃的把他往外推。   “不是,我再说一句话,再说一句我就走。”   “好吧,那你说。”   我终于停下来,把手抱在胸前,饶有兴致的看着他。   我倒要看看他还能说出什么花。   “耿耿,明天我们去振华看看吧。”   我愣了一下,不是惊讶于他的这个提议,而是,我也刚好有这个想法。   第二天,我起了个大早,和余淮结伴来到了振华。   曾经的母校,现在让我感到陌生又熟悉,门口的那几个烫金大字,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这让我突然有些恍惚,上次这样和他并肩站在这里应该还是8年前的事了吧。   走进学校的大门,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让我感到亲切。因为它们像忠实的记录者一样,记录着这里发生的一切,也记录着我和余淮的青春。   那片操场上,余淮调侃过我的手脚不协调。   那个楼顶的天台上,余淮对我说过,你要一直崇拜我。   那条林荫大道上,余淮曾骑着脚踏车带我飞驰而过。   ……   看着眼前的一切,回忆着过去的日子,我不由的感叹。   “那时候,真好。”   我抬头看了看他,他正巧也回过头来看我,若有所思。   “耿耿,如果有时光机,你想回到那个时候吗?”   “嗯?”   没有想到余淮会这么问,我愣了一下。   他大概以为我没明白,又加了一句。   “回到高中时候,去和高中时的余淮重逢。”   我反应过来后,立刻摇了摇头。不是我急于回答,而是这个问题并不需要思考太久。   “我不想,现在就挺好的。比起当年的你,我更喜欢现在的你。其实也不能这么说,只是当时的你在我心中完美的有些不现实,那时候我不够了解你。现在我面前的你,更加真实,而且比高中时更勇敢,更乐观,更让我有安全感。”   余淮听我说完,笑着摸了摸我的头。   “那你呢?如果可以,你愿意重逢高中时的耿耿吗?”   其实问完我有些后悔了。想想我高中时的样子,成绩不好,相貌平平。我干嘛跟着他问啊。   “都可以,那时候的你和现在的你,在我看来都是最好的,不过——”   我的眼泪刚要往外涌,突然冷不防的冒出来一个转折词,结果直接来了个急刹车。   不过,不过什么?   “如果能够回到过去,我想回到高考前一天的晚上,对那时的耿耿说一句话。”   高考前一天晚上……   我怎么会忘了。   那7年,我不知道梦到过多少次那个夜晚,有美梦,有噩梦。有时候梦到他一脸羞涩的跟我说喜欢,有时候却又梦到他狠狠的撂下一句“自作多情”,就头也不回的走开。   从他回来之后,我不是没想问过,只是懂了他的心之后,这些对我来说也不再是什么执念了。   不过如今从他口中听到这件事,却也还是不自觉的紧张起来,一如8年前的那个晚上,我在昏暗的灯光下,等着那个男孩的回话。   也好,本来这句话就是要说给高中的耿耿听的。   余淮好像也回到了高中时那个样子,有些羞涩的挠了挠后脑勺。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想说,耿耿,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就是这么一句含糊其辞的表白,却让我泪流满面。   27岁的耿耿早已如愿以偿,19岁的耿耿也不再有遗憾了吧。   接着,我们一路来到了曾经的高一五班,现在早已挂上了高二八班的门牌,里面所有的一切都焕然一新,不过,最让我们感到惊讶的是所有的排位方式中,再也没有男女同桌这种情况。   也许是被我们那几届惊人的配对率吓到了吧。   “耿耿你看,要是晚生几年就赶不上当时的好政策了。”   我听到后噗嗤一声笑出来。   不过,即使是这样,喜欢一个人也是藏不住的。   就像现在。   “余淮,你看那个女孩,她那个眼神根本就不是看黑板的好吗?”   “还真是,你这观察的倒是仔细,哎,你看那小子,是不是正写小纸条呢?”   “真的是,哈哈。”   我们看着他们,就像看着当年的我们。   当时的我们也是这样吧,总以为隐藏的很好,但在旁观者看来,都是明显的不能再明显的事实。所以我们在面对喜欢的人时,才会那么局促,那么慌张吧,因为我们总是拼命想掩饰那些小心思,却总是力不从心。   “不是,耿耿,我们赶紧走吧,这老师好像注意到我们了,朝这边瞪了好几眼,那眼尖的跟赖春阳有一拼。”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和余淮赶快明智的离开了。   “接下来去哪啊,余淮。”   我看着拉着我走得有些急促的余淮,问了一句。   他没有回头,语气中带着兴奋,像高中时那样大嗓门的来了句。   “晚秋高地。”    ☆、晚秋高地   来到晚秋高地,我看着面前郁郁葱葱的树林,突然有些愧疚。   虽说这些年每次回家,只要有空就会来看看,但我始终记不清那棵树正确的方位。   我无助的看了看余淮。   “余淮,这么多树,看来要找到天黑了。”   没想到他却是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突然嘴角一扬。   我知道,他一定又萌生了什么坏念头。   “耿耿,你不是在上面刻了耿耿余淮吗?”   说完看着我,嘴咧到了最大的弧度。   果不其然,我还是被无情的揭穿了。嘲笑我永远是他人生的一大乐趣。   我正想反驳他,却看到他本来坏笑着的脸突然有些抽动,接着那张包公脸上突然有两抹不合时宜的潮红。   应该尴尬的是我啊,他脸红个什么劲儿。   他别过脸不再看我,拉着我就往树林深处走。   我突然像被佛祖点了脑门似的恍然大悟。   原本给我挖的坑,他自己倒是先跳进去了。   “余淮,余淮,你跟我说你怎么知道我刻了耿耿余淮的?”   “余淮,你该不会是偷偷来过了吧?”   “余淮,你倒是说话啊!”   他根本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反而是拉着我越走越快,最后我只能一路小跑才能勉强跟上。   真是个别扭的家伙。   不过,从他嘴角掩不住的笑意中,我已经得到了答案。   我晕晕乎乎的跟他走了一路,终于在一棵不知名的树前停了下来,树上刻着几个并不好看的字。   耿耿余淮。   他果然厉害,在如今这个已经像迷宫一样的小林子里,居然这么快就找得到它。   他看着这棵树有些出了神,而我却在一旁不明就里的来了句。   “余淮,当时种一棵果树好了,这样我们还能边吃边聊。”   大概是因为我说了句破坏气氛的话,余淮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我正在为我刚刚的不解风情暗自检讨时,余淮突然没头没脑的问了我一句。   “耿耿,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今天?”   今天是什么日子,我确实不知道。   我这个人从来不记这些,日子过一天是一天,过节的时候自会有铺天盖地的祝福短信提醒我,根本不需要我费神费力的去记。   不过既然他问了,我也就一本正经的拿出手机,看看日历上有没有什么线索。   大概是被我的天真,或是无知打败了,他叹了口气,然后把手机从我手里抽出去。   “别找了,今天是高考领答案的日子。”   看着他满脸无奈的表情,我的好胜心一下就起来了,冲他使劲瞪大了眼睛。   这么旁门左道的日子谁记得住啊!   我忽然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儿,好像有些什么在我脑海中一闪而过,我没抓住。   “耿耿,那年我失约了,今天,我重新补回来。”   刚刚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念头突然清晰了,但是我眼前的他却有些模糊了。   一霎间,往事如潮水般涌来,一下子将我裹住,严严实实的。   原来已经过去8年了,当年那些□□我早已不记得,甚至我已经忘记了自己的高考成绩,但是那天没有等到余淮的那种失落感,我到现在都还清楚的记得。   我曾说过,夏天是我最喜欢的季节,如果真的有世界末日,末日那天,也不会在夏天。   但是,在那个炽热的午后,我独自一人坐在那棵树下,却没有等到想要等的人。我第一次感觉,夏天是那样的燥热,连着我的心都跟着平静不下来。   就是那个夏天,余淮突然人间蒸发。我忽然有些摇摆不定,所以这些年,我对夏天又爱又恨。   而现在,我终于又可以大声说。   我最喜欢夏天。   余淮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我的旁边,看着收发室那边,一群没穿校服的孩子,三五成群的在讨论着什么。   我侧过脸看了看余淮,虽说时光已经对他过分优待,但他依旧和原来不一样了。   我们都和当初不一样了,不只是模样。   我们分别的7年,是人生中成长最快的7年。但我很庆幸,我们的成熟不是学会了圆滑,而是学会了宽容。所以我们再次重逢时,才不至于面目全非到认不出彼此。   沉默了好久余淮才又开口。   “耿耿,如果让我重新选一次,我可能不会再去复读了。”   “嗯?”   我没想到他会突然来那么一句,不过,为什么。   “为什么啊,你不是说过你的梦想是上清华,然后去美国读个博士吗?”   余淮听我说完,刮了一下我的鼻子,宠溺的笑了笑。   “我的梦想你记得倒是清楚。”   那当然了,不然我当时怎么会傻里傻气的报了个北京的学校。   “那早就不是我的梦想了。”   不是吧余淮,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善变,不过我还是打起一百二十分的精神,准备听他后半句的转折。   余淮顿了顿,他眼神里的那种严肃劲儿让我也不自觉的认真起来。   “后来我的梦想就是可以一直和你在一起,不然我干嘛把美国那些都扔了赶回来找你。”   他说完好像是笑了笑,不过我已经记不清也看不清了,眼前的世界早已被一层水汽笼罩个完全。   余淮把我揽到怀里,我的眼泪更像是坏了的水龙头一样,怎么都止不住。   “别哭了,来,耿爱卿,朕赏你个东西。”   我从他怀里撤出来,眼泪汪汪的看着他。   他先是伸出手帮我擦了擦眼泪,接着像变魔术一样从身后拿出了一个小盒子。   我的眼泪瞬间停住了,我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因为,傻子都知道这里面放了什么。   我没有说话,而是静静的等待着接下来这个神圣的仪式。   结果仪式没等到,却等到了余淮一句让我哭笑不得的话。   “耿爱卿,怎么还不接旨。”   余淮不是故意逗我,他是真的很奇怪为什么我没有接过去。   我彻底被他低于正常值的情商打败了,怎么,他这是准备让我自己打开盒子,然后自己带上吗?   “余淮,你和林杨平时都讨论些什么,难道只是探讨如何愉快的耍流氓吗?”   “耿耿,别跟林杨学那些混话。”   “我是说,你能不能跟林杨学一学,怎么告白,怎么求婚。”   说到这,我突然有点羡慕周周。虽说林杨是个超级赛亚人,不过在讨好女孩这一点上,他绝对是一顶一的高手。   “你说你告白那样糊弄糊弄我就忍了,怎么,你难道准备拿个戒指,花言巧语两句就把我骗到手?”   “那你打算让我怎么办?”   唉,摊上这么个属猴子的男朋友,连求婚都要我手把手的教。   “你不看电视剧的吗?单膝跪地,然后把这个盒子举过头顶,等我答应了,你才能给我戴上,然后起来。”   余淮的表情突然变得很痛苦,“这么麻烦。”   这么麻烦?!   你当时算那么一页页的物理题怎么不嫌麻烦!   我冲他使劲的瞪了瞪眼睛,然后看到他的嘴不自觉的鼓了鼓,像一个马上就要爆炸的气球。   他终于憋不住了,噗嗤一声笑出来。   “逗你呢。”   我气得冒烟,刚要抬脚去踩他,没想到他真的照着我的意思,单膝跪地,双手举过头顶,把盒子打开,送到了我的眼前。   我突然有些不好意思。   “美丽的耿耿公主,你愿意接受我的求婚吗?”   看着他一脸得逞的笑,我当然不能顺着他的话说,我愿意。   “准了,平身吧,余公公。”   余淮大概是没想到我会这么说,直接笑了出来。我本想教训他一下,却也终于绷不住的笑场了。   今天这场求婚格外的不顺利,甚至在戴戒指的时候,都不默契的掉了两次。   原本应该严肃浪漫的求婚,最终有些不正经的结束了。   不过如我所愿,我们当时一起种下的那棵树,最终成了我们的见证人。   回去的路上,我还是揪住余淮不停的问这问那。   “余淮,你什么时候准备的?我都不知道。”   “不想让你知道岂不是太简单了。”   “怎么?你是在说我蠢吗?”   “耿耿,看来你还是有救的。”   看着他一脸得逞的模样,我气得追着他打。   我干嘛要那么聪明,我有你啊!有你这个最强大脑在身边,我还需要担心什么。   有你在,什么都好。    ☆、最好的我们   我们的婚礼安排在今年的9月1号。   这是新生开学的日子,也是我和余淮初次见面的日子,所以这一天对我们来说格外的意义非凡。   在认识余淮以前,这是我最讨厌的一天,它终结了美好的假期,开始了无休无止的煎熬。   不过认识余淮之后,这渐渐成为我最期待的一天,而原本怎么都过不够的假期,也突然变的漫长起来。   这就是喜欢一个人的魔力,它会改变你的习惯,改变你的喜好,而且是那么自然而然,心甘情愿。   我和余淮婚礼这天,天气很好,至少不比林杨结婚那天差。   婚礼现场,到处都立着展板,每一块上面都写着四个大字,耿耿余淮。   布置现场的时候,摆放展板的工作人员指着这四个字问我们。   “这是不是写错字了?”   我笑而不语,倒是余淮很热情的跟他解释。   “这是我和我老婆的名字,她叫耿耿,我叫余淮。”   那人恍然大悟的笑笑,连说了好几个,“太有缘分了。”   其实这段时间已经不止一次遭受这种“质疑”了。   前段时间去领结婚证,工作人员接过我们的证明后,一脸吃惊的望着我们,说。   “请问,这是二位的真实姓名吗?”   看,真是个甜蜜的负担。   不过眼下,我倒是被我的两个好闺蜜弄的一个头两个大。   此时,β正左翻翻,右转转的研究着我的捧花。   “喂,β你别摆弄那个了,你要是给弄散了,我跟你拼命。”   “耿耿,我才不信你是这样的人,不然我试一下,看看你会不会真把我撕了。”   “蒋年年——”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我紧张的胃都开始抽筋了,绕过不靠谱的β,我准备向有经验的简单请教一下,不然一会儿上台念个宣誓词都磕磕巴巴的,岂不是太丢人了。   “简单,我好紧张怎么办,感觉我的心扑通扑通的都要跳出来了。”   “那你就快别说话了,别回头真跳出来,那还挺惊悚的。”   “蒋年年,你闭嘴。”   我白了β一眼后,接着一脸堆笑的看着简单,“简单,你说。”   简单还煞有介事的清了清嗓子,看起来无比的有权威且严肃认真。   “要我说,这结婚啊,就跟你记英语单词一样,一回生,二回——”   “滚——”   我差点忘了,这年头,闺蜜已经成了不靠谱的代名词了。   但是,当我真正挽着我爸的胳膊走进礼堂的时候,所有紧张的情绪全都烟消云散了。   余淮就在红毯的另一端等着我。他笑着站在那,我笑着走过去。   这个场面有些似曾相识。   我的脑海中突然浮现了一个画面。   那是高一刚开学的时候,余淮提出要和我坐同桌,然后从教室第一排,笑着冲我缓缓走来。   和现在一样,只不过,这次是我走向他,这次是我要做他的新娘。   当我终于走到余淮身边时,我爸把我的手放在余淮手上,那个瞬间,神圣的像一个交接仪式。他把他最爱的女儿,交到另一个最爱她的男人手中。   我转头看了看他,发现他的眼眶早已红红的,眼泪在里面打转,像是下一秒就要掉下来。   这是第一次,我看到我爸放任他自己在我面前落泪。   当我们完成了宣誓仪式,余淮拿起戒指为我戴上的时候,手有些微微颤抖。   我不知道他是紧张还是兴奋,但我知道我现在的心情。   迫不及待。   我再也不是当时那个畏畏缩缩,不敢说出心里话的那个耿耿。那个耿耿是个怂包,即使喜欢也不敢表现出来,看他时眼神总是故意闪躲,被揭穿时总是拼命岔开话题。   现在的我,眼神里满是急切和毫无隐藏的爱意,我想让他知道,想让所有人知道,我喜欢他,耿耿喜欢余淮。   “接下来,新郎可以亲吻新娘了。”   下面顿时起哄声一片,但是当他一脸深情的向我俯下身来,我的耳朵就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眼睛也看不到其他东西。   这一刻,我的世界里只有他。   不似平时那样大脑一片空白,这一次,我脑子里像过电影似的,一幕幕飞快的闪过。   他在分班的红榜前,指着自己的名字笑着对我说,“你看,我旁边那个人的名字叫耿耿,和我合在一起,刚好是耿耿余淮。”   他在教学楼的天台上,大声的喊着,“你要继续崇拜我。”   他在车里挠着头,不好意思的说,“我怎么知道什么是喜欢,我又没喜欢过别人。”   他站在晚秋高地,说他的梦想是可以一直和我在一起。   ……   我们的回忆,零零散散的像一篇长长的流水账,但却拼出了一个完整的耿耿余淮。   今年,我27岁。   27岁的余淮和27岁的耿耿,终于赶在了晚婚的前头,走进的婚姻的殿堂。   那时候的他是最好的他,后来的我是最好的我,这些年,我们跨过时间的长河,跨过地域的限制,跨过所有的顾虑和胆怯,向彼此奔来。   我们在一起,才是最好的我们。   当婚礼进行曲重新在我耳边响起,我终于从那个绵长的吻中醒来,看着眼前这个我爱了整个青春的男人,突然感觉一切美好的像一场梦。   如果是梦,那就永远不要醒来了吧。   也不枉我们耿耿于怀了这么多年。   (完)    ☆、这一章只是新卷开篇废话   如果仔细看我文章的小伙伴们可能会疑惑,为什么我写的余淮和原着结尾处的余淮不太一样了呢?是的,我是对原着最后的余淮的人物性格做了改动,与其说是改动倒不如说是让他按照我所想的过了那7年。二熊选择让他度过了那7年后,变得消沉,悲观;而我,想让他在这7年中成长成一个真正顶天立地的男人,我觉得也没什么不合理的。其实原着中,除了余淮突然急转直下的人生让我感到心疼之外,我最难过的还是他被命运打败后,一败涂地的模样。所以任性也好,无理也罢,我选择让余淮以一个不一样的方式出现在我的这篇番外中。   好了,废话也说了不少,下面说说我接下来要写的这一卷吧。   在这一卷里,主要讲述了余淮这7年发生的事,本来是想用第一人称的,但感觉我还是没办法hold住一个大男人的细节描写,所以,会以余淮的视角,不过是用第三人称来写,我会写出我心中的余淮这些年的经历和他的心态转变。   最后,这才是重点。我最近比较忙,日更肯定不可能了,愿意留下的小伙伴们可以继续等待哦,就这样了,诸位,万事胜意。 ☆、复读(一)   时间回到高考领答案那天,让我们回头看看余淮消失的那7年。   “儿子,你不吃早饭啦!”   “我路上吃,妈,来不及了,我先走了。”   “哎——”   余淮没有停下来听母亲后来的话,而是叼着一个大包子,揣了袋奶就匆匆的出门了。   他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明明现在才8点40,明明离约定的时间还早,但他总感觉像是赶不上什么似的往学校冲。   果不其然。   人在某些时候总会对未来将要发生的事情表现出一种强烈的预感,当然这里面十有八九都是不好的预感,比如课堂上被点名,比如公交车上丢钱包。   余淮一路上的慌张和惴惴不安终于在拿到答案的那一刻得到了合理的解释。   他现在的表情明显不像平时那般淡然,甚至有些急促,或是有些愤怒。该错的不该错的都错了,他当时有种想把手里的答案纸揉成团扔出去的冲动,去他妈的。可是他没有,这只是无用功,平白让自己丢脸罢了。   不过他还是做了另外一件无用功。明知道自己不会看错,垂死挣扎也罢,他又把答案从头到尾扫了一遍,当然结果也是显而易见的。   他在脑子里迅速算出了这一次的总分区间,其他的不知道,但和清华无缘已经是注定的了。   轰的一声,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就好像这些年的一切都被自动清除了。也是,这么多年就为了这一个结果,真算是白过了。   余淮也并不愿意自暴自弃,只是回头想想总是在关键时刻跌跟头的自己,不由的冷笑了两声,他现在想要怨天尤人,都找不到一个可以怪罪的对象。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看了眼手表就匆匆离开了。确实是挺急的,走的时候连招呼都没打,只是象征性的跟徐延亮说了一声。不是怕别人凑过来问东问西,只是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个身影,让他的心倏地一紧,有些不知所措。   落荒而逃。   这是他脑海里出现的第一个词汇,余淮并没有否认,反倒是有些自嘲的笑了笑。   他确实是在逃。   他怕见到耿耿,他能想象到这次会面的情景,也能想象到耿耿听到这件事后的反应。先是不相信,然后是惊讶,最后再搜肠刮肚的想办法安慰他。不知怎么的,余淮特别害怕看到这一幕。也许是因为天台上他年少轻狂的那句“你要继续崇拜我”吧。可如今呢?竞赛,高考,接二连三的失败,这样的余淮,耿耿还有继续崇拜的必要吗?   余淮突然想扇自己两巴掌,为了自己的自私和懦弱。   回到家后,余淮极力隐藏内心的波澜,但这一切都逃不过母亲的双眼。倒不是她有一双火眼金睛,只是自己疼了快20年的儿子,随便的一个小动作就能猜出儿子的心思。   余淮默默的换完拖鞋,看到母亲在看他,才打了声招呼。   “我回来了,妈。”   余妈妈已经猜出个□□成了,今天对答案肯定不顺利,但她并没有多问,只是说了句,“洗洗手来吃西瓜吧。”   余淮应了一声,就钻进了自己的卧室。   刚往床上一坐,手机就响了。10点半,她果然还是睡过头了。想到这,余淮下意识的笑了笑,忽而又感到悲哀,以后,他们还会像以前那样吗?   余淮并没有接通电话,而是愣愣的盯着屏幕上闪烁着的两个字,耿耿。   铃声响了很久才安静下来,他也终于松了口气。他不知道跟她说什么,时间太短,他还没有编出一个提前离开的理由。   有什么大不了的,他也这样劝过自己。只是这些年,一种不知是自尊还是自傲的东西,早已像血肉一样和他形影不离。   这边手机还没放下,又嗡嗡了两声。   “我在晚秋高地。”   看到这条,余淮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使劲的咬了咬牙,把手机扔在书桌上,倒在床上想睡一觉。   不是困,不是累,而是突然想不到自己可以做什么。看书?打游戏?这一刻,他能想到的就是睡觉。   可是,就这么简单的事情他也做不到。   一闭上眼,满脑子都是耿耿在晚秋高地独自等待的样子,好像有些焦躁,有些生气,还有些,慌张。他想起昨晚在电话里,她说了她紧张,那时他还信誓旦旦的说,“还有我呢”。话犹在耳,这么快就已经失信于她。   他睁开眼睛坐起来,有些焦躁的揉了揉头发,接着起身向客厅走。   看到母亲正在切西瓜,这才想起刚刚她的话。余妈妈见儿子出来,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想想又咽了回去。   “儿子,来吃西瓜吧。”   余淮没有说话,只是走过去默默拿起一块,坐下来自顾自的吃着,过了一会儿才平静的开口。   “妈,我可能要复读了。”   说这句话的过程中他没有抬头,语气中也听不出什么不忿或是失落,平淡的像是在闲话家常。   倒是余妈妈听到后有些不可思议,停下手上的动作愣了一会儿,但也只是几秒钟,又恢复正常。   “怎么了?考的不满意吗?”   余妈妈边切西瓜边说,努力让语气显得自然一点。   “我应该考不上清华了。”   余淮说到这的时候停顿了一下,然后又开始闷头吃西瓜,一块接着一块。   其实上不了清华也没什么。她本来是想这样来安慰儿子的,可是话到嘴边就让她给截了下来。她的儿子她最了解,倔强不服输。对他来说,再多的安慰也不及一句鼓励来的实际。   “儿子,你怎么决定妈都支持你。”   听到这句,母子俩才有了第一次的眼神交流。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相视一笑。血脉相连的他们不需要太多言语就可以达成一种默契。   回到房间后,余淮拿起手机看了看,还是刚刚那条短信,她应该已经回家了吧。不管是因为等不及还是对他的缺席有些生气,总之这样的结果让他好受了一些。   几天过后,成绩出来了。果然,他还是毫无意外的与清华擦肩而过。张平打电话来询问的时候,余淮旁敲侧击的问到了耿耿的结果,她在关键时刻又一次的超常发挥,在北京上了一所不错的大学。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突然觉得自己的落榜也没那么难过了。   耿耿,在北京等我,就一年,一年就好了。   高分复读生,各个高中都是争着要的,不过在余淮看来,这虽说不是件丢人的事,但也绝对不值得骄傲。   在去报到的前几天,余淮找到了一家纹身店,在胳膊上纹了个对号。鬼使神差般的行为,他没有想太多,只是这个记号让他觉得安心。   复读班的气氛比高三还要吓人,跌倒了再爬起来,绝对没有拍拍身上的土这么简单。   这里坐着的是一群从高考失利中走过来的人,他们相当于比别人在这儿多浪费一年时间,所以无论如何也要考出一个好成绩。下课时,走廊上再也没有嬉笑打闹的男生,也没有围在一起聊八卦的女生,上课下课好像已经没有了明显的分别,就连上个厕所都是蹑手蹑脚的,说是争分夺秒,一点都不夸张。   这种压抑的气氛让余淮有些崩溃。   不过幸运的是,他的新同桌是个例外。   与班里压抑的气氛格格不入,他像是活在另外的一个世界。   他叫苏毅,和余淮一样也是个高分复读生,目标也是清华。不过和余淮比起来,他的理由就有趣多了,他去那是想泡妹子,高中时就喜欢的一个妹子。   苏毅说起这个的时候,余淮并没有笑他,确实他也没资格笑他。别人都是勇往直前,只有他还一直往后躲。   别人问起苏毅为什么这么淡定的时候,他总是云淡风轻的说。   “我都学过一年了,干嘛那么拼命,又不是考不上。”   也许别人听到会不屑的撇嘴,可余淮听到这句话后,就知道他一定能考上。如他所说,其实复读生都是有优势的,所有的失利基本都是栽在了心态上。   余淮很欣赏这个同桌,因为他够洒脱。不过更巧的是,他们还是室友。   这天晚上,下了自习回到宿舍后的余淮开始和攒了一个星期的衣服斗争着,哗啦啦的水声让他根本听不到手机铃声,还是苏毅好心的提醒了一句,他才擦了擦手走过去。   “余淮,看不出来啊,有情况你。耿耿,这名字有意思哈,耿耿于怀。”   苏毅在斜靠在梯子上,摆出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样子。   余淮没有理会他,而是拿起手机愣了一会,然后就摁掉了,转身继续去水池洗衣服。   苏毅有些不解的跟过去。   “干嘛不接啊,不会是你惹上的什么感情债吧。”   他当然不会真的这么想,只是枯燥的生活中突然来了点不一样的东西,他有些好奇。   余淮把水龙头拧小了一点。   “没有,那是我高中同学。”   说完又继续低头搓衣服。   苏毅没有接话,而是看了看余淮,然后靠在一边自己想了一会儿。男生之间理解起来就容易很多,从他的表情来看,他大概也是猜到了。   他转身准备走,想了想还是回过头,拧上水龙头,对余淮说了句。   “余淮,你真不爷们儿。”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不能日更了,两天或者三天一更 ☆、复读(二)   余淮没有解释什么,苏毅也没有继续听下去的欲望,而是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余淮一个人站在那里,甩了甩手上的泡沫,撑在水池沿上,有些无奈的低下了头。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按掉耿耿的电话了,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么做是为什么,有太多的原因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他却一个也没有捕捉到。倒是苏毅那句略带嘲讽的话好像点醒了余淮。   余淮,你真不爷们儿。   也许领答案那天的不告而别是他没想好怎么面对,他担心自己在她心中无所不能的形象彻底崩坏,那时他可以为自己的年少自傲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可是现在呢?   他自己清楚,他已经接受了没考上清华的事实,开始心平气和的准备再战一年,现在他时不时的还会和以前的朋友在网上聊两句,可是为什么耿耿就不行呢?   他感到不堪的不再是他的落榜,现在他为自己感到不堪。   余淮有些痛苦的闭上眼睛,往事错乱的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当年他撂下一句,耿耿,我们一直坐同桌吧。这句话当然是发自内心的,但是他不敢说他为了这句承诺付出过多大的努力。知道她要选文科后,他也难过,也挣扎,也想过学文是不是也不错。   但所有的一切也都是想想而已。   他依然在座位上一言不发,自己一个人在那瞎拧巴。没有挽留,因为他没有立场,但是他连不舍都隐藏的很好,后来想想,装成风轻云淡的样子干嘛。   而高考后,他又扔下一句含糊其辞的“来日方长”,然后就人间蒸发,当起了缩头乌龟。   想到这,他不由的加重了手上的力道,那些没有打磨光滑的边边角角,在他的手上硌出了深深的红印。   为什么每次都是他信誓旦旦的承诺着,而她才是真正为这个承诺努力着的人。   正如当年毅然决然的选择了自己并不擅长的理科,现在她又固执的选择了一所北京的学校。在对方和前途面前,耿耿每次都选择了前者,而他,每次都选择了后者。   以前每次的决定,大大小小,他顶多是不跟他商量,这次可好,连知情权都给剥夺了。   他痛恨现在的自己,懦弱,自私,守着自己仅存的那点自尊心为自己辩护。   想到这他猛地睁开眼睛,不能,他不能这样,他刚挪开步子准备去拿手机,一转脸却看到苏毅正拿着他的手机在胸前晃荡,一脸看透一切的表情。   “兄弟,找它呢是不是?”   “谢了。”   余淮拍了拍苏毅的肩膀,一把拿过手机。他很久没有这样笑了,这样开怀的笑。   “兄弟,以后成了别忘了请哥们喝顿喜酒。”   余淮没有接话,手指在小小的键盘上来回移动着。也许是手上的洗衣粉忘了冲,也许是他太过慌张,一个不注意手机就这么在他眼皮子底下掉进下水口里,扑通一声,余淮的心也跟着掉进了谷底。   真是天注定,余淮打不出去这个电话。复读班是住校全封闭的,偶尔回家他也没有开口让母亲再给自己买一个手机。   事后苏毅一直说余淮是故意把手机扔下水道里的,余淮有些哭笑不得。   这件事就这么无疾而终了,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在拨通电话的那一刻又反悔的按掉。   复读班的生活每天都像被上紧了发条,一刻也不得闲,除了余淮偶尔和苏毅出去打个篮球,不过也只是偶尔。   在这样的氛围下,余淮也不自觉的绷紧了弦。从前觉得无所谓的语文,现在也开始一本正经的对待,那种让清风弄死心相印的奇怪念头,再也不会出现在他的语文试卷上。除了一点,余淮还一直坚持着,就是誓死不填文言文默写。   手机掉了之后,好久都没了耿耿的消息,直到有一天中午放学的时候,生活委员递给他一封信,上面写着,实验中学余淮收,耿耿。余淮看到之后心猛地一紧,接着又不动声色的收回到书包里,和高中不同,班里愿意把时间浪费在这些无聊的八卦上的人少之又少,除了他身边的这位小哥。   “怎么,又是那个耿耿啊?”   苏毅笑着,语气中略带调侃。余淮对这个八卦的男同桌也是束手无策。   “我说苏毅,你这么一大男人整天八卦这些你有劲没劲啊。”   本想一句话堵住他的嘴,没想到却被他下面的一句塞的说不出话来。   “余淮,你比我更没劲。”   余淮当然听得出这句话另有所指。   苏毅最看不惯的就是他对待感情那种磨磨唧唧,畏首畏尾的样子。他不止一次跟余淮说,“你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要是我女神这么整天各种方式联系我,我都能上天。让人家一女孩整天找你,你也好意思。”   他也觉得自己没劲,中午从食堂打了点饭,随便扒拉两口就回了宿舍。   坐在书桌前,他光盯着那个信封就盯了好几分钟。看到上面歪歪扭扭的字,想着耿耿歪着头咬着笔帽的样子,他就忍不住的嘴角上扬。   信的内容让他好几次都笑喷出来,她还是以前的那个耿耿,词不达意,错别字一大堆。言语中没有半点责备,只是一些鼓励的话,堆砌了一些不知从哪扒来的心灵鸡汤。可就是这么一封简单的信,却让余淮感到特别温暖,他赶忙从书包里翻出刚刚在商店买的信封和信纸。   总该有点反应的。   可是一切准备工作都做好时,他却一个字都写不出来。不是无话可说,而是有太多想说的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大概这么僵持了十几分钟,他终于放下笔,把空白的信纸装进信封,和耿耿的那封信叠在一起,夹在了厚厚的英语字典里。   有些话,还是当面说吧,这次,他一定会去北京找她。   带着满满的期待和向往,鼓励与支持,高考前的那段日子余淮过得无比轻盈。但当真正坐进考场时,他才发觉,他比上一次还要紧张。   这一次,他的得失心更重。这次他不只是为了梦想中的清华,还有,他欠耿耿的那个“来日方长”。   这次的结果出乎意料的好,全省第三,清华已成为他的囊中之物了。   这是要转运了吗?   不是自嘲,也不是反讽,只是他太开心了,开心到有些不相信这是真的。   也许真的是那个对号显灵了吧。   他笑了笑,突然又对自己这个莫名其妙的想法感到惊讶。他以前是一个绝对信奉科学的人,耿耿这丫头究竟是改变了他多少啊!   知道结果后,他的脑海里第一个蹦出的身影就是耿耿。坐在他的左手边,歪着头冲他傻笑。   他现在就在同样的傻笑。   那串数字已经像是圆周率一样刻在了他的记忆里,不用想,手就自然的在键盘上敲出来那个号码。   只是确认键还没来得及点,父亲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父亲是一个月前回来的。说是外公的腿摔伤了,母亲要赶过去照顾,就把他从非洲叫了回来。   父亲的年纪也不小了,这一回来也就不再回去了。他很久没有感受到这种全家团聚的幸福感了,总感觉像是下一秒就要失去了似的。毕竟这些年,他自以为握在手里的东西,最后又失去了的还少吗?   他不知道父亲这时候打来电话是为什么,也许是问成绩吧。可是领答案那天不好的预感又来了,他有些忐忑的接起电话。   听到电话里父亲火急火燎的说着让他目瞪口呆的话,他的心先是提到了嗓子眼,然后又重重的一沉,他又急又恼,眼里不自觉的涌上一层一层的泪花。   放下电话,他差点连鞋都忘了换就冲出家门。   尿毒症?情况有些不好?   他不相信,母亲的身体一直都挺好的,这不可能。明明已经一家团聚,他也如愿考上了清华,他到北京后会和耿耿解释所有的事,如果幸运,他会和耿耿一直在一起,这么好的未来,所有的一切又走上了他所预想的轨道,为什么又要把所有的美好撕碎了再丢到他面前来?   他苦笑,还以为自己转运了呢。原来一切都是错觉,这些年,命运从未打算放过他。   他冲进医院,一路上没敢停下半步,他到现在还在痴心妄想,会不会是哪里弄错了?   到了抢救室门口,余淮看到了有些消沉的父亲。   “爸。”   余淮喊的时候声音有些颤抖,这下他相信了,生活不是电视剧,没有人无聊到编那些狗血桥段来考验你。生活只会毫无征兆的抛出一系列的意外,无论你是否招架的住,你都只能接招。   父亲看到余淮后,招了招手让他过去。   余淮静静的走过去,低着头。   “余淮啊,其实爸妈没想这么早告诉你的,只是今天医生说你妈的情况有些不太好,我怕给你留下什么遗憾。”   他坐在父亲身边,仔细的听着,用力的抿住了嘴,咬着牙想忍住眼泪,可是无济于事。   “医生怎么说?”   余淮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几个字。   “就是说要等合适的□□,现在只能做透析。”   余淮低下头想了一会儿,“用我的肾,用我的不就行了。”   余淮说的时候有些激动,手紧紧的抓住了父亲的胳膊。   父亲的眼里噙着泪,忍不住低吼了一声。   “说什么混话呢!”   余淮赌气似的别过脸,顿了一下,又扭过头来对父亲说。   “为什么,这样不就可以——”   话还没说完,抢救室的门就打开了,余淮和父亲同一时间从长凳上弹起来,冲到门口。   “怎么样?”   医生摘下口罩,缓缓开口。   “没什么大问题,你们别担心了,继续住院观察就好了。”   余淮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什么,“我们已经尽力了”之类的话。   护士把病床缓缓的推出来,余淮看到眼前脸色苍白,稍稍有些浮肿的母亲,再也忍不住了,他想叫她一声,没想到却只能发出微弱的气声。   “你是病人的儿子吧,也不用太担心,只是这个病是个长久战,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医生看着有些失控的余淮,好心的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她现在还要休息,你们就在旁边陪着就好了。”   余淮和父亲对着医生点了点头,然后就和护士一起把母亲推到病房。   走了两步后,余淮回头看了一眼。   医院,隔断了生死,也改变着命运。他总以为自己已经计划好了未来,只要一步步走下去就好了。可是他的所有计划中,忘了算进天灾人祸。现在的他望着身后渐渐拉长的走廊,昏暗灯光,凌乱的人影,就好像看到了自己的未来,已经面目全非。就算是高考失利他也不曾如此绝望过,现在的他两眼一抹黑,只能摸索着试探着往前走,前面所有的磕磕绊绊都未可知。耿耿余淮,还是算了吧。她现在还是一片坦途,总不能让她跟着自己往死胡同里钻吧。   “余淮,看啥呢?”   父亲看着有些不对劲的儿子,忍不住问了一句。   “没看啥,走吧,爸。”   余淮收回目光,也收回所有的思绪,努力的冲父亲挤出一个笑脸,继续往前走。   就在刚刚那么短暂的回首间,他已经做了一个决定,可能他自己也没意识到。   无论前路如何,他绝不会比父亲先倒下。    ☆、与正文无关,这只是一个小福利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在微博上看到了耿耿余淮浪漫kiss视频,突然突发奇想,写了一段有点污的小番外,所有情节点到为止,但我实在是不擅长写这个,所以大家想看的看,不想看就跳过吧,明天或后天更正文,么么哒。   这只是一篇业余小番外——酒后“乱性”   这天,我正坐在沙发上哼着小曲修着图,突然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我看了眼时间,已经快10点了。   肯定是什么推销或是诈骗电话,我刚想按掉,突然转念一想,反正修图累得半死,不如借机调戏放松一下。想到这我就满心欢喜的接起电话,准备和对方好好来一次斗智斗勇。   没想到电话一接,对方直接就来了句。   “喂,你是耿耿吗?”   我倏地一下坐起来。   “对,我是,请问你是——”   “我是余淮的同事,他喝醉了,手机也没电了,他说让我找你,然后跟我报了这个电话。”   喝醉了?!   我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简单的问了下地址,套个外套就出门了。   我刚进那个房间,就看到一屋子东倒西歪的醉鬼。接着一眼就锁定了人群中那张黑红黑红的脸,他刚好抬起头眯着眼朝门口这边看,然后嘴慢慢的咧开,向我招了招手。   “耿耿,来来,我给你介绍一下。”   余淮一开口,本来醉成一片的众人像是突然被按了启动键一样,全都清醒过来,齐刷刷的朝我这边看。   我一下子成了整个房间的焦点,在一群不知带着什么情绪的目光下朝余淮那边移动。   我刚走到他身边,他先是拉了一下我的手,然后猛地站起来,一个重心不稳差点摔倒,我赶忙扶了他一下。他笑着冲我拜拜手,然后大嗓门的说。   “静一下啊,我来介绍一下,这是耿耿,我女朋友,优秀的青年摄影师,我美丽的同桌姑娘。”   说完还朝我微微一笑。笑的特虚伪,我忍不住拍了拍身上的鸡皮疙瘩。   果然人一喝醉就兴奋,丢失所有理智,开始满嘴跑火车。我偷偷掐了他一下,以防他再说出什么更不靠谱的混话。   “弟妹好。”   “嫂子好。”   底下此起彼伏的问好声让我不由的窃喜,虽说面对这么多陌生人让我很不好意思,但这样的场面完美的满足了我作为女生的那点虚荣心。   只不过画风就正经了这么一瞬间,很快那些男人就开始肆无忌惮的往深了聊,余淮倒是满脸享受的听着,时不时还抛出一两句让我瞠目结舌的谎话。当整个场子在各种内涵荤段子的轰炸下再次火热起来的时候,作为故事中的女主角,我再也不能在一旁继续佯装假笑,只能偷偷的踢两脚余淮。   差不多得了。   余淮这才终于愿意从这个享受的状态中离开,跟他们挥手告别,在我的搀扶下踉踉跄跄的离开。   走出酒店的大门,我看着旁边醉的不省人事的余淮,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你说你喝这么多干嘛。”   “我高兴啊,耿耿,你不知道,今天中午有个项目谈成了,提成有这个数。”   他眯着眼朝我伸出5个指头,我才懒得管这是五万五十万还是五百万,余淮也并没有要跟我解释的意思,继续自顾自的说着。   “又多了一笔婚礼启动资金。”   我刚想回一句“谁要跟你结婚了”之类的话,想想又觉得太无聊,就硬生生的咽了下去。不过我觉得我接下来的这个话题也绝对算不上明智。   “你刚刚干嘛跟他们胡扯说我俩,那啥啥了。”   一提到这个,我还是忍不住脸红,虽然作为一个奔三的女人这样有些惺惺作态,不过为了证明我从来没往那上面想过,我还是故意决口不提那两个字。   余淮听到这句,终于不像刚刚晕乎乎的小声嘀咕了,先是笑了一声,然后像忍不住了似的放声大笑。   “耿耿,我不这么说,他们会认为我有问题,你懂吗?”   我懂吗?我不懂。   我承认我不是一个善于伪装的人,虽然努力装出一副无知少女懵懵懂懂的模样,但是我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脸在发热,表情也不自觉的扭捏起来。   不过这还没完。   坐上计程车后好一会儿,余淮都没有说话,我还以为他已经睡着了。   没想到几分钟后,他又捡起了十分钟前的话题,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说了句。   “放心吧,结婚前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天雷滚滚,这是什么话。我正在一边认真琢磨这他这句话的深意,没想到他又来了句。   “因为你的身材确实也不会让我忍的太难受。”   终于迎来了今天最尴尬的时刻,车内狭小的空间里,只有三个人,我,余淮,还有司机,从后视镜里,我能清楚的看到司机掩藏不住的笑意。   余淮喝的醉醺醺的,无论说出什么话来大概都没人觉得奇怪,只是我作为清醒的那一个,必须要独自承受这份没来由的尴尬。我的脑子里突然蹦出了一个念头。   余淮,你是不是在这装醉呢?!   可是下了车,我的这种想法很快就被否定了。也许是醉意才刚起来,他的脚步越来越乱,快到楼下的时候还忍不住吐了一次。   不过把余淮扛上楼是个更为艰巨的任务,他是strong,不是虚胖,所以看起来精瘦的他绝对有140多斤。刚刚还眉飞色舞的跟我扯一些有的没的,这下就彻底成了一个死人,不仅不配合,还各种把我往下坠,上楼的过程中我几次差点带着他从楼梯上滚下去。   一路摸爬滚打终于到了他家,我把他扶到卧室,往床上重重的一扔,赶快活动一下已经麻痹了的手臂。   我正低头整理衣服,准备先去洗个手,没想到余淮突然一个起身,猛地一拉,我直接倒在了床上。   他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我有些没反应过来,结果他又一个翻身,直接压到了我身上。   这下我反应过来了,不过不是大脑反应过来了,而是,生理性的。   脸红,心跳,肾上腺素在身体内肆意乱窜,全身的血液都顶到了天灵盖上。   不是,余淮,你这是要干啥。   酒后乱性。   这是我脑子里蹦出来的第一个念头。不过我们这有点特殊,因为我是清醒的,所以我这算什么?乘人之危吗?   正当我羞愤难当,无所适从的时候,余淮突然出了声。   “耿耿。”   不似平常的大嗓门,这次他的声音绵软很多。   我努力控制不断颤抖的声带,尽可能平静的发出那个“嗯。”   但是不知怎么的,这个“嗯”发出来后还带着微微上扬的尾音,听起来挑逗意味十足,我当时真想咬舌自尽。   不过余淮倒没有对我的不正常有什么反应,就像是他一直都在自言自语,而我只是在不明就里的胡乱应着。   “我想你了。”   这要是搁在平时,我大概早就感动的泪流满面了,可在这种场景下,我只当那是平常的问候。   恩,我知道了,然后呢,难道你准备这么一直趴在我身上。   其实真正让我躁动不安的是,他的头就埋在我的颈窝那,随便一个喘气就能让我浑身汗毛直立,再配上他酒后变得有些慵懒和性感的声线,我想我已经控制不了我体内的洪荒之力了。   当然我的脑子也是一直没闲着,开始不断回顾这些年学过的生理课程,以及从简单和β那里了解的科普知识。   我不是在期待什么,这些只不过是以备不时之需。你们爱信不信,因为我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也许是感觉那样趴着有些不舒服,余淮在我身上动了动,他这半醉半睡的毫无感觉,我这边已经开始要血脉喷张了。   “那个,余淮。”   “嗯?”   其实我没想到他会回我。   我要说什么?是说我腿都被压麻了,还是让他赶快结束这种暧昧的姿势,又或者是……   我不敢继续往下想,毕竟我誓死守卫的那点节操已经是岌岌可危了。   我还没想好要怎么继续说下去,但是眼下应该也不用说了,或者说,我这下真的开不了口了。   因为余淮不知怎么的突然开始亲我,不是电影里狂风暴雨的那种,而是蜻蜓点水般的,从耳朵,到额头,到眼睛,最后落到嘴唇上。   即使是这样,毫无经验的我也只能全身僵硬,像个躺尸一样,一点反应都没有。现在我的五感就只剩下了触感,而且异常清晰,我感觉的到他嘴唇的温度,还有他今天异常滚烫的体温。   暴风雨来的快去的也快,正当我刚刚恢复意识,准备给点反应的时候,他就一个转身躺倒一边,留下一句让我浮想联翩的话。   “好软。”   说完还嘿嘿的笑了两声,然后呼吸越来越轻,越来越平稳。   这下是真睡着了。   可是我还在回想他刚刚的那两个字。   他一定是在说这个床软,一定是。   不过我还是双手抱胸,坐直,起身,长长的舒了口气。   这时候都能睡着,我不自觉的叹了口气。我被我这个可怕的反应吓到了,猛地睁大眼睛,使劲的摇了摇头,想把这个念头晃出我的脑袋。   我可是受了快30年封建思想的荼毒,哦不,是感染,我怎么能……   我有些懊恼的揉了揉已经乱成一团的头发,但嘴角还是不受控制的上扬。   耿耿,你怎么这么没出息呢。   忍着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我走过去帮他脱掉鞋袜和外套,费了吃奶的劲儿把他挪到枕头上,替他盖好被子。   整个过程我都不敢正眼看他,但事实证明,他确实睡着了,所以无论我怎么摆弄,他也没有任何反应。   看来真是我“多虑”了。   临走前,我帮他擦了擦脸,在床头柜上留了个字条,确认他没事了之后才离开。   第二天,我虽然为堆成山的工作忙到焦头烂额,也不忘每隔10分钟看一眼手机。   为什么还是没有电话,连个短信都没有,怎么也得感谢一下我昨天这么大老远的把他扛回家吧。   一直到晚上回到家,才终于接到了余淮的电话。不像平时那样自然,今天他说起话来吞吞吐吐的。   “耿耿,你到家了吗?”   “到家了。”   “哦,那个,昨晚,咳,谢谢你。”   谢谢我,昨晚。我的脑子里不自觉的冒出了一些不太好的念头。   我说什么,不用谢吗?!怎么感觉怪怪的。   我这边还没有想好怎么说,他就又开口了。   “那个,耿耿,我昨天,没有。。做什么。。吧。”   余淮说起这个的时候极为不自然,一句简短的话被他在中间不合时宜加了两三个断句。   我忍不住捂住话筒偷笑,原来他一直没跟我打电话是这个原因。   我终于有机会把昨晚背负的那些尴尬打包加倍的扔给他,让他好好感受一下。   “你不是都忘了吧。”   余淮明显愣了一下,因为那边突然静了,特别静。   我又火上浇油了一把。   “不是喝醉了就不用负责了吧。”   说完我忍不住躺在沙发上乐的直蹬腿,我现在最后悔的就是没有当面和余淮说这些,因为看他现在的反应肯定更过瘾。   他这回回应的倒是快。   “不是,耿耿,我只是有点记不清了,想跟你确认一下,我负责,负责。”   余淮明显有些慌乱了,解释的时候说的特别快,语气急促。   “昨天谁说的结婚之前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余淮听完,在那头特别尴尬的吸了口气,“这个我记得,不过,一喝多了可能就没忍住。”   我突然不知怎么的暗爽了一把,不过,玩笑还是点到为止的好,当我跟余淮嬉皮笑脸的说了“我逗你呢”之后,余淮先是不信,然后又威胁我说要来“找我算账”,最后留下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真扫兴,我咋就没把握住这个好机会呢。”   然后就挂上了电话。   最后这场战役还是以余淮的大获全胜告终,因为他的一句话,我又开始没出息的脸红,接着把脸埋进靠枕里偷笑,一声大过一声。   耿耿,余淮这个坎儿,你这辈子都别想迈过去了。 ☆、放弃?谈何容易   这几天,余淮整日在医院忙前忙后的,像是很自然的融入到这里,对每个人都是笑脸相迎的,还时不时的抖个包袱,逗的病房里的人哈哈大笑。   可是作为这里最懂余淮的人,余妈妈却并没有感到欣慰,因为这样的儿子似曾相识,当时竞赛失利后的他就是这副模样。   眼看着就要填报志愿,可是余淮并没有提这件事,甚至分数超清华提档线几十分这个事也是母亲提起他才简单说了几句。余淮不是不想说,只是他自己也很犹豫。他看着重病的母亲,就这么一走了之他不放心也不忍心。但让他放弃梦寐以求的高校,他也是不甘心的,原以为考上了就万事大吉了,没想到更多的考验还在后头。   这天,余淮刚从家回来,准备和父亲换班。一进门母亲就笑着招他过去,他这才注意到母亲的床边坐着一个女孩,看着年龄与他相仿。   “来,余淮,这是齐琪,隔壁床阿姨的女儿。”   这么突如其来的会面,让两个人都有些局促,只是打了个招呼,客气的相互寒暄一下,就各自忙去了。   真的是一个极为仓促而又短暂的会面,以至于余淮第二次在病房外见到她的时候都没有认出来。倒是齐琪探头看了看,先开的口。   “余淮?真的是你,还记得我吗?齐琪。”   齐琪从来都是这样,担心别人记不起她,与刚认识的人打招呼总是不忘再自我介绍一下。她的这个习惯倒是解了余淮的尴尬,他顺着这个台阶说,“记得记得,前两天我们才见过。”   齐琪也不知他是真的记得还是在自己的提醒下客套的说了句,不过她还是很开心对方没有说,“不好意思,我忘了”。   上次聊得太匆忙,齐琪还没有从谈话中了解到余淮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只是从余淮母亲那里听到碎片一样的生活片段。母亲跟别人说起自己的孩子,总是会不自觉的夸张一些,但她记得一点,他复读了一年,今年考上了清华,这肯定是不带任何夸张成分的,齐琪松了口气,这大概可以作为一个谈话的切入点吧。   “那个,余淮,听阿姨说你今年考上清华了,你真厉害。”   齐琪有些尴尬,并不是她挑的话题太过官方,而是即将上大学的她,夸起别人来还是只有“你真厉害”这种低级词汇。   虽然齐琪心里有一百种复杂的情绪,可是余淮仿佛只听到了“清华”这两个字。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又是礼貌性的笑笑。   “没什么,运气好罢了。”   说完余淮嘴角不由的抽动了一下,这算是自谦吗?运气好,这个借口找的可不精妙。   也许一开始就不该进行这个话题,两人又陷入了一阵沉默,不过好在没多久就到了病房,两人的尴尬很快就被忙碌冲淡了。   余淮渐渐开始适应了医院的生活,习惯了消毒水的味道,习惯了病人痛苦的哀嚎声,习惯了抢救室外的生离死别,这短短的几天,余淮竟有种自己脱胎换骨的感觉,或是错觉。   第二天一大早,余淮就接到了苏毅的电话,他想了想,还是走出病房,快步到走廊尽头的阳台上接了电话。   “喂,兄弟,最近怎么都不出现了?”   “我最近有点忙。”   苏毅听着余淮的语气,咽下了原来准备的问题。   “哦,那啥,我想问问你准备学啥专业,我是想学计算机,可我妈非让我学金融,真无聊。”   余淮愣了一下,刚想开口,却被苏毅抢了先。   “我真是白问了,你肯定选物理嘛。反正无所谓,到时候咱俩再一起打球啊,还有,哥们儿我追女神的时候你可得搭把手啊。”   余淮被他逗笑了,苏毅总是这么无所谓的样子,脑子里只有篮球和女神。   “好,一定,我这边还有事,先挂了。”   “好,见面再聊。”   放下电话,余淮并没有着急回去,而是一个人靠着栏杆上想了一会儿。   其实一直以来他都挺羡慕苏毅的,羡慕他能真正的坦然,羡慕他的无忧无虑,还有他遇事积极向上的样子。复读就复读,喜欢就直说,从不拖泥带水,哪像自己这么磨磨唧唧的。   他突然也想像他那样当机立断一回,他扶着栏杆闭上眼,脑子里开始飞快的权衡着利弊。   大概5分钟后,他终于得出了结果,睁开眼睛,拍了一把栏杆。   争取早毕业不就行了,这样可以挣更多的钱,才能让母亲接受更好的治疗,是这样的吧。   总之清华,我是去定了。他在心里暗暗的说。   也许是终于解开了自己这些天的心结,余淮走回去的时候步伐也不由的轻快了许多,只是快走到门口时,看到刚出来的护士,他上前问了下母亲的情况。   “你妈妈情况挺好的,你不用担心,只是她和你爸好像在争执什么,你进去看看吧。”   两人互相点头示意了一下,护士就微笑着走开了,留下余淮一个人在门口,有些茫然。   争执?印象中父母这些年很少起过争执,即使很少见面,电话里也没听母亲跟父亲急过。   他没有走进去,而是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儿,门刚好留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缝隙,从里面传出两人极力压低的声音。   “我也不愿意出去干活啊,只是咱家最近钱确实有些紧张,加上余淮又要去北京上学,哪不需要钱啊。”   “那你身体也不好,还去干那些重活。”   余妈妈没有继续说下去,说到最后已经带着一点哭腔。她心疼,她不忍,她自责,但她也无能为力,她这病就是这样,死不了又不见好,只会拖累他们父子俩。丈夫多年在非洲工作,本来就染了一身的病,回来还要继续为她操心。还有余淮,他还是个孩子,正是大展宏图的好时候,就要被迫经历这些,她有些恨的握紧拳头。   余淮听完后无力的靠在走廊的墙上,有些落魄的闭上了眼睛。   这些天他努力在人前表现作出积极乐观的样子,私底下就在抱怨命运的不公,但一切好像都还是从自己出发,他从来没有注意到父亲已经不足以撑起这个家,而自己应该接下这个担子,成为这个家的顶梁柱,至少不能让他们还为自己操心。   他突然萌生出一个念头。   不然不去清华了?这样既方便照顾母亲,学校也会给提供不少的奖学金。   但只是一瞬间,余淮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哪有那么简单。   余淮没有走进去,而是径直走出医院,来到门口的一家便利店。   他本来只是想出来散散心,却不知怎么的就来到了这里,一低头刚好就看到玻璃柜里摆着的不同品牌的香烟。   男人对这个自然是不陌生。   在复读班的高压下,男厕所里每天都是烟雾缭绕的,起初教导主任还会说两句,后来也就默许了这种行为。   都是从这个阶段走过来的,他能理解。   余淮并没有加入他们的阵营,他一直认为自己足够强大,不需要这些东西来麻痹放松自己,可是这次,他在展柜面前愣了好一会儿。   直到售货员有些奇怪的问了句。   “小伙子,你是要买烟吗?”   余淮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咬着牙点了点头,随便指了一个,付了钱后一把拿走,接着头也不回的走出了门。   他不想表现出自己的无能,只是这个行为像是已经在昭示。   承认吧余淮,你现在已经无计可施了。   其实他以前就好奇,这东西到底有什么魅力让那些人这么欲罢不能,今天终于有机会一试,却不是那么光明磊落。   男人大概是天生就习得这个技术,弹烟身,叼在嘴里,点火,一系列动作没有经过排练,就顺畅的如行云流水。   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作用,只不过在那一根烟的时间里,他确实没有想到那些让他烦心的事。   当抽到第三根的时候,他停顿了一会儿,想了想然后碾灭了还闪着红光的烟头。   逃避总不是办法,过两天就要填志愿了,总要有个决定的。   眼前的大路上车水马龙,医院门口的人们更是行色匆匆,没有人注意得到余淮,更不会注意到他任何的情绪波动。   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的过去,直到他感觉到阳光有些灼人了,这才抬起胳膊看看时间,已经出来1个多小时了。   他已经大概盘算好了,但还是没有最终下定决心。毕竟这是他一直以来的梦想,这是他比别人多浪费一年才得来的结果,为了这个“结果”,他甚至装成缩头乌龟躲了整整一年。   他为这个结果付出了太多,牺牲了太多,放弃,谈何容易。 作者有话要说:  齐琪助攻即将上线,后面的虐中也会有一些像是小粉红的东西,余淮的心态会越来越好,不会总是这么压抑的,啦啦啦 ☆、我不去了   回到病房后,余淮整了整衣服,马上换成了那副阳光大男孩儿的模样。余妈妈看到儿子进来,也瞬间把脸上的阴霾一扫而净,笑脸相迎。   我们都擅长在最爱的人面前伪装。   余淮坐到床边,很自然的削起了苹果。   余妈妈看了眼儿子,本想像往常一样闲聊家常,但是余光一扫,刚好看到了余淮鼓起的裤兜,还是忍不住问。   “儿子,后天就填志愿了吧,你想报什么专业?”   余淮并没意识到母亲这句话背后的深意,头也不抬的笑着说,“当然是物理啊,妈你不知道我喜欢物理吗?”   余妈妈听完只是扬了一下嘴角,又接着说。   “到时候去北京妈就不去送你了。”   她的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余淮,她知道儿子一定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余淮听到北京两个字果然顿了一下,然后接着把剩下的一点儿苹果削好,递到母亲手里。   “这到时候再说吧。”   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余妈妈还想继续追问,可儿子已经起身帮她塞被角了,这是一个强制停止谈话的信号,她也就没再开口。儿子已经长大了,他自己可以处理好这些。   所有迟迟未下的决心,都需要一个强心剂,或是突然发生一件事,给他猝不及防的一击。   填报志愿前一天,余淮一大早就来到了医院,今天病房外的气氛有些不对,几个护士在走廊上奔走着,特别匆忙。   余淮有些不解的来到病房,看到旁边空着的病床,走过去问母亲。   “妈,这——”   “隔壁床的那个李阿姨今天凌晨病危了,抢救到现在,还不知道情况怎么样。”   余淮不知怎么的,燥热的夏天,他突然感觉一阵寒风袭骨,不由的打了个冷颤。   “是那个齐琪——”   “是,这个姑娘真是可怜,上初中的时候她妈就得这个病了。”说到这,余妈妈叹了口气,也不知是为了齐琪还是为了自己。   “趁这段时间你还没走,多帮衬帮衬她。”   余妈妈自顾自的说着,并没有注意到余淮此时突然复杂的神情。   “妈。”   余淮的一声轻唤终于把母亲的视线转回到他身上。   “我不去了。”   余妈妈有些惊讶的看着余淮,试探性的问了句。   “不去,哪了?”   虽然余淮这句话说得有些前言不搭后语,但她不至于听不懂儿子省略了的话,但就像是还想拼命抓住水中的浮木一样,她只是想垂死挣扎一下。   “我不去清华了。”余淮咬了咬牙,一字一顿的说。   心中的所有防线彻底崩塌,余妈妈的眼圈开始泛红,在她苍白的脸上显得格外明显。   “儿子,你——”   她还没说完,眼泪就已经决堤而出。   “没什么,妈,你儿子那么厉害,在哪上都一样。”   余淮努力冲母亲咧了咧嘴,但这对她来说似乎算不上安慰。   “都是妈拖累你的是不是?我已经拖垮你爸了,你不能再——你以后会后悔的。”   余妈妈情绪特别激动,紧紧的攥住余淮的胳膊,听到儿子愿意为自己牺牲这么多,她当然是欣慰的,但她必须对他负责,对他的未来负责。   其实余妈妈不知道,就刚刚这么短暂的一瞬间,在余淮心里进行了多么复杂的思索与挣扎。在今天以前,生死好像都是别人的事,即使母亲得了这么重的病,他也从来没有想到过那一层,可是今天,他第一次感觉到生离死别就离他这么近,好像死神一招手,他们的命运就会完全改变。他真是害怕了,害怕他来不及为母亲做什么,害怕他不能为这个家做什么。   “妈,我要是现在走了,那我现在就会后悔,这是我自己的决定,你别多想,你还是——”   余淮还没说完,话就被门打开的吱呀声打断了。   两人同时往门口看,发现齐琪有些疲惫的走了进来。   “齐琪。”   余淮本来想询问一下情况,思前想后还是把问话咽下。   齐琪闻声抬起头来,不知是累的还是哭的,反正眼睛红红的。   “阿姨,余淮。哦,我妈抢救过来了,还得观察一下才能转回病房。”   三人同时舒了一口气,然后病房里的空气凝结住了,没有任何声音。   过了一会儿,齐琪才反应过来似的说了句。   “我来那点东西就过去了。”   “我来帮你。”   也许是累了,这次她没有婉言拒绝,而是点了点头,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补了句“谢谢。”   往重症监护室走的路上,齐琪一直低着头没有说话,快到门口的时候才抬起头来,看了看余淮。   “对不起,我心情确实不好,也笑不出来,希望你不要见怪。”   余淮腾出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不高兴就不要笑了,那样故作开心的太累了。”   余淮这句话像是在说给齐琪,也像是说给自己。不开心的时候还要佯装微笑,既不会让关心你的人宽慰,也不会让你的悲伤减少一分一毫。   齐琪点了点头,接过余淮手中的东西刚想进去,想起了什么又回头,对余淮说了句。   “你是不是也是明天填志愿啊,你要去清华了,加油。”   齐琪本想得到他的一句回应后赶快进去,却没想到余淮淡淡的说了句。   “我不去了。”   齐琪很震惊,但很快表情变的自然,像是懂了似的点点头,又像是肯定。   “余淮,你真的是很厉害,放弃比考上更难吧。”   这下换成余淮说不出话了。   “是金子在哪都会发光的,我相信你。”   说完挥了挥手转身离开,留下了一个坚毅的背影。   齐琪说的对,放弃,比考上难太多了。   但是再难的事也总有一个结果,当志愿书交上的那一刻,余淮像是放下了压在心头很久的石头,轻松了许多。没有太多人去深究余淮这个举动的原因,包括苏毅。   虽说他平时大大咧咧的,感觉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其实他心思特别细,察言观色的本事他早就练就了。就像上次因为余淮说话的语气而强行换掉话题,这次他看到余淮的神情,就闭口不问这里面他不愿公之于众的原因。   所有程序都弄完之后,余淮就彻底过上了两点一线的生活,家和医院两头跑,齐琪母亲的情况虽然还是不见好,但后来还是转回了普通病房。抬头不见低头见,这么多天下来也是熟络了很多,后来在一次谈话中偶然间得知两人报的是同一所大学。   “咱俩还真有缘。”   余淮真的只是随口一说,可是现实中总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齐琪大方的笑了笑,然后侧过头看了看余淮,眼神里多了一些不一样的情绪。   清华开学的那几天是最难熬的,他每天往天台上跑五六次,烟抽了一根又一根。不过再难熬的日子都会过去,人生永远都有不期而遇的挑战,不请自来的困难,所以打好精神去迎接,去对抗,才是最好的生活状态。   只不过打起精神的是余淮,迎接挑战的却是齐琪。   这些天齐琪母亲的病情越来越糟,肾脏完全衰竭,又出现了无尿的症状,齐琪整夜整夜不能合眼,有时候站在哪靠一下都能睡着。   齐琪从不在余淮面前假装坚强,她会在他面前哭,会在她面前表现自己的无助,在余淮面前,她可以很自然的卸下所有防备,不需要余淮说什么,做什么,好像只要看到他,就会觉得自己还可以再坚持。   其实余淮也不知道他可以说什么。   安慰吗?在现实面前太过苍白。   说让她看开吗?但他自己又看得开吗?   在新生入学的前三天,齐琪的母亲去世了,仿佛这么多年该流的眼泪都流尽了,当迎来这个结果的时候,她并没有表现出过度的悲伤。办完手续准备离院的时候,她喊上余淮最后一次爬上天台,没有给余淮安慰的机会,她开始娓娓道来这些年走过的路,所有的苦楚,所有的希望,所有的无助,还有此时的迷茫。   “余淮,这些年我觉得我一直在为我妈而奋斗,现在她不在了,我突然不知道未来该怎么走了。”   听她说起这些,余淮心里也是五味杂陈,一切都还刚刚开始,他的未来又会怎么发展呢?   齐琪因为料理母亲的后事而错过了新生军训。新的人生,新的篇章,所有的新生都收获了一个崭新的未来,而齐琪却失去了长久以来坚持的目标。   要说一开始余淮还心有不甘,但在这呆了大半年后,他也接受了,适应了。所以,谁说时间不是良药。有时候想想,这样的结果也不一定糟,清华,高手云集的象牙塔里,他还有存在感吗?在现在的学校里,他是人尽皆知的学神,一进校,全省第三的身份就给他度了一层24K纯金,此后无论是考试还是竞赛,他永远待在别人企及不到的高度上。   就像当初,谁说待在五班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现在他又可以成为大家艳羡的对象,众人眼中的天之骄子,但他再也不像以前那样飘飘然了,现在的他,要站就站在地上,要拿就拿在手里。   作为学校里的风云人物,他也不可避免的成为很多同学讨论的对象,不少女生旁敲侧击的打听或是直接递上情书,但最后都无疾而终。   余淮身边很少有女生,除了齐琪,所以时间一长,她就顺理成章的成了别人眼中“天才的女友”,女生们眼红的对象。   其实齐琪自己明白她不是,只是她解释不清,或者说她根本不想解释,自欺欺人也罢,她很喜欢被别人这样误解。   大二一开学的那次数模竞赛,让她彻底明白了这些误解不能成真的原因。    ☆、原来,是耿耿余淮   国庆节的最后一天,余淮带着齐琪和另一个组员李岩来到清华参加数学建模的国赛。大一的时候他也来了几回,但身份更像是一名游客,而这次,他终于可以作为一名学生,一名考生来到这个他朝思暮想的学校,但这次清华之行让他记忆深刻的原因不止于此,更重要的是,他在这里见到了耿耿。   这是余淮没有想到的,本想先在学校溜达两圈再去准备比赛,不料想却在路上看到了耿耿。刚开始他也不敢相信,但那个身影他绝对不会看错,她还是和以前一样,并没有因为上了大学就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只是感觉成熟内敛了不少。现在她正端着相机四处看,余淮没有告诉她,她举起相机拍照的时候是最有魅力的,他有些看呆了,好像已经忘了他现在要去哪,下面要干嘛。   他一直以为自己控制的很好,自从知道母亲生病之后,他就已经彻底打算不再联系了。他为母亲放弃梦想,承担责任,他天经地义,无怨无悔。但耿耿呢,这些都是与她无关的灾难,他不忍心看她经历这些。可是,他真的想让她遇到所谓“更好的人”吗?要是那样的话,他为什么几次到他们学校门口又不敢走进去,包括现在。他知道他自己有多渴望再次站到她面前,就像以前那样,但偏偏脚下就像生了根一样,一步也迈不出去。   就像是余淮在欣赏一部话剧,耿耿是幕布前的演员,而他只是坐在台下的观众。   慢慢的,当理智压过情感,他才开始意识到一个问题,她来这里干什么?   有一瞬间他想过耿耿是来找自己的。虽然他没来清华,但在同学间一直有着他的各种传闻。他不知道耿耿听到的是什么版本,所以任何假设都无从谈起。   他突然意识到,短短两年的分别,他们之间已经隔着千山万水。她不再是那个一扭过头就可以看到的女孩了,而他也不是那个无所不能的余淮了,这就是所谓的物是人非吧,所有的一切都变了,再也回不去了。   理智告诉他要赶快离开,但情感却让他一直留在原地,看她转着圈,掂着脚到处拍。他的眼神在她身上流连,贪恋着可以看到她的一分一秒。这两年他一直在理智和情感之间来回抉择,摇摆不定。但是,现在的他还能为她做什么?还能承诺什么?原来他的那些能力离开学校之后全都变得一文不值。   其实他最害怕的是,耿耿真的还关心这些吗?   他终究还是没有跨出那一步,而是选择一言不发,转身离开。说到底,他还是对自己不自信,不满意,这样的他已经配不上她,他现在已经被成山的重担压的抬不起头来,他再也不是以前那个余淮了。   竞赛持续了三天,也许余淮自己没意识到,但齐琪还是看出了他的异常,认识一年多了,她从没看到过这样的余淮。落寞,不忍,想念,自责,太多的情绪集中在一张脸上。这是她第一次感觉和余淮那么远,比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还要生疏。   晚上,在回去的火车上,余淮睡在她对面。她看着他翻来覆去,不像来的时候睡的安稳。她总有种不好的预感,但又说不上来,只能默默的忍着。   比赛结束,本应放松的余淮,看起来却一点也不开心,几天下来,齐琪每次见到他,他总是皱着眉头,像是在想一道很久解不出的物理题。   看着这样陌生的余淮,她忍不住问。   “余淮,这都结束了你怎么一点都不开心啊。”   她小心翼翼的说着,然后小心翼翼的等待着他的回答。   “没什么,结果没出来,我怕空欢喜一场。”   余淮也不算是搪塞,这也是其中一部分原因,接二连三的变故后,他现在只相信抓到手里的东西,才是自己的。   而剩下的原因,他不想说,也不准备说。   晚上原本设定为庆功宴的饭局,被齐琪降成了一场普通的聚餐。   但就是这么一场没有任何其他意义的聚会,余淮却喝的酩酊大醉。他先是胡言乱语了一番,然后又趴倒在桌子上,像是睡着了,但又不知在说些什么,声音很小。   齐琪凑过去听,现在她不愿忽略任何一点细枝末节,她想知道余淮到底是怎么了。   “我想你了。”   余淮的一句话让她心头一紧,不敢继续往下听,她害怕听到一个陌生的名字,打破她这一年多的所有幻想。   “耿耿,我想你了。”   没来得及等她做出选择,余淮的一句话就宣判了她最终的结局。像是酒后的喃喃自语,在嘈杂的大厅中几乎被淹没,但是有心之人总会听到。   “齐琪,你趴余淮那么近干嘛呢?”   李岩说完不怀好意的笑笑,齐琪赶紧坐正。   “没有,就听他有没有说什么胡话。”   她努力咧出一个笑脸,虽然只是短暂的几秒,但她感觉脸都要僵住了。   李岩识趣的不再追问后,她默默的念了念那个名字。   耿耿。   她的脑子轰的一响,原来如此,耿耿余淮,耿耿于怀。   那一刻她竟想到了,天作之合。   她终于明白了,明白了她和余淮为什么没可能,为什么她每次想要再进一步总是被他躲开,她终于知道这几天他反常的原因,也明白了为什么一场愉快的饭局,只有他一个人喝的烂醉如泥。   耿耿余淮,她从未横亘在二人之间,他的每次走神,每次心慌,每次不舍,都与她无关,都属于另一个女孩儿,那个叫耿耿的女孩儿。   想到这,她不由的鼻子一酸,感觉眼泪下一秒就要涌出来。她慌忙的拿起旁边的杯子,倒了一点酒,一口喝下去,果然眼泪直接被呛了出来,混杂着她想掩饰的那部分。   不过,她这个举动惊呆了一旁准备结账的李岩。   “齐琪,你是发疯了吗?你怎么喝酒了。”   她确实是疯了,长这么大,这是她第一次喝酒这种东西。不过,这样眼泪出来的就顺理成章多了吧。   “我没喝过,我想尝尝是什么味儿的,真是挺难喝。”   她现在的脸已经完全僵硬了,就连配合这句玩笑话的表情都做不出来,只能摆出一张苦瓜脸。   “走吧,送你们俩醉鬼回去。”   这一口酒当然不至于让她喝醉,但她现在仍然有种不真实感,看向身边的余淮都是模模糊糊,带着重影的,甚至第二天一早醒来,她都忘了自己是怎么回来的。   但那两句话却始终在她脑子里绕来绕去,循环播放。   我想你了。   耿耿,我想你了。   现在想来,仍然感觉胸口像被什么堵住了似的,这就是所谓的心有郁结吧。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卡在那浑身难受。   在她看来,余淮从来都是一个理性的人,她从没想过可以从他口中听到这几个字,也从没想过存在着这么一个让他念念不忘的女孩儿。她嫉妒,但她不能责怪,因为她并没有立场,余淮的态度一直表现的很明确,是她一直在妄想。   心里难以排除的郁结让她演了一出一个人的苦情戏。   不吃不喝,愁眉苦脸,消极逃课,最后身体还成功的配了一个完美的结局——感冒。   别说宿舍人看不下去,就连她自己都觉得矫情,又不是失恋。   她倒希望这是失恋,至少算是曾经走进过他的心,可事实证明,她和其他女生没什么区别,只是认识的时间更早,仅此而已。   想通了之后,她没有感到宽慰,反而更觉得悲哀,糊糊涂涂的多好。这一年多以来,她待在他旁边,虽然从来没有超出朋友范围的举动,但她还可以自我催眠。不过昨晚像是下了最后通牒一样,她彻底背叛出局了。   齐琪修整了几日才终于愿意走出门,正常的吃饭,上课。她原本担心遇到余淮会尴尬,不知如何自处,但现在也不必担心了。   这几天齐琪没能消腾,余淮也是一刻也不得闲。余妈妈的病情突然恶化,他已经赶去医院了。   母亲的病已经一年没有什么起伏了,这次病发的太过突然,他接到电话的时候都不敢相信。去医院的路上手心一直往外冒汗,直到看到昏迷不醒的母亲,他才彻底的心凉。   接下来就是一连几天的寸步不离,几乎算是整日整夜的不合眼,除了办手续,拿药,与医生交流,剩下的时间都是待在病房,看着几乎一直昏迷着的母亲。   他不是不困,而是不敢睡,因为母亲现在的呼吸微弱到有时他都快感觉不到,他只有盯着这些大大小小的仪器,听着有节奏的“滴滴”声,看着屏幕上剧烈起伏的曲线,他才能真的安心。   在如此恐慌无助的时刻,他想到的只有耿耿。   要是耿耿在这就好了,就算是骂他也好,说什么都好,就算不说话只是坐在他身边都可以。   可一切注定都是奢望。   他想起高中时,无论是多么蹩脚的安慰,多么笨拙的招数,对他来说都仿佛有奇效,能让他短时间内就重新燃起斗志,精神百倍。   但此时,微弱的月光被紧闭的窗帘当了个大半,深夜的病房里,只有那些仪器还闪着花花绿绿的光,伴着母亲似有似无的呼吸声,他第一次感到如此的孤独。他只有自己强撑着打架的眼皮,强打起精神,熬过漫长的黑夜。   他捏了捏鼻梁放松一下。   “余淮,加油。”   好像真是累的出了幻觉,他现在耳边竟然回荡起耿耿的声音,眼前也像放电影似的出现了耿耿高中时冲他歪头笑的画面。   “这是幸运符,晚上别洗澡,留着它,一定全对。”   他卷了卷袖子,微弱的月光下,那个纹身还分辨的出。这两年,他再也不相信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但这是个例外,这个近乎迷信的东西,让余淮相信,无论怎样,事情都会变好。就是这么固执的相信,就像是耿耿相信世界末日一定不会在夏天一样,没有任何理由。    ☆、钱包里的女孩儿   像是幸运符真的奏效了一样,第二天,母亲的情况真的好转了很多,他也终于可以放心的躺在旁边的沙发上休息一会儿。到了中午,母亲算是彻底清醒过来,喝了点粥后,已经可以和余淮简单的聊两句天了。   余淮还是不放心,况且照顾她也不是父亲一个人的事。   这天晚上,余淮刚准备收拾收拾让母亲睡下休息,却被母亲喊住。   “儿子,好久不来,陪妈聊聊天吧。”   余淮转过头看看母亲,她今天难得的兴致,精神也很好,这个点了还没有困意。   所以他只是塞了塞被角,就安静的坐在一边。   “这次去北京比赛怎么样?”   “还可以吧,结果还得过一阵儿才能出来。”   其实她并不在乎这个结果,不像高中时的苦苦相逼,他现在更希望儿子能轻松自在一点。   “你这次去北京有没有去看看你那个叫耿耿的同桌,我记得你说过她在北京的。”   余淮没有去看母亲的眼睛,只是脸抽动了一下,然后连忙掩饰似的挠了挠后脑勺。   “挺巧的,刚好在清华碰到了。”   听到这一句,余妈妈的脑子里出现了太多的疑问。   为什么会在清华碰到?   你和她说什么了吗?   ……   但这些疑问都凝结在了嘴边。   其实生病之后,或者说从儿子复读开始,她就已经慢慢改变了,从盯着他,赶着他,到最终开始心疼他。她开始怀念以前的儿子,虽说有时会闯祸,有时会让她急得跳脚,但她感觉得到那时的儿子是快乐的,至少不像现在这样,满脸的心事。所以她开始有事没事的提一提过去的事,想着,这样或许就能唤醒以前的儿子呢?   但儿子变成现在这样,怪谁呢?罪魁祸首还不是她自己。   她想补偿,但做法总显得有些笨拙。   “你高中时候整天偷偷跟她联系,妈都知道。”   现在说起这个话题,余淮也没有了那种被抓现行的尴尬,而是低头笑了笑。   “妈,你还偷听我讲电话呢。”   余妈妈的表情也放松了很多,“是啊,那时候不是怕你早恋吗,跟你初中时候似的,真是操碎了心。”   “那和初中不一样。”   余淮说到一半赶忙停住,果然一放松就什么话都出来了,这算是跟母亲摊底牌了吗?   看到儿子局促的样子,余妈妈拍了拍他的手背。   “你长大了,妈也看开了,就是,好像有些晚了。”   说着把眼神移向别处。   老实说,从余淮竞赛失利,她才真正开始试着去了解儿子,而不是从自己的角度出发去给他压力,特别是在医院的这一年多,她更是每天都在检讨自己。真正静下心来想想过去的这么多年,她才发现她那些所谓的为他着想,其实只是让他背上了更重的包袱。   而现如今自己的病,又把他困的寸步难行。一直努力为儿子清扫道路的她,到最后才发现自己就是那块绊脚石。   回了回神的她看了看一旁的儿子,也是有些失神的坐着。   “还联系吗?”   她已经有快一年没听儿子谈起他这个同桌了,上次也是她强行提起才聊了两句。   余淮没有说话,半晌才摇了摇头。嘴角上扬,却是苦笑。   房间里的空气像被凝结住了,他们都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余妈妈才缓缓开口。   “儿子,妈不想成为你的负担。”   余淮没有马上接话,而是停顿了几秒,低头想了想才站起身来,帮母亲拉了拉被子,又帮她理了理额前的头发。   “妈,你从来不是,别想这么多了,早点休息吧。”   关了灯后,她并没有马上闭眼休息,而是侧过脸看看儿子,黑夜中,他长长的吐了口气,然后靠在那一动不动。   她忍不住眼睛酸酸的,赶忙闭上。   即使儿子否认,她也明白,无论他在不在意,她都注定是他的负担了。   直到母亲的情况彻底稳定下来,余淮才放心的返回学校。   回到学校,看到齐琪,他并没有觉得不自在。   他当然不会不自在,毕竟在“酒后吐真言”的戏码中,他只是一个不省人事的当局者。   只是齐琪依然不能像以前那样自然的待在他身边。   现在的她,除非迫不得已,都会尽量避开和他的单独相处,以前顶多是心跳加速,小鹿乱撞,但现在有时竟会像心脏病发似的难受,她终于明白小说里写的那种心绞着痛的感觉了。   时间久了,就连余淮都察觉出不对,他问过齐琪,她给的原因是,学习太忙。   多么没有说服力的理由,可余淮偏偏还就信了。齐琪哭笑不得,是他太相信自己,还是对她根本不在意。   就这么拖着拖着,到了期末,她真的就忙的没时间去找余淮了。   经过了一个寒假的冷静和沉淀,齐琪心里的结也打开了一些,至少她站在余淮面前不会再连头都不抬,也不会再无缘无故就找借口离开。他们好像又慢慢回到了以前的相处方式,只是齐琪知道她的心里还梗着什么,真正质的变化还是在开学两个月后的一天,她主动喊余淮出来,用了一个并不高明的借口,向他请教有机化学的问题。   问一个物理生化学问题,她自己都觉得扯。   不过余淮就是余淮,所有的举动都会出乎她的意料,就像这次,他居然真的把复杂难懂的化学结构式讲的头头是道。   当然,她今天叫他出来不是请教问题这么简单。   这都源于昨晚的宿舍卧谈会。   想知道一个人最在乎的是谁,就看看他的钱包里放着谁的照片。   其实真的很无聊,她也知道。只是不知从哪来的作死的好奇心,亦或是想彻底切断自己还残留的一丝幻想,她义无反顾的拨通了余淮的电话。   铡刀悬在头上,还不如一刀下来来得痛快。   在她目瞪口呆的听余淮颇为专业的分析完有机分子式后,先是溜须拍马了一番,然后就开始进入正题。   “余淮,我没带钱,想喝奶茶。”   她努力表现出一副不要脸的样子,因为她觉得自己这个要钱包的方法太过牵强,担心余淮会有所察觉,会怀疑,会多想,她的脑子中已经构想出了一段年度大戏,已经想好了用来继续解释的理由,不过看来,她还是自作多情了。   余淮大方的递过钱包,自然的就像她只是借了个铅笔橡皮一样。   齐琪苦笑了一下,收起所有的胡思乱想,然后佯装淡定的起身,朝旁边的奶茶店走。   醉翁之意不在酒,只是这背后的深意余淮并不知道,也不在意。   她死死的攥住钱包,直到要付钱的时候才慢慢打开,接着眼泪就涌出来了。她慌乱的掏出几张纸币递过去,把找的零钱塞好,然后靠在一边,盯着照片上的人看。   准确来说,是两个人。   看样子是从一张大照片上剪下来的,只有半截身子,却把照片占的满满当当的。她从没看到余淮那样笑过,阳光,自信,甚至有些狂妄自大。他身边的女孩儿留着一头细碎的短发,被风微微吹动。   看到耿耿,她的第一反应就是。   没我漂亮。   确实,耿耿没她漂亮,也没陈雪君漂亮,只能算是一个长得挺可爱的女孩儿,绝对称不上美女。但就是这么一个看起来普普通通,没什么特点的女孩儿,却成为那个可以牵绊住余淮的人。   照片上的两个人,穿着民国时的衣服,站得很近,满脸挂着幸福的笑,看着特别像是一张结婚照。   她没想到自己会有这种念头,虽然她也不想承认,但这两个人站在一起就是莫名的般配。   “同学,同学你的奶茶好了。”   齐琪这才回过神来,看着售货员的表情,她大概喊了不止这一次了吧。   “哦,不好意思。”   齐琪尴尬的冲她一笑,赶快合上钱包装进兜里,端着两杯奶茶就往外冲,脚下生风似的跑得飞快。   “给你的。”   齐琪往余淮面前放了一杯才坐下。   “你还真大方。”   余淮一边打趣他,一边伸手接过钱包。齐琪并没有接话,而是咬着吸管若有所思。   “余淮,你有过喜欢的人吗?”   她边说边低头搅弄着吸管,过一会儿才抬起头看了看余淮。   余淮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起这个,表情明显僵了一下,然后马上又故作轻松的笑了笑。   “樱木花道算吗?”   “我是说女的。”   “我对苍井空什么的没兴趣。”   “余淮,我是认真的。”   齐琪放下吸管,把杯子推到一边,直勾勾的盯着余淮。   余淮也绷不住了,渐渐收敛了笑容,一只手还若无其事的用吸管倒弄着杯底的果肉,另外一只手已经开始不自觉的使力了。   “我看到了,你钱包里的那个女孩儿,她是你喜欢的人吗?”   她有些失控,声调明显提高,但她不管了,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今天一定要得到一个答案,死也要死的明明白白的。   余淮恍然大悟,原来她要钱包是这个用意。   “那张照片高中的时候就放上去了。”   余淮的手在钱包上划了划,但这个明显答非所问的回复齐琪并不满意。   “我是问你是不是喜欢她。”   齐琪的语气明显有些急促,她确实很想听他亲口说出这个显而易见的答案。   余淮不是感觉不到她对自己的心意,她算是一个敢爱敢恨的人,所以他知道自己不能继续打马虎眼了。   “是。”   算不上铿锵有力,但听得出语气的坚定。只这一个字就足够让她泪流满面了。   “齐——”   齐琪赶忙摆了摆手,她不想听他说任何安慰的话,今天来之前她就想好了,成王败寇,只要得答案她就自动退出,她虽然爱的卑微,但不至于在别人的爱情里当跳梁小丑。   她从旁边抽出纸巾在脸上胡乱蹭了一通。   “她叫耿耿是吗?”   余淮点点头,然后又很诧异。   她怎么知道的。   “有次你喝醉了,我听到你叫她的名字。”齐琪说到这还是有些神伤,“可以,可以给我讲讲你们的故事吗?” ☆、回忆 作者有话要说:  实在不会起标题   余淮迟疑了一下,还是把胳膊叠在桌子上,开始娓娓道来。   经久不提的往事,说出来会不会大家都释怀一些。   这段记忆在余淮的脑海中异常清晰,像是每天都要翻开看一眼,所以不存在什么“往事积了厚厚的灰”之类的情况。   并没有想象中苦涩,余淮说起的时候眉眼中带着笑意,嘴角也不自觉的扬起。   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期间余淮调整了几次姿势,而齐琪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一个表情听到最后。   “其实她是一个特别冒失的人,我们第一次见面算是不撞不相识,在分班的红榜前。”   ……   “她本来脑子就不够用,还老是多管闲事儿,胡思乱想,结果考试的时候只能靠扔橡皮来决定命运。”   ……   “她没有运动细胞,但特别有激情,一次排球比赛鼻子被打的呼呼流血,我差点没把我那哥们儿打残。”   ……   “她比我有魄力,最后关头还是把分科表改成理科。”   ……   “我当时竞赛失利,她一直想方设法让我走出来,我还特孙子的怼了她几句。”   ……   “我们一起种了一棵树,就在晚秋高地。我去看过,那傻丫头还在上面刻了‘耿耿余淮’,真不怕把树弄死了。”   ……   余淮渐渐不像是在讲故事,而是沉浸在往日的回忆中无法自拔,神情也跟着情节自由转换。当故事讲到结尾,当回忆停留在高考前的那晚,余淮突然有些怅然若失。   他的青春从那一刻就结束了。   往后的日子,浑浑噩噩的,他都忘了是怎么过来的。   余淮低头吸了两口奶茶,想冲淡内心的苦涩。但这样的蠢事估计耿耿都干不出来吧。   齐琪也仿佛走进了他俩的故事,像一个旁观者一样出现在那段回忆中。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插不进去了。   那三年的陪伴,流水账一样的日子,所有的情愫都藏在了同桌的身份下,他们自己可能都不曾发觉,两人就像“耿耿于怀”一样,早就凝结在了一起。   “那后来呢?”   余淮从回忆中猛然抬头,看到齐琪竟感觉有些恍惚,愣了几秒才又恢复正常。   “没什么了,后来就是我人间蒸发了将近三年,没有联系了。”   齐琪刚好吸到了一粒椰果,卡在吸管里动弹不得。   她没有抬头去看余淮的表情,因为单是听到这句话她就已经不忍心了。   此时她的心抽痛的比听到他那晚的醉话时还要厉害,甜到发腻的奶茶顺着喉咙下去也开始变得苦涩。她没有遇到过那时的余淮,那个明亮,耀眼,自信到有些臭屁的余淮,那样的他只在她面前出现过两次,照片里一次,刚刚讲故事的时候一次。   命运居然可以把一个人改变成这样。   那一刻,很多话在喉咙里滚啊滚的,就是说不出来。   原本朝夕相伴,以为可以共度一生的人,突然变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这种感觉她不敢去想,也不忍去体会。   他这些年一直在失去,而她,至少还收获了人生新的信仰。   他放弃了清华,放弃了北京,放弃了最难割舍的人,看似简单的挥一挥衣袖,这背后的辛酸,煎熬,犹豫,自责,旁观者究竟又能懂几分呢?   谁说放弃就容易,谁说放弃不需要勇气。   “那,”齐琪咽了两下口水,这才让被糖分堆积的嗓子不至于干涩的说不出话来,“为什么不联系?”   余淮嘴角抽动了两下,似笑非笑。   “我也不知道。”   因为不敢面对,害怕在她面前抬不起头来?   因为母亲的病,不想耽误她,拖她下水?   因为想一直在她心中保持无所不能的完美形象?   好像都是,又好像都不是。   “反正这样的我也配不上她了,她越来越好了,而我却没有以前好了。”   余淮说着,有些无奈的低下头,指甲在凸起的桌子边沿上刮的吱吱作响。   也许别人不明白,但齐琪懂他现在的感受。   一个人呆在里面出不去,还关上门把其他人拒之门外,所以外面的人无论是一句鼓励的“加油”,还是一句讥讽的“窝囊废”,他都照单全收。他只管把自己围起来,包起来,藏起来,越严实越好。   旁观者缩小了苦难,而当局者却放大了悲哀。两者之间天差地别的观点和立场,让他们始终不能相互理解。   无论怎样,她不愿看到他被命运打倒的样子,这算什么,贝多芬还能扼住命运的咽喉,他怎么不可以。   “余淮,我不知道你以前是什么样的,但我觉得现在的你很好,勇敢,坚毅,有家庭责任感,如果我是耿耿,我会很开心看到你因为挫折而激发出以前没有激发出的潜能。”   余淮抬了抬头。   “但你一直在从自己出发,自我鉴定,替别人做判断。害怕会拖累她,会让她失望,会配不上她。你觉得这是为她好,其实呢?你从来没问过她,在这件事上,她从没有过发言权。这样又公平吗?”   这些话确实在余淮心上猛击了一下。   她说的没错,他从来都是自以为是的决定着他们之间的一切,以前是为了第一时间维护他那点可怜的自尊心,后来又开始一厢情愿的替她考虑。   他以前最讨厌母亲这一点,但现如今呢?他还不是重蹈覆辙。   “我小时候养了一只小狗,它一叫唤我就觉得它饿了,给它塞东西吃。我把自己不舍得吃的火腿肠,不舍得喝的奶都给它了,可最后它却病的在地上直抽抽。我当时很不理解,后来我才知道,它不是饿了,我给它的那些东西它也负荷不了。我好像说的有些多了,有时我们想对别人好,但却因为方式不对而适得其反,你以为她需要或者不需要,其实可能并不是。就像耿耿,你自作主张的切断了和她之间的所有联系,对她就一定好吗?她知道所有的内情后,又会怎么想?”   余淮真的没有想过这些,而齐琪的这些话像是渐渐拨开挡在他眼前的迷雾,也解开了一些他一直在脑子里纠缠不清的结。   “我是女生,可能更能理解耿耿的心情。我想她和我一样,也崇拜你,把你当成指路明灯,就这么无端端的,自己的方向就不见了,怎么可能不慌。就是那种感觉,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无论是因为什么,我会想知道一个原因。”   余淮眼神不再闪烁,表情也有所松动。   “所以我觉得,你应该去找她,至少说清楚你为什么消失这么多年,你都经历了什么,给她一个知情权,选择权,不要在双方心里都梗着,无论结果怎样,至少给彼此一个交代。”   “余淮,你什么都好,就是心思太重,想得太多,拿不起来。”   拿不起来。   他确实是这样,以前是放不下,学会了放下又拿不起。不是他成熟的太慢,而是命运催得太紧。   这一场谈话,从阳光最强的时候,到现在连太阳都找不到在哪了。   “谢谢你啊,跟我说这么多,走,我请你吃饭。”   “其实我现在都后悔了,不过饭还是必须要吃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释怀了,反正两个人都笑了。   回到宿舍,齐琪躺在床上回想今天她说的话。后悔吗?其实有点儿,毕竟是把余淮推的更远了。但她更希望余淮可以真正的幸福。   想到这她不由的笑了,真是够玛丽苏的。   而另外一边的余淮,心里可就没这么平静了。   一连几天,他都是什么也做不下去。无论是上课,吃饭还是打游戏,他的脑子里都是两个小人儿在打架。   还是那两个小人,都在他脑子里打了三年了。   不过这次局势有所不同,一直平分秋色,僵持不下的它们,这次好像也渐渐有了分出胜负的趋势。   他把这些年的事又在脑子里重新过了一遍,几夜的辗转难眠后,终于理出了一点思路。   来不及多想,第二天,他跑到火车站,买了一张后天去北京的火车票。    ☆、追回   两天后,余淮终于踏上了去往北京的火车。   和以前几次不同,这次的心情复杂到他自己都理不清。   似乎在疾驰的火车上,他这些年的所有的想象和期许都得到了满足。窗外的景色飞快的向身后移动,就像是电影里的特效镜头,那一瞬间竟让他有了时光倒转的感受。   时光倒转是不可能的了,他现在要做的是追回,追回过去的美好。   只是没想到,此时的北京正下着大雨,即使他拼命的跑快,到了地铁上的时候,他还是像一只刚从水里爬出来的长颈鹿。   他有些尴尬的看了看旁边的人,倒也没有什么恶意的目光,只是大家纷纷和他保持了一些距离。因祸得福,在北京拥挤的地铁上,他居然有一个可以自由移动的空间。   一路兜兜转转,到耿耿学校的时候天都已经黑透了,余淮站在楼下,拨通了从周周那里要到的宿舍电话。得到的回应是,耿耿跟朋友出门了,还没回来。   余淮没有细问,而是在楼下找了个能避雨的地方静静的等着。   他一开始只是站在一侧,后来腿发酸了就找了个长凳坐下,两个小时,三个小时,他开始不停的按亮手机看时间,脸上出现焦急的神情。他再也坐不住了,起身开始左顾右盼。   他第一次发现,原来等待一个人的感觉是这么难熬。   可是,一直等到宿舍的灯都灭了,耿耿也没有出现。最后宿管阿姨出来锁门的时候看到余淮,冲他挥了挥手。   “走吧走吧,看你们一个个的,还真够执着的。”   看来阿姨是把他当成守在楼下告白的男生了。   渐渐的,余淮的心情开始平静下来,不知是累了还是风吹雨淋的有些着凉,现在的他感觉头有些发昏,他坐下来撑着头休息了一会儿。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传来嘈杂的人声。   他抬起头,眯着眼朝远处看。昏暗的灯光,细密的雨点,他有些分辨不清那些人的模样。   “耿耿,你慢点。李洋,你扶好她。”   一个熟悉的名字重重的砸在了余淮的心上,他猛地站起来,向前走了两步。那些不知从哪个方向来的雨,被风裹挟着,胡乱的打在余淮的脸上,身上,不过这些都没什么,这些带来的刺痛感远不及眼前的这个画面。   “李洋,你也不管好你媳妇儿,就让她这么喝啊。”   “别胡扯,挺晚的了,小萱,你帮忙把她送回宿舍。”   耿耿像是根本没有参与到这些人的谈话中,一直在那手舞足蹈,嘿嘿嘿的傻笑。   “不用,我没喝多,谢谢你,李洋。”说完拍了拍他的肩膀,打了个嗝,缓了缓抬起头大声喊,“那些没良心的蠢蛋,都见鬼去吧。”   然后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喊什么喊!熄灯了知不知道,明天每人5000字检讨,不然我就把全都你们报上去!”   小萱赶紧拉走想跟宿管吵架的耿耿,消失在了宿舍楼门口。   过了半分钟左右,宿舍楼下又只剩余淮一个人了,就像几分钟前一样。   那些没良心的蠢蛋,是说自己的吗?   余淮苦笑了一下,现如今这样的帽子扣在头上,他都会觉得是在自作多情。   所谓时间停留,追回过去,只是错觉,就像时光倒转一样,静下来想想就会觉得荒谬。谁会一直停在原地等你,凭什么。   宿管阿姨探出头来,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停住了,叹了口气,接着关上窗户休息去了。   见惯不怪,她也没时间去了解这一个两个的特例。   重归于好?破镜重圆?   他大概是带着这样的心情来的,只是他把这一切想的太简单了,三年了,所有的一切才不是他准备好了就可以朝他想象中发展的,这个道理他不是不懂,只是在她的问题上,他总是考虑不了这么多。   她还是耿耿,他还是余淮,可再也不是耿耿余淮了。   他又一个人坐在她宿舍楼下,一直到天要蒙蒙亮才离开。   喧闹了一夜的狂风暴雨终于结束了,渐渐出现了雨过天晴的景象。看,世界从不会照顾任何一个人的心情。   雨后12月的北京冷的吓人,余淮站起来的时候腿都快没知觉了,一路踉踉跄跄的回到地铁上,再也不是刚来时湿漉漉的样子,但却比来的时候还要狼狈不堪。   电话毫无征兆的响了,余淮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果然是林杨。   “哥们儿,你行啊,来北京一趟都没告诉我。”   “来的急,反正现在也要走了。”   低沉的语气让电话那头愣了一会儿,余淮紧抿着嘴也没有再说什么。   “这么久不见,来找我打个篮球吧。”   这时候地铁刚好到站,门一打开,涌进了一大波人,余淮抬头看了看到站提醒,然后缓缓开口。   “好。”   清华余淮已经来过很多次了,算是熟门熟路。一路径直来到篮球场,林杨已经抱着篮球恭候多时了。   余淮把包往篮球架下一扔,走过去就要从林杨手里抢过篮球,被他灵活的躲开。   “不是吧,哥们儿,见面连招呼都省了,直接来硬的啊。”   “少废话。”   说完一个转身,从林杨身后一把抽出篮球。   “喂,余淮,你怎么还这么阴险。”   余淮根本不理会他,进攻性极强的一直抢断,上篮。   林杨并不奇怪他反常的表现,虽不敢说理解他现在的心情,但是他来北京发生的事已经可以猜出个大概了。   “余淮,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你别装了,我知道你去找耿耿了。”   他真的没装,不过还是楞了一下。   结果林杨嘴角一扬,借此机会一把捞过篮球。   “靠,你小子搞偷袭。”   “什么偷袭,这叫抓住敌人的弱点。”   接着,帅气的飞出一个三分球。   余淮不急也不恼,反正今天也不是找他K球来了。   林杨一边运球,一边看着对面的余淮。   “余淮,到底什么情况?”   “你这跟谁学的,周周都没你八卦。”   本想用一句玩笑话岔开话题,没想到林杨并没有要结束的意思,看来今天他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了。   可林杨这大仙儿表情只严肃了五秒,立马又坏笑着侧身绕过余淮,来了个漂亮的三步上篮。   余淮无奈的甩了甩头发上的汗珠。   “技术有长进啊,我居然虐不倒你了。”   虽说是夸奖,但却没那么真心。   “明明是有人心不在焉。”   余淮当然不至于跟他谦虚客气,只是被他一句话弄的语塞,一时间竟想不到怎么接下去。   沉默了一会儿,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就说出了下面这番话。   “其实没什么,我来的目的就是看看她现在过得怎么样。”   “现在看她过得挺好我就放心了。”   掩饰也好,不忿也罢,他拿过球就开始往对面的篮筐跑。   身后传来林杨的大嗓门。   “余淮,我不信你就这么甘心。”   余淮猛地一停,鞋底和地面磨出了刺耳的声音。他死死的扣住球,手上开始不自觉的使力,嘴角扬起一抹苦笑,鼻子一酸,眼泪竟有往外涌的冲动。   他发泄似的把球往地上狠狠的一砸,喉咙里传出努力压制后似有似无的怒吼声。   林杨没有说话,也没有走过去。   余淮缓了缓,向前挪动几步。   “走了,我得赶快回学校了,我妈那我也不放心。”   说完拿起书包,挥了挥手没有回头。   “余淮,出国的事你想的怎么样了。”   余淮没有停下来,只是匆匆的说了句,“再说吧”,就消失在篮球场上。   回到学校后的余淮也一直阴郁着,齐琪也就很识相的没有再提这件事。   但余妈妈不知道其中的缘由,本想关心一下儿子,却被不耐烦的岔开话题。   “妈,你没事别操这些闲心了。”   一直控制很好的余淮这次没有控制住,在母亲面前表露了他的无奈和烦躁。   看来,真正的不开心是怎么都藏不住的。   之后将近一年的时间里,除此之外很少有不顺心的事,成功的修满学分,申请到心仪的一所美国大学,最万幸的是母亲的病情居然奇迹般的稳定下来,一切好像都顺风顺水,虽然没去成清华,绕了一大圈,他照样可以去美国读物理学博士。   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吗?他应该知足,却总也高兴不起来。   这一年,耿耿的空间都被他逛烂了,每次他都心惊胆战的打开,恐怕看到她的空间里出现一个陌生的男人,一个刺眼的称谓。   可是她的动态一直停在那一天,高考结束的那天。   “振华,我终于不用受你的折磨了,我要去北京拥抱每一个美好的明天”,后面还重重的加了一大串的感叹号。   他每次看到这句都会忍不住笑,最后又不由的伤感。   单从这条动态就可以看出她当时对未来的憧憬,那种终于脱离苦海,去履行和别人约定的激动和喜悦,但现在看看多讽刺。   这一场错过,无论甘不甘心,他都怪不了任何人,因为他才是那个始作俑者。   少了期待和牵挂,这次美国之行,余淮走的算是轻松。   机场送行还是来了很多人,熟悉的不熟悉的,余淮才发现这三年他认识了这么多人,和耿耿没有任何交集的人。   最后,齐琪还是毫无悬念的被推到了人群最前面。    ☆、你好,美利坚   这一次,齐琪没有扭捏的推脱,而是大方的走上前去,跟他话别。   反正都是最后一次了。   啰啰嗦嗦的说了一些没重点的话,终于有人提醒登机的时间要到了。   余淮对着人群挥了挥手,转身向安检口的方向走。   “余淮。”   齐琪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搭错了,不算嘈杂的机场里,她的声音特别明显。   余淮回过头。   齐琪没有走过去,而是站在原地冲他喊。   “余淮,如果——”   她停了下来,突然凝住的空气同时凝住了所有人的好奇心。   如果你先遇到我,会不会我们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她努力咧了咧嘴,把眼泪憋回去,也把这句话咽到肚子里。   “如果遇到靠谱的帅哥,记得给我介绍。”   说完,粲然一笑。   余淮也笑了,不知道这样算不算释然。   余淮回过头继续走,他没有看到身后齐琪奋力挥动手臂的模样,挂着泪却努力把嘴咧到最大的样子。   这不是一次简单的送别,这一次,齐琪也跟这段无疾而终的暗恋来了一次告别。   来到美利坚后的余淮也不算是“独在异乡为异客”了,这里不只有林杨和周周,还有成片成片的中国留学生。   新的环境,新的生活,是否就代表可以有一个新的开始呢?   总之余淮是这么期盼着的。   可喜可贺,他和林杨的学校离的很近,合租成为顺其自然的事,有空的时候就一起打个游戏K个球,日子过得倒也算是多姿多彩。   只是余淮适应不了学校的快节奏以及这里千篇一律的伙食。   他承认林杨比他聪明,可没想到就连肚子的适应能力也不如他。   在连续吃了半个月的快餐后,余淮终于决定自己开火做饭。   林杨自然是指望不上的,没想到周周更是厨房杀手。本想着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现在倒好,平白多了两个嗷嗷待哺的人。   来美国小半个学期了,他精神上确实是放松了不少,只不过治愈他的不是时间,而是连轴转的忙碌。   虽说母亲的病稳定了不少,虽说自己拿到了全额奖学金,但他还是总想给家里多分担一些。所以每天在实验室忙到天昏地暗之后,还要在学校门口打两份工,日子虽然过得忙碌紧俏,但却也足够充实,至少他很少再想起那些让他烦心的事或念念不忘的人。   很少但不至于没有,比如一直困扰着他的梦魇。   他一直很少做梦,但也不知道是“水土不服”还是怎么的,现在每晚做梦已成为家常便饭,只不过大多是噩梦,有几次甚至会从梦中惊醒。   那几次他印象很深刻,那种刻骨铭心,深入骨髓的恐惧感他怎么会忘。   除了梦到母亲的突然离世,就是梦到耿耿穿着一袭白纱,挽着别人走上结婚的殿堂。   这确实是他最害怕发生的两件事,所以每次惊醒都是浑身冷汗,然后狠狠的掐自己几下,确认真的是梦才能继续睡下。   第二天醒来后,回想起来总是不由想笑。   那个只见过一面的臭小子居然在他的梦里客串了这么多次男主角。   不过笑也只是一瞬间,又不是真的开心。   虽说离自己的梦想更近了,好像又到了那种伸伸手就可以够到的状态,但他并没有很高兴,至少没有发自内心的高兴。   这点他自己明白,林杨和周周也看得出,只是所有人都选择看透不说透。   所有想藏在肚子里的话,停在嘴边的话,一见了酒就全都招架不住,咕嘟咕嘟往外冒。   这天余淮和导师一起完成了一个项目,拿到了一笔客观的报酬,终于有了一件喜事可以庆祝一下。   高兴和伤感的时候最容易喝醉,正巧余淮占了两个。   果不其然,酒过三巡,桌上只剩周周一个人还清醒着。   余淮趴倒想休息一会儿,却被林杨一把拽起来。   “余淮你别睡,我,问你点事。”   说完还打了个嗝。   周周看到林杨这样,有些嫌弃的别过脸去。林杨酒品不好他是知道的,只是他不知道这次他又会抖落些什么不着边际的话。   余淮醉的睁不开眼,半眯着听他说。   “你跟我说你的梦想是什么?”   周周听到翻了个白眼,“林杨,你当你汪峰呢!”   林杨没有回她,只是笑了笑。   “梦想啊,我想上清华,然后在美国——”   余淮突然一愣,停住了。这大概是他初中时就给自己定下的目标,从前不用开口,只要想想就会充满斗志,热血沸腾的,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梦想好像成了一句随口一说的话,成了他的挡箭牌。   “然后在美国读个博士。”   可无论如何,他也要把这句话说下去。   林杨突如其来的这么一问,让他的酒瞬间醒了一半,可林杨并没打算就这么罢手。   “那你还遗憾吗?没上清华,你还遗憾吗?”   他突然笑了一下,林杨真的醉了吗,逻辑这么清晰。   但这个问题确实把他问住了。   遗憾吗?说实话,已经过了太久,他都忘了是什么时候就就已经释怀了,清华,早已不是什么执念了。   没等余淮开口,也没等林杨反应,这回是周周开口问他。   周周很少过问他们的事,置身事外倒是显得冷静客观,但她从未打算永远旁观。   “其实余淮,我看得出你在意的是什么,你知道吗,你一点都不会伪装,真的,都写脸上了。”   “你上次去见耿耿本来是想重归于好的是吗?但林杨说了,看你回来后那个样子就知道没成功。”   提起那晚的事,余淮还是不由的难受,手紧紧的攥着杯子,抿着嘴没说话。   “我们不是要揭你的伤疤,至少在这里,我们是你最亲的人,我们是真的不愿意看你那样,每次都笑的那么勉强。你自己至少应该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为什么一切都越来越好了,你却还是走不出来。”   “你想要的未来是什么样的,是成为学术大牛,商业精英,还是——”   “我想和耿耿在一起。”   周周还没反应过来,被余淮突如其来的回答弄的一愣。   “我的未来有她就好了。”   然后特没出息的红了眼眶,他使劲的呼了口气,接着拿起杯子喝了口就想把眼泪压下去,但还是于事无补。   周周对林杨使了个眼色,扶着他离开了。   客厅里只剩余淮一个人。   他终于不用苦苦的忍着,这么多年,这是他第一次放肆的哭,放肆的想念,放肆的发泄,放肆的愤怒。   他不甘心,他放不下。   他恨,他恨上天不公给了他这么多坎坷,他恨自己懦弱不敢上前,他恨命运让他遇到了这么好的人却也只能错过,他恨……   他想耿耿,到了也许林杨和周周都无法想象的地步,虽然他一直在克制,但终归是骗不了自己。   过去的事他已经忘了大半,只是每一个耿耿参与的细节他都记忆犹新。时间确实带走了很多回忆,但该留下的终究会留下。   最后他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又是什么时候被架上沙发,只记得这一晚他胡乱的做了很多梦,每个梦里都有耿耿,哭的,笑的,着急的,犯蠢的,每一个都让他不愿醒来。    ☆、释怀(一)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余淮的脑子里像是装了炸弹一样,又涨又疼,像是下一秒就要炸开了。   可不是吗?昨晚喝了那么多酒,又是一夜没睡好,怎么可能不头疼。还好今天教授大发慈悲给他放了一天的假,他也终于能躺到床上多休息个一时半刻的。   可这边刚躺下那边手机就响了。   他懒得睁开眼睛,摸起电话,习惯性的一划,放到耳边。   “喂。”   声音里还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拖着浑浊的尾音。   “余淮啊,是爸爸。”   他倏地一下坐起来。   “怎么了?”   只是一瞬间,像是有很多外力拉扯着神经,睡意完全被冲走。   “没什么,就是你妈担心你,问问你的情况,家里都挺好的,你别操心了。”   余淮终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那就好,我昨天刚完成一个项目,给了几万的报酬,我尽快汇过去。”   余淮和家里通话的内容总不外乎这几个话题,父母的身体,还有汇钱的时间。   这时候周周刚好端着早餐走到门口,听到里面的声音停了下来。   “儿子,你别太辛苦,出去了就好好学习,家里有你爸呢。”   母亲不知什么时候接过的电话,从声音听起来是精神了不少。   他抿了抿嘴,努力掩盖内心的伤感,尽量让自己的声线显得轻松明快一些。   “恩,知道了,妈你也多注意休息,勤到医院检查一下。”   “好的,儿子,没别的事了,多吃点好吃的。”   余淮应了几声,挂上电话。   周周在客厅走了一圈才装作若无其事的敲门走进去。   “来,余淮,吃点早饭吧。”   余淮楞了一下。   “别看了,这是林杨早上出去买的,我没烧厨房。”   余淮一下笑了出来,放心的拿起三明治咬了一大口。   周周看着吃的正香的余淮,嘴动了半天都没说出一句话。   “你想说啥?”   余淮倒是可以一心多用,专心吃着早饭还能注意到周周的小动作。   “我刚刚在门口听到你在打电话,是跟家里吗?”   余淮腾不出嘴,只能对她点点头。   周周若有所思,“那你妈妈情况怎么样?”   他努力的把一嘴的食物嚼完咽下。   “我听着精神还不错。”   “那就好。”   然后低下头,手指在托盘上磨蹭着,没有说话。   “其实生老病死,这些年我也看开多了,而且我妈的情况也有好转,至少不会——”   他突然停住了,想起了些什么没有继续说下去,他盯着周周,只是她像尊佛像似的坐在那里,除了手指,其他部位纹丝不动。   “周周,你是不是——”   余淮试探性的问了句。   “没有,只是想起了一些过去的事。”   周周抬起头,微微笑了笑。   “我记得当年我说过,很多年后,当我回头讲起我自己的时候,会不会也可以风轻云淡的一笔带过。”   “这在当年我真的觉得很难,我觉得我永远不会做到。可是人终会成长,你经历了别人没有经历的,反而会成长的更快。”   周周严肃认真的说着,倒真的很像个长辈的样子。   “其实余淮,你也一直在改变,你没有发现吗?不要说只有时间能抚平一切,你自己也可以,况且人生就这么长,我们哪里等得起。”   余淮没有插话,只是认真的听着,若有所思。   “咱们不说那些虚的,就像你妈妈生病,不是你的错也不是她的错,所以你不要觉得拖累谁或者配不上谁,也不用给自己背负这么多没来由的负担。”   “你看我,只有这么悲催了吧,可还是死乞白赖的跟林杨在一起了。反对或者不看好都是暂时的,谁也不是故意要敌对你,事在人为嘛。”   说完还自嘲的笑笑,她也够拼的,为了开导他不惜拿自己开涮。   余淮也笑了,这时候再不笑也说不过去了。   “不枉我叫了你这么多年的小姑姑,你这鸡汤熬得真不错。”   她瞟了一眼余淮,接着说。   “陈桉跟我说过,要为了自己,走的更远,过得更精彩。”   鸡汤要熬就熬到底,她可不是半途而废的人。   余淮还没来得及咂摸这句话的深意,所有的注意力就全被“陈桉”这个名字吸引过去了。虽然不曾见过这位大仙儿的庐山真面目,但他没少听林杨提起这号人物。   “陈桉,是那个陈桉?”   周周一脸平静的点头,倒显得余淮的反应有些过激了。   “那可别让林杨听到,这辈子,他只嫉妒这一个人。”   余淮脸上一直挂着笑,时间久了,脸都僵硬的抽了两下。   “听见又怎么样,我就是喜欢陈桉啊。”   余淮简直想给周周跪下了,她怎么可以说的这么理直气壮。   可偏偏就这么巧,林杨刚好路过门口,顺耳听到那句话,怒气冲天的走进来。   他当然冲周周说不出什么重话,进门时的气势走到半路就被消磨的渣也不剩了,听起来像是质问的话从他嘴里出来竟像是在撒娇。   林杨大概把自己最怂的一面都献给周周了吧,但是在喜欢的人面前又算得了什么,总好过他,连这样的机会都没有。   “朕还没驾崩,谁敢抢朕的四皇妃。”   周周尴尬的别过脸,实在不想理他。   见她没反应,林杨立马又狗腿子的凑过来。   “周周,你就跟我说,你最喜欢我。”   周周看了眼一旁乐不可支的余淮,更尴尬了。   “不说,幼稚。”   “那你说你最喜欢陈桉。”   周周满脸挂着黑线,让我说我就说。   “我最——”   “你,你敢说我就——”   “你就干啥。”   “我就,我就。”怂包林杨正式上线,他余光乱瞟,最终落在了余淮身上。   “我就掐死你大侄子。”   余淮笑的正欢,听到这句表情一僵。   虐狗之后还要灭口吗?   周周再也受不了了,揪住林杨的耳朵就把他提了出去。   余淮看着步调极不协调的两个人一瘸一拐的走出房门,最后消失在视线里。   他的笑容持续了很久,毕竟今天他是真的开心,但慢慢的,扬起的嘴角开始微微下垂。   笑闹过后,房间里又只剩他一个人,独自面对自己的时候最可怕,他能分明的感觉到自己的心空落落的,像是缺了一块,像是缺了很久。   他重新躺下来,但再也睡不着了,他反复回想周周今天那番苦口婆心的劝告,虽然后来被林杨搅局,但他确实听到心里去了。   别指望着时间抚平一切,要靠自己来解救自己。   但一个人真正的复原哪有这么快,面对别人的质疑和询问,他依然做不到风轻云淡,谈笑风生,只是他真的在努力,努力走的更远,过得更精彩,然后可以扬着下巴,臭屁的跟耿耿说,“小爷我杀回来了。”   这是他新的目标,周周可以做到,他又有什么不行,被挫折击倒后就爬不起来,别说耿耿不认识,他都不承认这样的小爷。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随着余淮逐渐解开心结,我的这个番外就要结束了,可是,曲终人不散,还有第三卷,哈哈哈,我这篇文章简直又臭又长,这里简单介绍一下。 第三卷是个超级大脑洞。如果耿耿有五次穿越的机会,她会如何抉择,可以回到过去,弥补遗憾重头来过的她,可以如愿以偿的挽回一切,拥抱美好未来吗? 脑洞齐大,就这样简单透露一下吧。 这篇文章已经在写了,所以可以日更,么么哒 ☆、释怀(二)   重整旗鼓后,连日子都变得不再那么难熬了,好像一切又有了新的方向,新的色彩。   忙碌而单调的生活也丝毫没有掩盖住余淮那惊天动地的大转变,倒也不算是惊天动地,只是以前那个熟悉的余淮好像又渐渐回来了。   确实如周周所说,其实你下了决心要改变,要振作,一切也就没那么难了,你觉得怎么都翻不过的高山,咬咬牙冲到山顶发现也就不过如此。日子怎么过都是过,想通了之后反而轻松了许多。   余淮的转变林氏夫妇也看在眼里,开心是开心,可依然不知道他们这个大侄子有着什么样的打算。也旁敲侧击过几次,但都没从他口中套出什么话。吃一堑长一智,余淮的嘴现在可是严的很啊,这一年多,不醉装醉的技能他也学会了,所以也别指望着灌醉他然后套两句什么真心话了。   时间长了,林杨他们也懒得管他,秀恩爱呗,这招才是制敌的关键。   这天,林杨不知从哪淘来了台红白机,两人玩的那可是热火朝天,甚至到了不眠不休的状态,余淮凑过去看了一眼,《松鼠大作战》。   幼稚,唇齿间挤出了不屑的声音,然后装模作样的转头走掉,目光却不经意的往屏幕上乱瞟,步子也始终挪不开,心里直痒痒。   “你站在那,我一会儿把箱子扔出去你接到再往前扔。”   “好,我数,1,2,3,扔。”   “哎哎哎,哦,耶。”   完了还激动的跳起来击掌。   “真不容易,扔了一天终于扔出去一个超能量箱子了。”   余淮站在一边,惊讶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这么简单的游戏,这么简单的配合,还要庆祝?   林杨和周周这才从二人世界里走出来,看到被晾在一边,凄凄惨惨戚戚的大侄子。   “余淮,我才发现双人游戏比一个人傻了吧唧打怪有意思多了。”   余淮有些尴尬的咧了咧嘴,那是你太弱鸡好不好。   “你要不要试试?”   林杨刚把手柄递过去就缩了回来。   “这游戏没有三人模式,你一个人玩那太没意思了,要不我就牺牲一下自己,我陪你玩。”   然后表情一秒变的很变态,一脸猥琐的冲余淮飞了个电眼,余淮差点把隔夜饭给吐出来。   “这游戏就是设计给小情侣玩儿的,我不跟你玩。”   林杨马上根据剧情变脸。   “余淮,你——”   小姑姑到底是怎么受得了这号人物的。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仍旧不知疲倦的玩着这个游戏,余淮每次都装成没事人一样从旁边经过,次数一多就露出了马脚。   “余淮,想玩儿你就直说,你这么一会儿一趟的,晃得我眼晕。”   余淮撇了撇嘴,虽然自己确实是别有用意,但晃得他眼晕绝对是莫须有的罪名。   “跟你说多少遍了,想玩游戏就去找个小女朋友陪你一起玩,对了,周周,你不是说前两天认识了一个留学生,还挺合适的吗?”   真的算是驾轻就熟了,玩着玩着还聊起天儿来了,甚至还趁着间隙互相使个眼色。   “对啊,余淮,你看你这也老大不小的了,我改天把她约出来你们认识一下。”   这算是被家里长辈催婚吗?   刚好一局告终,林氏夫妇放下手柄,开始对着余淮来了一番狂轰乱炸,你一言我一语配合的极为默契。   余淮实在是听得不耐烦了,丢下一句重磅炸弹就甩手离开了。   留下林杨和周周两人面面相觑。   “行了你俩,谁先结婚还不一定呢。”   不是赌气,也不是自吹自擂,那口气就像找好对象见过父母明天就能领证了一样,对,就是这么笃定。   那是谁?好像没什么悬念。看来这只深山猴子终于开窍了,想通了,准备回去找耿耿去了。   过了一会儿,余淮提着件外套又从卧室里走出来,可眼前的两个人明显没有从那种极度震惊的情绪中逃离。   “余淮,今天不是休息吗?你又要去哪?”   周周还残存着一些理智,开口问了句。   “你俩打游戏吧,我还得出去挣老婆本儿呢。”   说完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门“嘭”的一声撞上,两人同时吓的一抖。   看来这回余淮要来真的了。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自从余淮甩出那句不知天高地厚的话之后,林杨和周周就开始每天一起有说有笑的商量着什么,余淮本来也没觉得好奇,谈恋爱嘛,不腻歪在一起才奇怪,但直到有一天,他到林杨卧室里拿点东西,不经意撇到他没有关机的电脑,才恍然大悟。   应该说他看到电脑上停留的页面简直连下巴都要掉了。   Google浏览器上,打开的网页都是清一色的,婚庆公司,婚纱摄影,中西方婚礼流程。   林杨这小子想干啥!   “余淮,东西你找着了吗?”   正巧这时候林杨甩了甩手上的水走进来,看到余淮正盯着电脑屏幕发呆,没有震惊也没有暴跳如雷,仿佛正中下怀般的抱着胳膊等着看好戏。   “你,要结婚?”   余淮丝毫没有掩饰他这种偷窥的行径,指了指电脑又看了看林杨,表情极度扭曲。   林杨努力压制住自己窃喜的小情绪,“可不是吗,我这都26了,我妈前段时间给我打电话说,她同事都抱孙子了,让我加把劲,我这么孝顺可不是得顺着她的意吗?”   余淮嘴角抽动了一下,皮笑肉不笑。   “还有,你上回说‘谁先结婚还不一定呢’,那我只能说,兄弟,承让了。”   承让你大爷。   林杨再也绷不住了,得意的情绪从全身每一个毛孔散发出去,一瞬间就把余淮包裹的透不过气来。   这个一向赶在余淮前面,运气好到爆表的兄弟,在结婚这件人生大事上也是不甘落后。这可苦了余淮,注定要被林杨骑在头上一辈子了。   余淮挂不住面子,甩手要出门,却被林杨拦住了。   “别着急,我这还有个消息,你一定想听。”   余淮可再没那个承受能力听他那些爆炸性新闻了,不耐烦的挥挥手,准备暴力突围。   “是耿耿的?你真不听?”   就像周周之于林杨,耿耿就是余淮最大的弱点。   余淮果然一下子就消停了,一边收手,一边还故作高冷的来了句。   “快说,我着急着跟导师回邮件呢。”   林杨才无暇顾及余淮这些小把戏,爱面子就爱面子吧,反正现在看来也不是什么要命的事。   “我帮你打听了,耿耿现在单身。”   余淮听完,脸明显抽搐一下,惊喜的神色从眼睛里溢出来又被他强行按了回去。   “怎么?没什么要说的?”   林杨挑眉。   余淮怕自己再待下去要控制不住的笑出来,索性拍了拍林杨的肩膀,趁他还没防备赶快溜之大吉。   可走到门口,还是自觉理亏的回过头。   “谢谢你啊,兄弟。”   接着快步走到卧室里偷笑去了。   这一句话的威力是巨大的,大到让余淮连续几天,无论干什么都是心不在焉的。   他开始更兴奋的打工,实习,盘算着如何安排这次阔别已久的重逢。   她的□□像是已经被废弃了,这么多年,余淮反复的点进去,然后删掉来访记录,退出来,可后来看看好像是多此一举了。   她的动态就像是余淮的青春一样,被定格在了高考结束的那天,再也没了下文。   余淮并没有她的任何联系方式,在信息化时代的当今,他俩仿佛就是活在彼此记忆中的陌生人。   倒是林杨的举动提醒了他,碰运气也罢,他在Google上打上了耿耿的名字,输入法和搜索框都自动匹配了“耿耿于怀”,四个大字醒目而又刺眼。   他迅速的点击搜索,下面出现很多结果。他瞪大了眼睛一条条看过,简直比检查论文还要仔细。   终于从汪洋一般的结果中翻出了一条——青年摄影师耿耿开设独立摄影工作室。   他嘴角不自觉漾开了一片笑意。   她终于做成了自己想做的事,真好。   他点开那条链接,首页推荐的大图是耿耿的一幅获奖作品。   《等待》。    ☆、相逢不再是梦中   余淮只是扫过一眼就再也忍不住了。   照片上,灰色的土地和同样昏暗的天空似要连成一片,画面正中是一颗光秃秃的树,两条枝丫伸展,树干微微扭曲,顶部盘旋,像是一个女人纠结的姿态,并不舒服,却仍旧在坚持。一条破旧的婚纱,发黄的裙摆,腐烂的纱幔,随意的裹在树干上。   像是等待爱人多年的女人,等待着一场梦中的婚礼。   照片下方是这样介绍的。   一种不知名的情绪蔓上心头,他悲伤的深吸了一口气。   这里面的深意大概只有他们两人才懂,这棵风雨飘摇的小树,不仅是执着等待的耿耿,还是年少时的约定,更是她屹立不倒的意志与期待。   心疼之余,更多的是自愧不如。   他继续往下把通稿看完,视线有些模糊,他必须瞪大眼睛,贴近屏幕才能分辨那一个个小字。   “摄于2012年11月。”   结尾处括号里标明的日期让他心头一颤,去年,也就是说——   还没来得及往细了想,就被林杨突如其来的一招如来神掌拍的魂都不剩了。   “看啥呢你,我喊你都没听见。”   “你管不着,一边玩去。”   余淮不耐烦的扇了扇手,接着装作不经意的扶着鼠标,把小箭头挪到红叉那里。   “我都看到了,耿耿开摄影馆了嘛。”   余淮的动作一下子僵住了。   “拍的不错嘛,当时怎么没发现她有这本事。”   接着怼了怼余淮,看看他的反应。   “那是你有眼无珠。”   本以为余淮还会使出他惯用的那招四两拨千斤绕过这个话题,没料想却直接了当的开启了“护妻”模式,简直打他个措手不及。   “那就正好找她拍婚纱照呗,远近是个亲戚,怎么也得给个亲情价吧。”   林杨挑眉,余淮撇嘴。   “长辈管晚辈要福利,也不臊得慌。”   林杨笑了,余淮也笑了。   看来,是时候了。   把这里的一切收拾安排完毕后,他们三个头也不回的踏上了回程的飞机。   不像来的时候那样牵挂,不舍,一步三回头都看不够,这个地方没有什么好留恋的,毕竟生活了三年也从没在这找到过一丝一毫的归属感。只是外面的人费尽心机的想挤进来,里面的人不顾一切的想逃出去,就是这样。   踏上飞机也不代表着,万事俱备,只欠耿耿。虽然他有了勇气,也有了借口,但终归也扭转不了他人间蒸发这么多年的事实。   平日里漫长到没办法打发的十几个小时,竟还没让他想清楚怎么去面对这阔别已久的重逢。   这一次踏上故土,他有着不一样的感受,即使天上零星飘着小雨,他的心里也是晴空万里的。风朝着一个方向吹,他的心也朝着一个方向飞。   回来之后的第一件事当然是去看望母亲,有快半年没见了,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的身体。虽没有明显的好转,但至少没有继续恶化的趋势,他已经心满意足了。   在回国前,导师承诺了给他一份大礼。   要说美国有什么值得留恋的,那就是这个善良“大肚”的教授了。   他拿着导师给的电话和地址,来到了一家跨国公司,这个公司他早有耳闻,虽算不上享誉国内外,也确实是他关注已久的一个好去处。   接下来发生的事更让他惊喜万分,一个电话直接打到了董事长办公室,没有任何流程,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成了公司技术部的一员。   当然也算不上是走后门,公司的董事长和他导师算是莫逆之交,作为好友的得意门生,他当然毫无顾虑的收入麾下。   只是余淮回到家后才看到合同上的的附加条款。   “在保证任务完成质量的情况下,工作时间灵活。”   鼻子一酸,心里却暖暖的。   果然,当你准备好了向命运发起挑战后,所有的不如意都会绕道走,所有的好运都上赶着到你身边来。   余淮现在就是这个状态。   单单是工作和母亲的周转安置就花费了一个月的时间,等到第一笔可观的薪水拿到手后,余淮紧紧的攥了攥工资卡。   是时候把找回耿耿的事提上日程了。   像这样的事林杨是最有兴趣的,趁着周末来到余淮家里,分析了局势的同时,还给出了好几种备选方案。   余淮根本就没听进去,他原本想的就是,他跟着林杨周周一起进去,打个招呼开始叙旧,有个开始就好,其他的慢慢来,不着急。   可林杨大概是受周周影响太深,硬是要给余淮安排一个意料之外的出场,余淮肯定是不想这么麻烦,但他那里拗得过林杨,瘸子里挑将军罢,选了一个听起来还靠点谱的方案。   日子一天天临近,原本以为已经做好一切准备的余淮还是开始紧张了。   见了面应该说什么?   这么多年没见他们还有共同话题吗?   耿耿真的可以原谅消失了这么久的自己吗?   一个个问题扑通扑通往外冒,挤得他脑子都要炸开了,成山的工作都没把他折磨成这样,也就只有耿耿,没见面,没说话,只是想想就能让他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无计可施的他只能躺倒在床上,听天由命吧。   最后还是时间拯救了余淮,也不算是拯救,只是逼到劲儿上了,临场发挥成了最终的方案。   见面那天,林杨穿的一本正经,甚至有些道貌岸然,而余淮却固执的穿起高中时常穿的那种圆领黑t,林杨自然是满脸的不屑,顺便耀武扬威的在余淮面前来回晃荡了好几圈。   余淮视若无睹。   要你喜欢?又不是穿给你看。   因为是林杨开车,所以比预计的时间晚了将近1个小时,弄得中间余淮几次想破门而出。   坐公交应该都比他快。   虽然波折,但也还是到了。   “余淮,记得我跟你说的暗号,我一说你就进去。”   余淮敷衍的点点头,但还是听话的靠在门外的墙上没有动。   林杨满意的离开,和周周一起去演他们排好的小短剧了。   他们进去后没多久,余淮就开始在外面暗暗叫骂。   这鬼天气简直要把人热死。   他是很热,可是怪不着天气。   他开始频繁的擦汗,时不时的揪起衣领抖一抖,刚放下就又提起来扇风。   他也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热,因为心跳太明显了,扑通扑通的像是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林杨没有耽误多少时间,只是出来的时候脸色并不好看,等他开口抱怨余淮才想起来他反复交代的剧情,假装抱歉的笑了一下。   林杨自然不好再说什么,转身钻进大门,余淮也跟着走进去。   “扑通扑通”的声音更明显了。   进去之后余淮才抬起头。   第一眼就对上了耿耿的眼神。有一瞬间他忘了自己在哪,但很快又恢复清醒,努力表现出自然的样子。   “耿耿。”   这两个字发出来,声音陌生仿佛自己都不太认识,这里面饱含了太多感情,余淮也说不出。   他看向对面的人,眼眸澄澈,几滴液体在眼睛里来回晃荡,终于顽皮的落下。先是忙不迭的掩饰,然后笑意慢慢在脸上化开。   就从这里开始吧。   也不枉我们耿耿于怀这么多年。 ☆、同样的新卷开篇废话   这次废话少说点,第三卷,日更,明天发。   好像太简洁了。   最后说一句,你觉得这只是个简单的穿越你就错了。   最后问一句(说话不算话,打脸。)   你们期待吗? ☆、序章   故事就从这里开始吧。   26岁的耿耿,在医院里偶遇了26岁的余淮,当年撞出来的缘分,如今又在这里重新上演。   时间好不容易抚平的伤口,被他的一句“耿耿”重新揭开。   晚上,我一个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说实话,上次因为他失眠已经是半年多前的事了,所以,谁也不是离开谁就活不了。   本以为我已经做好准备和那段荒唐的青春告别,结果他毫无征兆的闯入还是打乱了我所有的计划,攻破了我所有的防线。   他没死,也没有任何意外,那为什么不来找我。   我烦躁的起身,对着空调遥控器下调温度的按钮一通狂按,可是温度就停在16度下不去。   气急败坏的我把它一把扔到旁边的床头柜上,一个不稳,还咣当咣当的滚到地上去。   我就这点本事,跟这些手无寸铁的东西耍狠较劲。   最后我终于缴械投降,从床上爬起来换上衣服,打个车来到医院。   “姐?你怎么来了。”   “你呢,这么晚还不睡。”   我往旁边的椅子上一坐,顺手拿起一个橘子,边剥边说。   “谁像你,我这夜生活才刚开始呢。”   然后特不要脸的冲我挑了挑眉。   还夜生活,我实在不好意思说那就是跟他那个小同桌聊微信。   “姐,今天遇到的那个人是谁,我看你反应不对。”   挤眉弄眼,表情极为猥琐。   还没等我回过去,他就蹦出来两个字,“姐夫”   我差点没把刚塞进去的一瓣橘子呛出来。   “姐夫你个头。”   “不是,姐,真的,你回头看看。”   看着他笃定的眼神,我小心翼翼的回过头。   他妈的真是余淮,就站在门口,没有任何表情。   我转过身装成好姐姐的样子给他塞了塞被角,嘱咐他早点休息,不过还是顺带着点了一下他缠满纱布的锁骨,结果他疼的在床上嗷嗷直叫。   叫去吧,老娘可不是忍气吞声的玛丽苏。   当我重新朝门口看去的时候,居然捕捉到余淮微微上扬的嘴角,这是再次见面后我看到的他第一个表情。   我关上门,稍微走远了些,才停下来,和他面对面站着。   刚刚的一别太匆匆,我甚至没有仔细的看看他,走廊昏暗的灯光下,我缓缓抬头。依然是千年不变的寸头,黑t恤,和高中的他一模一样,这感觉就像是我只是课间上了个厕所,岁月对他就是这么宽容。   他像是被我盯的有些不自在,手在兜里放了一会儿又拿了出来。   才没有好久不见抱头痛哭的戏码,只有不知怎么才好的两个人面对面站着,一直沉默。   接下来漫长而又尴尬的时间里,我们东拉西扯的也说了半个多小时,无非是他夸我两句,然后说起自己的经历,苦笑两声。   我几乎没有开口。   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他没来由的夸奖,更重要的是我不知道怎么去回应他经历的一系列苦难。   尿毒症。   虽然我生物不好,虽然我对这个病知之甚少,但也总算是道听途说的得知了这是个要命的病。所以我还能说什么呢?   安慰吗?   这要是搁高中我大概会这么做,但是现在的我不会了,从大学到社会大学,这7年的历练让我学会怎么跟不同的人打交道。   余淮的自尊心最强,如果我去安慰他,他会怎么想?当我是在看他笑话,还是可怜他。   结果道别的时候,我连一句祝福的话都没说出口,甚至连电话都没留。   但这都不算什么。   接下来的几天,从四面八方来的消息彻底淹没了我。   他没去清华。   他没去美国。   他……   我没法形容这几天我是什么样的心情,总之感觉晕乎乎的特别不真实,刚见面的时候,虽然气他消失这么久,但至少他还是以前那个他。他告诉我母亲得尿毒症后,我还可以安慰自己,没事,他还去了清华,去了美国。   可现如今。   我变的不敢见他,他现在的眼神让我看着特别陌生。   心如死灰,大概就是他这样吧。   但我没办法让他变回以前的余淮,也没立场打醒他,让他振作起来。所以我和他一样,吞吞吐吐的说着谎话,保护着他长在血肉里的自尊。   这天,是我三年来第一次当了甩手掌柜,扔下一堆烂摊子回家睡觉,关掉手机,忘掉余淮。最近发生太多的事,一下子把我7年来没风没浪的生活推到了最高点。我需要好好消化一下,然后再好好的面对余淮。 作者有话要说:  穿穿穿,下一章开始。 ☆、一段荒唐的旅程   躺下之前,我鬼使神差般的看了眼时间,2015年8月21日上午10点11分,接着在心里默默记下这串数字。   可我闭上眼后,并不是一片黑暗,而是一道白光闪过,然后整个视野都亮了。   我慌乱的睁开眼睛,以为是出现了什么奇观,却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差点当场尿出来。   一个大概半米的小精灵,应该是精灵,举着一个迷你的魔仙棒,在我眼前飞来飞去,还不时的冲我眨巴眼睛。   那张脸,分明就是凌翔茜嘛。   丑人千百种,美女的长相倒是出奇的统一。   但现在不是看美女的时候,我首先应该庆幸这不是晚上,不然我指定就尿出来了。   还没等我掐大腿确认,这个小东西就开口了。   这tm的是在拍电影吗?用得着这么逼真吗,还会说话。   “耿耿。”   我不知道是答应好还是不答应好,就这么傻傻的坐在床上,还不经意的往后缩了缩。   “别害怕嘛,难道我不可爱嘛。”   说完还特委屈的低下头,怼了怼手指头。   可爱倒是可爱,不过这个情况下,更多的是可怕。   见我还是不愿靠近,她叹了口气。   “算了,每次都是这样,我都习惯了。我就不自我介绍了,我们那些职称说了你也不懂,而且你也不信。”   说的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你就叫我小辛吧。”   小新,哈哈哈,对不起,我实在忍不住。   “那你应该拿只蜡笔,不是魔仙棒。”   她显然是不能理解我这个地球人的笑点,但稍有缓和的气氛还是让她开心了不少。   “咳,严肃一点,开始正题吧。”   还有正题?   好奇心的驱使下,我赶紧坐正。   “我是受主人之托,打住,你千万不要问主人是谁,我们有保密协议的。”   看着她那个紧张又严肃的小表情,我忍不住笑起来。   其实也没那么可怕嘛。   “好好,我不问,你说吧。”   “你是不是认识一个叫余淮的人,然后和他有个没解开的心结?”   我瞪大眼睛看着她,不是吧,功课做得这么好!   我机械性的点点头。   “那就没错了,我这里有5次穿越的机会,可以穿越到任何你和余淮同时出现的时空里,而且,你可以改变历史。”   然后还特别得意的扬了扬下巴,生动诠释了什么叫嘚瑟的鼻孔朝天。   但我一直张着嘴,没有任何表情。她见状拿起魔仙棒在我眼前挥了挥。   “喂,你听懂了没?”   “啊?哦,没太懂其实。”   她叹了口气,重重的垂下小脑袋。   别怪我,地球人的智商显然不能和你们这些奇怪的生物相提并论,况且我是还处于平均值以下的那一类。   “你不用想明白,你只需要考虑你要穿到哪里,什么时间,其他的我来操作就好了。”   “哦”   我似懂非懂的转了转眼珠。   “对了,这个忘了给你。”   我还没反应过来她在干嘛,只看到她挥舞着小棒棒念了些什么,我的脖子上就多了一条项链,上面还挂着一个小哨子。   我低头看了看,然后又抬头茫然的看着她。   “这个是魔笛,你每次穿越时间为10天,时间一到你就会立刻回来,不过,如果你吹动这个笛子,就可以直接回来了。”   这么神奇,可是我用不到啊,好不容易穿回去我一定要多呆一会儿啊。   “我不用。”   “先别急着说,你先带着,应该用的到。”   我半信半疑的看着她,无所谓,反正也挺好看的,带着就带着吧。   “你决定好要去哪了吗?”   “啊?”   我还在低头摆弄项链,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使劲摇了摇头。   “麻烦快一点好吗?我还要去赶下一单生意。”   我尴尬的抽动一下嘴角。   原来利欲熏心的不只是人类。   不知过了多久,反正我提出然后又否定的方案已经有几十个了。   她也不再一直挂在半空,而是在我卧室里随便找个地方,趴了下来。   艰难取舍下我终于决定了一个方案。   “小辛。”   “小辛。”   “啊?”她从桌子上爬起来,擦了一把口水。   这么夸张,我有想这么久吗?   “你想好了,说吧。”   完了还打了个呵欠,看起来睡的不错。   “你就把我放到我和余淮做同桌的时候,尽可能早一点,但是一定要我们俩挺熟的时候。”   她撇了撇嘴,“这么麻烦。”   虽然我心里一百个想掐她脖子,但还是忍住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她揉了揉眼睛,捡起旁边的魔仙棒然后站起来。   “准备好了吗?”   这么直接,都不用准备什么的?   我看了看,她好像并没有要热身之类的打算,我有些紧张的闭上眼睛,重重的点了点头。   “胆小鬼。”   说完,我就听见一阵风声,然后世界安静了几秒,接着传来了叽叽喳喳的议论声。   我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一直在怼我。   “好了没,我能睁开眼睛了吗?”   “可以了,你再不睁眼就要发卷子了。”   熟悉的声音让我一下子弹起来,猛的睁开眼。   “余淮!”   不只是余淮,还是高中时候的余淮,穿着校服,在我旁边抠着物理题的余淮。   我忍不住的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就要夺眶而出。   他放下笔,冲我特灿烂的一笑。   “不是吧耿耿,睡傻了,别跟我说就这几分钟你还做了个噩梦?”   我有多久没见到这个笑容了,再次看到竟不舍得移开视线。就这么呆呆的看着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个字。   余淮被我看的有些发毛,挠了挠头,转过身装作继续做题,大概高中时的耿耿没这么看过他吧。   也是,那个怂包耿耿应该干不出这么光明磊落的事。   稳定了一下情绪后,我开始环视四周,真的是高一的教室,有简单,有β,还有我们一起画的黑板报,所以我真的穿越了。   “余淮。”   我用胳膊肘捣了捣他。   “干嘛?”   “掐我一下。”   “怎么?你也梦到厕所了?”   “去你妹的。”   结果,他的大手刚要伸过来就被我喊停了。   “还是不用了。”   他的手停在半空,特别茫然的看着我,接着表情慢慢从不解变成无奈,收回手继续跟他的物理题较劲去了。   我不是没事找事,只是,万一真的是梦呢?我可不愿意醒。   我悻悻的转过身,发现桌上还摆着摊开的数学书。   “余淮,下节课是什么?”   我翻动课本,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耿耿。”   “嗯?”   他放下笔转过来看我,但我还沉浸在知识的海洋里不想出来。   结果下一秒他强行捏着我的下巴,把我的头扭过去。   “耿耿,你今天中午吃的麻辣烫吗?”   “嗯?”   “我们这两天不是模拟考试吗?”   “啊!”我连忙捂住嘴,把惊讶和恐慌都隔在狭窄的缝隙里。   “考了几科了,我有点睡蒙了。”   我佯装镇定,但不知道演的好不好。   “不巧,还剩数学和物理。”   余淮笑着冲我摊摊手。   真是五雷轰顶,七窍生烟。我就不该在知识的海洋里迷失方向,忘乎所以,你看,这一个不小心就给淹死了。   小辛,等着我回去收拾你!   我习惯性的想揉一揉头顶的小团子,可手往上一够居然摸了个空。   我忘了高中的耿耿是短头发,索性就在头顶一通乱揉。   “余淮,什么时候发卷子。”   余淮没有理我,而是低头看了看手表。   “3,2,1,进。”   “好了,大家把考试相关的东西都收一下,这次考两节课,中间不休息,下课交试卷。”   不是吧,刚回来就遭遇数学考试。   我趁传卷子的空隙侧过头向余淮发出求救信号,还恬不知耻跟他卖起了萌。   高中时的我是这样的吗?只是同样的事情让26岁的我来做却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而且,不知怎么的,看着余淮那张16岁还略显稚嫩的小脸儿,我总有种老牛吃嫩草的感觉。   他大爷的,管不了这么多了,我甩了下胳膊,变本加厉的揪起余淮的袖口,甩啊甩的。   余淮,我可是等了你整整七年哎,就当是为了3年后不告而别的你赔罪,你必须帮助我平稳度过考试。   结果这货对我做了个鬼脸,五官全都凑在一起,像极了黑米团子,然后转过头,装作用胳膊盖住试卷的样子,狠的我都想跳起来敲他的脑袋。   但考试开始后他倒也算是仗义,平时龙飞凤舞的字体也稍微收敛了一些,一个个写的又大又方,我只要余光一扫就可以看的清清楚楚。   这并不让我惊讶,毕竟我俩的交情摆在那,只不过无聊时我自己瞟了两题,居然做了出来而且答案和余淮一样,莫非是穿越的过程中改变了我的某路脑电波,然后智商突飞猛进? ☆、回归之旅(一)   一下午,考完数学,上个厕所的功夫又开始考物理,等到终于交卷放学的那一刻,教室里全是哀嚎声。   我还在刚才的考试中没缓过神来,头脑有些发蒙,没料想第一个跟我搭讪的居然是朱瑶。   “耿耿,考得怎么样?”   她居然笑着跟我说,朱瑶居然笑着问我考的怎么样。   我愣了一下,不知是太久没见还是她脑子抽筋了,等她的笑容都有些僵了我才忙回了句,“哦,还可以。”   然后极不自然的挤出一个笑脸。   这回换成她有些不解的拧过头。   我尴尬的咧了咧嘴,又开始低头收拾东西。   “耿耿,你怎么这么墨迹。”   一抬头看见β正踩在不知是哪个人的凳子上,英气十足的冲我嚷嚷。   有很慢吗?是挺慢的,班里已经走了大半了。   看来我的战术是有些太过明显了。   “你先回去吧,我待会儿去我妈那一趟。”   不知道这么多年说谎技术有没有提高,但可喜可贺,β并没觉得奇怪,戳了我一下就跟简单跑出去了。   可任凭我再怎么磨磨蹭蹭,东西也总有收拾完的时候,我侧过脸偷看余淮,没想到他也正往我这边瞟。   “耿耿,我发现你今天怪怪的。”   “嗯?有吗?”   我有些心虚的笑了笑。   即便是这些年我再怎么努力保持着当年的样子,但总还是改变了很多的,迫于无奈跳进社会这个大染缸,哪有那么容易全身而退。   “余淮,今天送我回家好不好。”   既然怪,那就怪到底好了,反正过几天我就拍拍屁股走人了,剩下的烂摊子扔给16岁的耿耿,我就不管了。   余淮明显有些吃惊,嘴慢慢张大又赶快合上。   “哦,那,走吧。”   又能和余淮并肩走在校园里,深秋的傍晚,晚霞似血,秋风送爽。   我没有说话,也没有看他,目光停留在脚尖,固执的一脚踩到一片落叶。   岁月静好,大概说的就是我们现在这样吧。   走到校门外,天还不算黑,但路灯已经全亮起来了,借着灯光,我还在不知疲倦的踩树叶。   “喂,你慢点!”   余淮突如其来的大嗓门吓得我浑身一抖,还没来得及抬头,他就一把把我捞过去。   惊魂未定的我依然不明情况的紧闭着眼睛,发动机的轰鸣声从耳边扫过,带过了一阵风。但这些都不算什么,真正让我不敢睁眼的是透过校服传过来的余淮真实的体温和两个频率不同但同样急促的心跳。   “你,你没事吧。”   头顶传来余淮说的并不怎么顺畅的询问,我慌忙的站起身,拽了拽校服下摆,捋了捋乱七八糟的头发,佯装镇定的回了个“嗯”。   半天又憋出了个,“谢谢”,然后稍稍加快脚步,走到了余淮前面。   我是不是该庆幸,这趟不平凡的旅程让我发现自己居然还具备脸红心跳的功能,尘封已久的技能拉出来用在16岁的余淮身上,再合适不过了。   “余淮。”   “嗯?”   “你以后想干嘛?”   “我,我不知道,想这么远干嘛。”   我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向左,语调上扬,明显的口是心非。   不过这样也好,如果他真的说出了“我想上清华,然后去美国读个博士。”之类的话,我怕我会直接甩下他,一个人找个角落嚎啕大哭去。   “那余淮,你觉得我应该干什么?”   我放慢脚步,重新和他并排走着。   “你啊,那我得好好想想。”   这时候刚好走到一个路灯下,我转过头,明亮的灯光下余淮的笑容格外耀眼。   “当个摄影师好了,这种不务正业的工作比较适合你。”   我朝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不过还真被你说准了。   “那就借你吉言了。不然我就随便开个影楼,住个别墅,开个宝马,勉强糊口吧。”   也让我在他余小爷面前臭屁一次吧。   “其实真的挺好的,你不是喜欢照相吗?做自己喜欢的事,不用顾虑其他的,多好。”   我低着头,没去看他。   “我做不到,但你可以。”   我把头垂的更低了。   不知绕了多久才回到家,7年了,连回家的路都只剩个大概的印象了。   “我到家了。”   光线很暗,我抬头看了看天,早已被黑暗吞噬个完全,原来已经这么晚了。   “不好意思啊,余淮。”   是我拖累的人家这么晚才能回去,当然要礼貌性的客气一下。   但人家却一点也不领情,歪着嘴阴阳怪气的说。   “耿耿,你什么时候跟我这么客气过,小爷我受宠若惊啊。”   去你大爷的。   “我就不送你上去了,不然我怕我就不能完整的回去了。”   你余淮也有害怕的事啊。   “好了,本小姐饶你一命。”   “走了。”   他帅气的转过身,给我留下一个渐渐模糊的背影。   而我却盯着这个背影不忍挪动,这些年,我念念不忘的,不就是这个肆意张扬的余淮吗?   等他终于消失在小区的巷口里,我才迈开步子往楼道里走。   这次离谱的穿越,我要面对的不只是余淮,还有那个刚刚重组的新家庭。   还没等我做好准备,林帆那小子就冲了出来,这次毫无防备的重逢,让我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这还是那个跟我耀武扬威,整天跟我比身高的林帆吗,怎么缩回了一个若不经风的萝卜头,果然天道有轮回啊。   努力憋住笑走进家门,眼前的一切都让我感到陌生又熟悉,包括站在我面前的这两个人。   “怎么了耿耿?”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站在门口的时间有点长了,表情也控制的不对。   “没事。”   我用力吸了下鼻子,换上拖鞋走进去。   不过,我当年就是这审美吗,粉色流氓兔?简直可以载入摄影师耿耿的黑历史了。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穿了进去。   回到过去真的是个神奇的体验,不只因为你已经是一个活过一遍的人,而且你还换了一种心态,换了一种视角重新生活。   进门后,我对齐阿姨笑了一下,“阿姨我们今晚吃什么啊?”   她惊讶的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爸,神色有些激动。   “都是你喜欢吃的,糖醋排骨,鱼香茄子和番茄鸡蛋。”   我对她的反应并不惊讶,从我站在门口到现在,她没有说一句话,一直站在我爸身后,略带惶恐的看着我。   即便当年再怎么排斥,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也算是尽心尽力在操持这个家,我还能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姐,我也想吃糖醋排骨,我还得长个呢。”   林帆抬头,眼睛呼扇呼扇的看着我。   让你长个,然后来羞辱我?   我刚把眼睛瞪回去,还没想好怎么回他,齐阿姨就先开口了。   “小孩子吃这么多甜的牙疼,你耿耿姐姐学习压力大,得多补补。”   看着她拼命想要讨好我的样子,我礼貌性的对她笑了笑,接着抽出椅子坐在了林帆旁边。   我爸跟齐阿姨一起钻进了厨房,虽然议论声很小,但还是被我听到了。   “孩子长大了。”   这算什么,算我给16岁的耿耿做了件大善事吗?   这次的晚饭温馨而顺利,既没有我的默不作声,也没有齐阿姨的热脸贴冷屁股。   饭后我把我爸叫到我的卧室。   可我还没进正题呢,就先被我爸从头到尾夸了一遍。   只不过这次的我没有沾沾自喜,而是迅速的截断了这个话题。   “爸,哎,爸,别夸了,再夸你女儿就要上天了,就当是对我的奖励,我问你要个东西。”   “你要什么老爸都给你搞过来。”   我爸明显还沉浸在我一夜长大的喜悦与欣慰中,所以我就顺着杆子爬上去。   “我想管你要一张体检卡。” 作者有话要说:  以后都是每晚7点半更啦 ☆、回归之旅(二)   “体检卡,耿耿,你怎么了?”   我爸神色紧张的看着我,深深被琼瑶剧“荼毒”的他不知又想到了什么电视剧里的情节。   “没有,就是我有个老师最近看着气色特别不好,我想关心一下。”   临场发挥居然可以面不改色心不跳,看来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过的耿耿已经被训练成了一个扯谎高手。   “原来是这样,我们耿耿真是个尊师重教的好孩子,老爸明天就给你拿过来。”   我激动的冲上去就给了他一个熊抱。   “谢谢老爸。”   老爸一直没变,从我记事开始到现在都是这样有求必应,就是因为他我才这么任性,这么有恃无恐的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吧。   所以每次的感谢我都不是随口一说,我是真的发自内心的庆幸,你是我老爸。   第二天晚上一回到家,我爸果然准备好了体检卡放在我的书桌上,我拿起来左看看右看看。   是不是病都可以早发现早治疗呢?   如果这样的话,至少余淮不用再为生活所迫,他可以有更好的未来,我们也有了不一样的可能。   就先这么盼望着吧。   我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紧紧的握住体检卡,如果可以的话,它会成为扭转我和余淮命运的重要一环。   人一有目标有希望就精神百倍,第二天早上起来,我整个人都神清气爽的,吃完早饭后,脚下生风似的跑的飞快。   到了教室,余淮的座位还是空的,闲着无聊,我索性拿出英语书呱啦呱啦的背起单词来。   “耿耿,你下次还是背语文课文吧,你念英语跟乌鸦叫一样,特难听。”   能说出这么讨人厌的话的还有谁,非他贱人余莫属啊!   我气急败坏的把英语书往旁边一扔,别过脸枕在胳膊上不理他。   结果他跟逗狗似的冲我砸吧嘴,还发出一大串奇奇怪怪的声音。   受不了噪音污染,终于忍不住抬头的我,由于动作太大,胳膊一甩正好打到他脖子上。   正中靶心,管他疼不疼,我反正挺爽的。   “耿耿,你谋杀亲——”   我的笑渐渐僵在脸上,谋杀亲什么?   “谋杀亲同桌。”   我的心缓缓下落,反正我也没指望过从现在的余淮口中得到什么,当然以后也没指望过,理智如他,甚至连口误都少的可怜。   “我说耿耿,小爷我的声带要是被打坏了你得赔。”   说实话,余淮转移话题的功底比我深厚多了。   不过,就你那公鸭嗓,我这一击说不定你还因祸得福了。   “给你这个,做个全身检查,看看哪里坏了啥,我赔。”   趁机甩出体检卡,合情合理,我简直佩服我自己。   “不,不至于吧,耿耿。”   余淮盯着体检卡,嘴张到了历史最大限度。   “我爸单位发的,多了一张,你不是说你妈最近身体不舒服吗,正好去检查一下。”   管他说没说过,先让他顺理成章的接过去才是硬道理。   “我,说过吗?不过我妈最近确实老说腰疼。”   “那刚好啊,反正公务员都是拿人民工饷的,不用白不用,你说是吧。”   说着又往余淮那边推了推。   他还在犹豫的时候张平就进来了,给了我一个赶鸭子上架的好机会。   “快收起来,就当是我前天让你送我回家的奖励。”   然后冲他抛了个不知道是媚眼还是什么的东西,不知道余淮什么感觉,反正我自己都有点反胃了。   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余淮真的拿起来收到了书包里,然后开始心不在焉的听张平瞎叨叨。   整整一天我的心都静不下来,满脑子都是自己脑补的各种结果,好的坏的都有,杂乱无章的堆在脑子里,真像是一锅麻辣烫。   放学的时候我终于鼓起勇气,趁他收拾书包的时候拍了拍他。   “余淮,那个,体检卡你尽快用啊。”   我知道我的这个说法很牵强,果然,余淮停下来不解的看着我。   “这个还有保质期?”   什么保质期!我慌乱的冲他摆了摆手,牙齿不停碰来碰去却想不到什么话来回答。   我凭什么让他劝她妈妈早去做检查,我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他们又不知道。   我急得低下头,脚前掌一直在地上磨来磨去,结果余淮的大脚一下子侵入我的领地,让我活泛的双脚再也没有可以移动的余地。   我抬头看了看他。   “耿耿,你是要挖地洞了吗?”   他一脸平静的打趣着,我脑子里的麻辣烫却已经炸开了锅。   余淮用脚死死的扣住我的双脚,这在高中难道不算过分亲密的行为?   “我知道你是好心,反正我妈也没啥事,我让她明天就去。”   我又一次抬头看了看他,感激的笑笑,脑袋里的麻辣烫也终于消停了一会儿。   晚上回到家,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一会儿构想我和余淮美好的未来,一会儿又开始对检查结果隐隐担心。   会好的,对吧。   接下来一连两三天我都过得忐忑不安,余淮不知是不是猜出了我的想法,在一次厕所外的偶遇时,跟我说了句,“体检结果不会出来这么快的。”   然后湿哒哒的手在我眼前一甩,制造出了干冰降温的效果。   我冲他咧嘴一笑,并没有反击。   治标不治本,这并没有让我的忧虑有一丝缓解,不然我不可能被调戏就只陪一个笑脸这么简单。   时间拖得越久我就越担心,为什么会检查这么久,难道真有什么棘手的问题?   我烦躁的挠了挠头,然后冲到水池边,十分野蛮的洗了把脸。   刚要进教室的时候遭遇到了β的拦截。   “耿耿,你去过泼水节了?”   我低头看了看校服外套确实湿了大半。   “去去去,老娘降温呢。”   然后一把推过β,一路走到座位,“咣当”一声坐下。   余淮被我的大动静惊扰到,转过头看了看我。   “这不是我弄的吧。”   我焦躁的摇了摇头。   “我走了之后你又经历了什么。”   说完无奈的砸吧了两下嘴,转过头继续做练习册。   我还是继续揪心的趴在一边,假装看试卷,心思却跑到了10年后的病房门口。   我是不是弄巧成拙了?   这种紧张烦躁的情绪一直延续到第7天,但却并不是一个好的转折。   已经上午第三节课了,余淮还是没来,一种似曾相识的恐惧感一下子席卷了我。   余淮又要消失了吗?   我去找徐延亮要手机号的时候眼泪都要急出来了,这可吓坏了一旁的简单。   “耿耿,你怎么反应这么大啊,余淮可能就是生病了。”   “你不懂,这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我现在像是安装了屏蔽器,外界的一切信号我都接收不到,脑子里反复重播的只有两个问题。   余淮去哪了?他为什么没来学校?   我拿起手机输上号码,却迟迟按不下拨号键,甚至一条短信我都编不出,我害怕,害怕命运的提前宣判,害怕我愚蠢的决定让余淮更早的背负这一切。   可该来的总会来,不会因为你躲起来就可以置身事外。   余淮消失的第二天,我慌乱的跑到张平的办公室,没有刻意平复情绪,组织语言,就这么急匆匆的冲进去,直截了当的问了句。   “余淮呢?为什么没来上课?”   张平先是被我问的一愣,然后才放下手里的杯子,缓缓开口。   “余淮他妈妈生病了,他——”   我的脑子轰的一声炸开了。   “严重吗?”   我无暇去管汹涌而出的眼泪,还有办公室里四面八方袭来的不解的目光。   “好像还挺严重的,直接住院了,再详细的我也不能说了。”   我的最后一根神经也绷断了,摇摇晃晃的走出办公室。   这就是我费尽心机想要得到的结果吗?我想象的不是这样的啊,我觉得前期只会是很普通的问题,治好了万事大吉,可是为什么是这样的。   接着眼前一黑,意识中断,过了一会儿又恢复正常。   慌乱之中我一把摸到脖子上挂着的魔笛,揪起来对准使劲一吹。   这次我是睁着眼的。   并没有电视剧里那种奇特的幻彩效果,就是一黑,一亮,又回到了熟悉的卧室。 ☆、同桌的你   没等我去找她,她自己就主动飞到我前面来了。   “我能不能反悔?”   小辛被我突如其来的问题搞得摸不着头脑。   “就是我这次的穿越能不能不做数。”   小辛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我已经碰到不止一次了,是不是结果和你想的不一样?”   我含着眼泪使劲点了点头。   “当然可以,不过你也只有两次这样的机会,你确定要用掉吗?”   “确定确定。”   我这辈子都没那么确定过。   “好吧。”   说完闭上眼睛不知道念了些什么咒语,短短几秒就又睁开眼睛。   “这就好了?”   “好了,不要质疑我们的专业性。”   无论是不是真的,我先缓口气。   “下一个你要去哪?”   我这口气才缓到一半,她又给我抛出了一个世纪大难题。   这次说什么我都不要玩这么大的了。   “就,就到我们交分科表的前,5天吧。”   我刚一说完她就开始闭眼发功。   她只管把我送过去,从来不问一句我此行的目的是什么,从头到尾,都是大写的冷漠。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我就已经换上校服,站在操场上了。   是升旗仪式。   管不了到处巡逻的小分队,我开始在人群中慌忙的找着那个身影,像个陀螺一样,脚定在地上,左转,右转。   “耿耿,你喝酒了。”   我脑子一蒙,循声望去。   果然是余淮,咧嘴冲我灿烂的一笑,刺得我眼睛都睁不开。   我赶紧回过头,眼泪再也止不住了。   还好,余淮,还好你还在。   这边刚一宣布解散,我就直直的冲到余淮身边,拉着他的胳膊就往人群的另一个方向跑,顾不得余淮一脸懵逼的表情和身后此起彼伏的起哄声。   站定后,我顺了口气就直接开口。   “余淮,你没什么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啊。”   “真的什么事都没有?”   我不放心的追问了一句。   余淮原本困惑的表情终于松动,眉毛拱起,脸上似有笑意。   “耿耿,我看是你有事,赶快去医院查查脑科吧。”   我舒了口气,那看来是没事了。   我过于平淡的反应好像并不让他很满意,他站在原地没有动,像是等着我一掌抡过去似的。   我偏不就范,扭过头干脆的来了句。   “走吧,要上课了。”   停顿了一会儿身后才传来余淮慢半拍的回应。   “啊,哦。”   回到教室坐下后,我就开始“翻箱倒柜”的找我的分科表。   铅笔盒里的东西被我直接倒在桌子上,一本本书倒过来抖了抖就随手扔在一边,碰到碍事的卷子就直接往旁边推,整个桌子被我搞的像是个车祸现场。   一个东西你越是找不到就越是想找,不是在跟这个东西较劲,而是跟自己较劲,越是较劲越是找不到,最后把自己逼到了一个死循环里。   余淮终于受不了了,把我从一堆书和卷子里扒拉出来。   “耿耿,你搭窝呐?”   “别闹,我在找分科表呢,这东西丢了可就完了。”   我依然埋头找着,已经誓要掘地三尺了。   “在这呢,你的语文书里。”   我从杂货堆里爬出来,抬头看了看,余淮从他的桌上拿起了一本语文书,抽出来夹在里面的分科表,递给我。   我一把拿过来。   “余淮,你干嘛不早说。”   “我,我怕耽误耿燕子搭窝。”   我刚想给他一记暴击,却不料上课铃刚好打响,然后赖春阳踩着铃就进来了。   我收回已经在蓄力的拳头,慌乱的把书和卷子直接捣进抽屉里,冒出来的部分还用力推了推,但还是挡不住它们下滑的趋势,我索性就往前坐了坐,用肚子抵住,然后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   余淮看了我一眼,然后单手捂住脸,像是有些不忍看眼前惨不忍睹的场面。   这节课是讲卷子,我记得以前英语算是我的“优势学科”了,可还是免不了满卷子的红叉。   当年的耿耿或许已经习以为常,但是作为已经成年多年的影楼小老板,我还是有些羞愤的盖住了那个刺眼的红色数字。   余淮瞟了我一眼,笑了一下又继续低头看试卷。   听着赖春阳在台上滔滔不绝,我在试卷上不过脑子的记着笔记。   这样的坐姿实在让人难以忍受,我想挪动身子换个姿势,结果刚一动,抽屉里那堆东西就有往外涌的趋势,我赶忙又老老实实的还原,停下笔,等着下课。   正当我的思绪乱飞的时候,冷不丁的听到有人在叫我。   “耿耿,起来回答一下这题为什么选C。”   没错,就是赖春阳。可是。   我低头看了看,犹豫了一下。   我还没站起来,余淮就已经在旁边笑的跟车胎漏气一样了。   结果我站起来以后,全班都是这种漏气的声音,伴随着我的书和卷子如同泥石流一样冲出来,然后噼里啪啦落地的声音。   余淮是第一个笑出声的,接下来一个两个,最后全班都笑了,包括赖春阳。   我还倔强的用腿抵住了几本已经不成气候的书,脸尴尬的抽动着,指甲不停的抠着桌面。   最后帮我解围的是下课铃声,赖春阳也早就忘了我起来是要回答问题的,直截了当的宣布了下课。   一改本性的没有拖堂,我这是不是也算牺牲一个照亮千万家了。   我坐下来气急败坏的看着余淮。   “不帮我就算了,还带头笑。”   然后把凳子往后一拉,蹲下来开始捡书。   “喂。”   余淮推了推我的脑门。   我没有抬头,抽出手给了他一掌。   然后就听到椅子抽动,划过地面的声音,接着投下一片阴影。   “你这些书,按大小方向排好,不然放在哪都会塌的。”   我愣愣的看着他帮我收拾东西,一本一本摆好,然后塞到抽屉里去。   我突然很喜欢现在的感觉,课桌下,又是一个不一样的世界,仿佛可以隔绝喧闹的教室,打闹的同学,就我们两个,连对方的心跳声都听的出。   狭小的空间里,两颗心莫名的靠的很近。   “你说你一个女孩儿怎么能过成这样。”   就是他这句略带无奈又恨铁不成钢的话彻底破坏了这个气氛,我一把夺过他手里的书。   “怎么了,我一个人也能过的好好的。”   没有你,没有她们,我不也过的好好的吗?   我知道我这个脾气发的有些莫名其妙,看着余淮的手抖了一下又缩回去,我突然有些自责。   这跟17岁的余淮没关系啊,当然也怪不着多年以后的余淮。   我冲他咧了咧嘴,想缓和一下略显尴尬的气氛。   “怎么,地球离了你余小爷是转不了还是怎么了。”   余淮僵硬的表情也终于柔软了一点。   “当然转不了。”   我赶紧仰了仰脖子,咽下差点喷出来的一口老血。   最终铃声再次拯救了我,让我彻底从那种奇怪的气氛中挣脱出来。即使心里还别扭着,总算不用面对他,然后绞尽脑汁的胡诌八扯了。   讲台上,张平还是以前那样,无论讲的内容有多少人回应,总能挂着一张千年不垮的笑脸。   我怎么就学不会呢?   虽然我喜欢张平,但仍然对物理提不起半分兴趣,以前是这样,现在更是,所以我连笔记都懒得抄,直接把书摊开放在面前,然后拿起一旁的分科表,盯着看看了一会儿。   余淮也没有听课,只不过我是听不懂,他是不用听,他在底下做的那些竞赛题,我连题目都看不懂,更别说那些反人类的解题方法了。   我只是侧头看他一眼就转了回来,但我感觉到,他有意无意的往我这边瞄了好几眼,或者说是瞄我手里的分科表。   再次拿起这张表,我当然是没有任何犹豫的,只是在回想,当时的我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呢?   思绪在过去和未来绕来绕去,过去的选择早已在未来得到验证,现在的我只用循着那条万无一失的路走就好了。   在你开小差的时候,时间过的最快,我还在努力回想着当年做决定时的艰难过程,这边下课铃就已经像催命似的响起来了。   目送张平离开后,我转过头看看窗外。   “下雨了?”   刚刚注意力太集中,居然都没发现,雨虽然不大,但外面的地已经湿透了,雨砸在地上还能溅起一朵一朵的小水花。   “你高兴了吧。”   余淮朝我一笑,手里的笔还没有放下。   “你也高兴了吧。”   我也朝他一笑,然后默契的回身坐正,他K他的物理题,我做我的白日梦。   我们都在为躲过一节课间操而各自庆幸。   学生时代的我们,和同桌有太多旁人无法理解的小默契,不足为外人道也。   以前的我总会因为拥有这些小默契、小秘密而沾沾自喜,现在的我也是一样。就好像我和他有一个独立不可侵犯的小空间,谁也进不来,谁也出不去。 ☆、文理分科   我没边没际的白日梦被两声刺耳的摩擦声给划破了。   不用回头我也知道一定是简单和β,拽着椅子一路到教室最后一排来跟我开“茶话会”。   我把椅子转了个圈面向她们。   “耿耿,你想好选文选理了吗?”   简单单手托着脸,满面愁容。   我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因为我感觉旁边埋头做题的身体明显动了一下,虽然只是一瞬间。   “我还没想好,你呢?”   这不算踢皮球吧。   “我都愁死了,我根本不是学理科的料,但是——”   她的眼神往斜前方瞟了一会儿,接着又愁苦的垂下脑袋,没有说下去,但我们都心领神会。   “瞧你们俩这磨磨唧唧的样儿,要我说,咱们就留在五班学理,半路学文只会让人耻笑是脑子笨慌不择路。”   “耻笑”两个字几乎是β咬牙切齿着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知道她一定是还对地理老师那番话怀恨在心。   但我和简单都心知肚明,那只是一个顺道而来的小插曲,真正让她舍不得走的是张平,或者脸皮厚点,还有我和简单。   我们没有戳破她的谎话,只是对她报以两记白眼。   然后我身子往后撤了撤,看了眼旁边的余淮。   他仍旧低着头奋笔疾书,只是演草纸上的字迹龙飞凤舞,我觉得他自己都未必看的清。   我回过头得意洋洋的笑了笑。   讨论了十几分钟还是没任何结果,我们也就各自散了,转过身看到余淮早就放弃了继续抠题,而是拿起语文课本,像看课外书似的前翻翻,后翻翻。   “余淮,你觉得我应该学文还是学理。”   余淮被我问的一愣,又翻了两下就搁在一边。   “你干嘛问我?”   这个皮球踢得好,本来来势汹汹的我瞬间被问的哑口无言。   其实我可以说,我们是同桌啊,为什么不能问?   我自己还没想明白,你替我参谋一下。   咱俩关系好,你会比较了解我适合什么。   ……   借口千万种,我却一个也说不出来。   因为我知道我不是,我问他不是问一个建议,一个结果,也许和简单一样,我们只是想听到一句挽留,“学理吧”,然后那些不着边际的理由说也好不说也罢。   可是并没有。   这表明我们的同桌够理智有担当,不会因为一时冲动而影响我们的前程,可能是这样吧,反正我当时是这么劝自己的。   我抬头看了看余淮,他的眼神也同样复杂。   “你希望我学理吗?”   我又追问了一句。   眼神迫切,这是26岁的耿耿独有的状态。   余淮的嘴几次要张开却又闭上,以前他可以毫不在意的跟我说,千万别学文,学理吧。但现在,当选择真的摆在面前,他却说不出口了,我想我懂他。   “耿耿,这次选择很关键,不是闹着玩的,所以我觉得你应该自己决定。”   特别正经,一板一眼的。   我也跟着很郑重的点了点头。   晚上到家的时候,老爸正和老妈在电话里讨论我选科的事。虽然我知道他们让我选文的原因,但我不懂为什么明明两人意见相同却也可以揪着对方的缺点吵上一个小时。   饭桌上,我一直沉闷着不说话。   直接导致我吃了有史以来最安静的一次晚饭。   饭后半个小时,我爸才端了一杯牛奶走了进来。   我没有吭声,只是点了点头。   我倒真的没有不开心,只是想制造一种气氛,让我准备学理的打算能顺利的提出并通过。   “怎么了,耿耿?你不高兴你齐阿姨也不敢说话了。”   我抬头看着他,并没有歉疚的意思。   “爸,我想学理。”   我爸没有因为我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大发雷霆,还是一如平常保持着那个淡定的样子。   我真佩服他。   他停顿了一下,笑了笑。   “我想听听你的理由。”   我的理由?我的理由就是,我两年后考上了北京一所不错的一本大学,兜兜转转开了个影楼,小日子过得挺舒坦。   关键是,你说我当时选的对。   这就是我的理由,但我当然不能这么说。   “振华本来就是理科见长,而且大学理科专业选择面广,好就业……”   我颇为专业的说了一通,倒是让我爸有点愣住了。   他大概没想到他女儿还有如此冷静理智的一面吧。   不知是我前面气氛铺垫的好,还是我听起来很有道理的分析把他唬住了,反正他很自然的就同意了。   “我们家耿耿真是和以前不一样了,有主见,爸支持你。”   这下,少数服从多数,即便我妈再怎么专权也没用了。   第二天刚到学校,屁股刚沾到凳子,β就冲过来搂住我的脖子。   “想得怎么样了?这过两天可就要交表了啊!”   我挣开她的钳制,故意挖苦。   “你急啥,你又没表。”   她的那张分科表已经被她制造成一场浪漫的人工降雪了。   β撇了撇嘴。   “我关心你呢,小没良心的。”   我就顺着她的意没心没肺的一笑,接着歪着头装作不经意的瞟了眼余淮。   他又拿着一本英语书前翻翻后翻翻。   “我想好了,我学理。”   β还没反应过来,余淮倒先有反应了。我刚说完,他先是翻书的手停顿了一下,然后嘴角也偷偷扬起。   我的嘴角也跟着上扬。   看着你高兴,我比你还高兴。   β不知什么时候把我的长反射弧遗传了去,这才把我拽起来熊抱了一下当做庆祝,我更是夸张的双脚离地蹦了几下。   β说我有点得意忘形了,我却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管他呢,我高兴。   最后还是上课铃把β给催走的。   我坐正,想佯装淡定,但表情已然出卖了我。   我心虚别过脸,拿起那张分科表,手却被余淮一把摁住。   我的世界里时间停顿了两秒。   感觉不对后,他连忙缩了回去。   我的手也有些无所适从,像被胶水黏在了原地。   “那个,你别冲动,别跟β似的把它撕了,这样还……还不好打扫。”   然后别过头不再看我,正好第二遍铃打响了,接着震耳欲聋的背书声很顺利的盖过了我们之间的不太对的气氛。   其实我只是想拿起来看最后一眼,他这么激动干嘛。   我一边假惺惺的读着阿房宫赋,一边环视四周。   我这边算是万事大吉了,可简单依旧是一筹莫展,我记得她曾经跟我说,“我居然在前途和韩叙之间犹豫了,我有罪。”   这个单纯有时比我还傻里傻气的姑娘,我有话跟你说。   雨下了一上午也没有歇一下的意思,所以我们下午的体育课也就顺理成章的成了自由活动的时间。   毕竟和一班二班不一样,即便被大雨困在教室,我们班愿意认真上自习的人也是少之又少,β早就趴在桌子上,连着上边半节课,睡了一个长长的“回笼觉”。简单也趴在桌子上,背对韩叙,我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到她,皱着眉头啃着指甲。   我使劲的瞪了一眼坐在那里丝毫不为所动的韩叙,心里一团不知名的怒火蹭的一下燃起来。   我一拍桌子直直的站了起来,椅子被腿撞的向后划了一点,和地面摩出刺耳的“滋滋”声。   但是已经乱成一锅粥的教室里,我的噪音只吵到了余淮。   “你干嘛去?”   “除暴安良。”   我阔步走过到简单面前,后来余淮说我当时特别有巾帼女英雄的风范。   我拽了拽她的胳膊,她没有看到我过来,被我突然一碰吓得一激灵,抬起一点儿身子,看到是我,又重新趴了下去。   “耿耿,干吗?”   我又薅了薅她的辫子。   “咱们出去,我有话跟你说。”   她艰难的从桌子上爬起来,揉了揉脸上压出的红印子,又看了我一眼才点点头。   接着跟我一前一后走出教室。   “怎么了耿耿?”   简单侧过脸看着我,仍然是双眼无神的样子。   “就是想问问你想好了吗?选文还是选理。”   “还没。”   说完叹了口气,就近找了个台阶坐下,左手托着脸。   “我本来都决定好了要选理的,但是上午物理试卷发下来,我看了看分数,又犹豫了。”   简单又换了一只手,接着说。   “其实我最近已经在很努力的学理科了,但一点成效都没有,不是说努力就会有回报吗?还是我真的不应该走这条路。”   一段自说自话终结于一声轻轻的叹息。   我看着一旁抿着嘴皱着眉头的简单,有些于心不忍。   其实我是准备好了很多话要跟她说的,她笑着说出“一厢情愿,就要愿赌服输”的样子这么多年还频繁的在我眼前浮现。   我想告诉她其实你更适合学文科。   想告诉她我们是被韩叙冠上“得天独厚”的另一类人。   想告诉她为了韩叙这样的人不值得。   我甚至想好了,如果她不听劝,我就一巴掌把她打醒。   我被我这个念头逗笑了。   哪里有一巴掌可以解决的问题,哪里有一巴掌就可以打醒的青春。   如果这么简单,为什么这么多年我不找人狠狠扇我一耳刮子。 ☆、心里有鬼   简单闷头不说话了,我往她身边挪了挪。   “简单,你为什么要留在五班?”   “明知故问。”   可不是吗?我的问题甚至肤浅到她都没打算抬头看我。   “那你呢?”   “我啊。”我搓了搓下巴,“我实在舍不得门捷列夫,牛顿还有高斯他们。”   简单噗嗤一声笑出来,然后笑容变浅,直直的望向远处。   “我想选理科,但我怕我会后悔。”   后悔,后悔……   我在过往的记忆中搜索一圈,终于刨到了简单转去文科前,我们的最后一次谈话。   “耿耿,你为了余淮选理科你后悔了吗?”   “可是我后悔了。”   我还没来得及心疼这个傻得一根筋的姑娘,她就又补充了一句。   “你说我是不是不够喜欢韩叙。”   我别过脸使劲的揉了揉眼睛。   够了够了,就是因为你太喜欢他,对他太好才会这样。韩叙那小子上辈子不知道干了什么好事,这辈子能遇到你这么全心全意,毫无原则的对他好。   想到这,我真想把韩叙提到面前来,扇两巴掌,踢两脚解解气。   算了,还是等贝霖来了,把这对狗男女一起解决。   我咬了咬牙,抬起头,看到简单歪着脑袋看我。   我以为她在等我回答她的问题。   没有人比你更喜欢他,对他更好了。   我想了一会儿,还是没说出来。   结果简单突然推了我一把,力道之大甚至让我以为她是在为我刚刚准备暴打韩叙的念头惩罚我。   “耿耿,你怎么也不劝劝我,说,简单啊,你去学文吧,你的脑子还是背背历代皇帝的个人履历比较合适。”   我没有笑,而是接着她的话反问。   “我劝你你就会心甘情愿的学文吗?”   简单低头想了一会儿,笑了,然后看着我摇了摇头。   “那你觉得我应该学文还是学理。”   我无奈的扶额,怎么绕了一圈又回来了。   “很久以前有一个人跟我说了一句话,前途和他都未必能回报你,所以,循着自己的心做决定吧。”   简单重重的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又转过脸问我,“谁跟你说的,你居然还认识这么有深度的人。”   这是在自贬吗?不过……   “你不认识。”   我还能怎么说。   “哦。”简单理了理头发,要起身,“咱们回去吧耿耿。”   “嗯?干什么?”   “人工降雪啊。”   我再次扶额。   “没事,打扫卫生我也开心。”   说完,兔子撒欢似的跑走了。   我还是愿意看到这样的简单,阳光,向上,傻的偏执,笨的可爱。   不是让她摔一次头破血流,然后了解世道艰辛,而是既然一厢情愿就得愿赌服输,那至少让她赌一次吧,然后心甘情愿的接受结果,投入新的生活。   最重要的是,这个傻姑娘运气好的可以,即使半路出家,也可以杀掉千军万马,挤上人人艳羡的独木桥。   回到教室,简单并没有制造什么人工降雪,只是坐在座位上,默默的把志愿表撕成两半。   这是一场独属于他俩的人工降雪。   韩叙先是有些不解的瞧了瞧,然后是惊讶,最后浅浅的笑了笑。   算是退场前的慰藉吧,我也稍稍释怀了些。   坐到座位上,我还是没能从刚才的谈话中抽离出来。   “余淮,你说简单她应该选理科吗?”   余淮放下笔,整个身子都转了过来。   “你是不是还得问,β应不应该学理,文潇潇应不应该学理。”   然后他突然不说了。   我故意说,“为什么还有文潇潇,难道是你心里有鬼?”   但心里却在不停打鼓,难道文潇潇也问过余淮,或者,余淮对她印象格外深刻,不然为啥全班这么多人,他偏偏拿她来充数做比较。   “谁心里有鬼,什么鬼啊,你是鬼啊?”   我本来还在心里骂骂咧咧的突然就停住了。   他说我是鬼,所以,他心里有我?   但他明显是口不择言,因为他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这样一句话,没有解释也没有掩盖。   而我却在自我催眠,然后为了我是鬼这件事高兴了一下午。   真是诡异。   真正值得高兴的是,万事大吉,我们六个还在同一个班,没有选文又选理的插曲,没有生离死别的抱头痛哭,也没有战战兢兢的酩酊大醉,至少在升入高二的节点上,我们都很顺利,也很开心,这就够了。   第二天,我还是去找了洛枳,当然不是为了分科的事,只是我单纯的想见她。   这中间还有一个小插曲。   我第一次去找洛枳的时候无功而返,因为她刚好被喊去开学习经验交流会。她跟我说过,她最讨厌这个,不是吝于分享那些不值钱的经验,而是不喜欢这种太过形式化的交流方式。   所以,好学生也有好学生的烦恼,谁都不容易。   从洛枳那里回教室,二班是必经之地,原打算顺道去看一下林杨他们,没想到远远的看到他们班走廊上站着两个人,让我慌不择路,差点掉头跑掉。   没错,就是余淮和凌翔茜。   我害怕看到凌翔茜,也害怕看到她和余淮站在一起。   不想看到余淮和她站在一起,这很正常,我反感一切漂亮的女孩儿离他太近。害怕看到凌翔茜,这个理由就有点牵强了,因为,看着那张脸,我总害怕她捅出我的老底,然后掏出魔法棒把我按回到10年后的那个小房子里。   所以我就近找个地方猫了起来。   凌翔茜趴在阳台上,本来就晶莹剔透的皮肤被阳光一照,闪闪发光,不得不说,她真是漂亮,不是普通的漂亮,是很惊艳的那种。   而余淮就假多了,背靠着阳台,胳膊肘搭在上面,硬是摆出八十年代拍照的老土造型,装逼意味十足。   关键是说话的时候还得艰难的扭着脖子,满脸写着费劲还非得装出一副轻松自如的样子,怎么没见你跟我说话的时候这么努力的凹造型啊!   我就这么远远的看着,周身散发着浓浓的醋味儿,知道有人经过无意撞了一下我的肩膀,一抬头才发现走廊上的人已经渐渐多了。我也没心情继续看他假正经,就逆着人流从另一个楼梯,绕路回到了教室。 ☆、凌翔茜   我坐下后,也开始像余淮一样,拿起一本英语书,前翻翻后翻翻,装出一副认真学习的样子,然后智商紧急集合,随时准备给余小爷下套。   在我偷偷向门口瞟了第四十八眼后,余淮终于走了进来,脚步轻快,明显是还没从见到女神的梦境中走出来,嘴角依旧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角度,一双不聚光的小眼睛努力睁到最大的状态。   我都替你累的慌。   我撇了撇嘴,把目光拉回到课本上。   “I simply don\'t bother.”   “I prefer to just have some tea and snacks after a few hours after getting up.”   余淮已经到我旁边坐下,动静比往常小了很多。   惺惺作态。   “The food industry has ……”   我心不在焉的读着,然后余光一直停留在一旁同样心不在焉的余淮身上。   终于,我放下课本。   “余淮,你刚刚去哪了?”   我认为我说的时候足够淡定。   余淮一愣,转过头看了看我,眼光一闪,“啊。刚刚啊,我,我去找林杨了。”   他在撒谎,他去见了凌翔茜却不说,为什么?   我还没思考出其中的原委,心里却先一甜,像是不小心掉进了蜜缸,一下子把刚刚的恐慌和泛酸都治愈了。   他说过他喜欢凌翔茜就像喜欢樱木花道一样。   那他见一个“虚拟的二维人物”有什么不能说的。   我的思路好像一下子清晰了很多,但嘴上仍旧是不依不饶。   “那我刚刚在二班门口看到和凌大女神聊天的人不是你哦。”   余淮转过脸,有些惊讶。   “别这样看着我,你刚才可不是现在这幅样子。”   然后我努力模仿他当时的样子,加上夸张的特效,然后毫无悬念的把他逗笑了。   “怎么?你吃醋了?”   画风转得那么快,我赶紧把四零八散的智商再次聚拢。   “谁吃醋啊,不知道哪个人做贼心虚,偷摸去见大女神还不敢承认。”   余淮的眼一下子就瞪圆了,比刚刚还要圆。   我也坐直身子,扬了扬下巴。   我们同时拽住了对方的小辫子,谁都不愿撒手。   僵持了一会儿,依旧是大眼瞪小眼,谁也不愿承认,谁也不愿低头。   “啪嗒啪嗒。”   一串清脆的高跟鞋声终于让我们高度戒备的战斗状态有所松动。   我们同时向门口看去。   怎么来了这么一枚小萝莉,张老太呢?   我怼了怼身边的余淮。   “她是谁?”   “不知道。”   我冲着他眼神方向看过去,果然两点一线。   我嫌弃的砸吧两下嘴,重新坐好。   “啪嗒啪嗒。”   声音一直延续到讲台上停止。   “各位同学,大家好,我是北京师范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的研究生,现在是振华中学的一名实习生,今天这节课就由我来给大家上,希望大家可以配合,谢谢。”   然后朝我们微微欠身,露出标准的空姐式笑容。   接着教室里响起了前所未有的兴奋的掌声,还夹杂着几声不正经的起哄。   真是好久都没这么大动静了。   如果说新来的实习老师是块大磁铁,那我们班男生就像一个个小磁片似的,不自觉的前倾身子,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而女生恰好是同极磁铁,自动隔开距离,扁着嘴,歪着头。   我和余淮也不例外。   余淮早已脱离了刚刚的战斗状态,脸上挂着十分猥琐的笑容。   当然,也许是我看不惯。   “喂,你们男生是不是都喜欢这种类型的?”   “你不懂,这叫视觉享受。”   目光还是没舍得从人家身上移开。   死变态。   “哦,所以你今天去找凌翔茜是去过眼瘾啦?”   余淮终于肯把视线从他的“视觉盛宴”转移到我这盘“视觉剩饭”上来,还来来回回的打量了一番,接着,眉毛上挑,嘴角上扬。   我突然意识到我说错话了。   紧抓着不放的人,才是心里有鬼的那一个。   讲台上,小萝莉已经开始娓娓道来,课堂气氛前所未有的好。   余淮还是一脸玩味的看着我,却不得不压低声音。   “耿耿,你不是真的吃醋了吧?”   我赶紧瞪回去。   “我这是为你好,省的你一片真心错付。”   余淮一愣,我趁机眨眨眼,换了个说法。   “我是说,人家凌翔茜那种出尘的美人儿,是要配楚天阔那种脱俗的翩翩公子的,你还是趁早断了这个念头的好。”   说完拍拍他的肩膀,同情的点了点头。   “按你说的,我这等凡夫俗子只能配你这种‘胭脂水粉’咯。”   我无奈的摇头,“说你没学问吧,那叫‘庸脂俗粉’。”   好像哪点不对。   1秒,2秒。   “余淮,你大爷的,你敢骂我!”   狠狠的别过脑袋。   努力压低的嗓音根本不足以发泄我满腔的怒火,所以我眼珠一转,把手举到眼前,大拇指和食指的指甲碰了碰,发出清脆的“咔咔”声音。   让老娘给你来一针强心剂吧。   接着趁他不注意,咬着牙,对准他胳膊上的嫩肉区就是狠狠的一下。   余淮皱着鼻子转过来,脸拧作一团,疼的呲牙咧嘴还得压低嗓门。   “耿耿,你发什么疯呢!”   我的手还没打算收回来,指甲在上面停留了一会儿,又拽着往上提了提。   “wo——”   我不知道他是要说“卧槽”还是“我靠”,反正小萝莉听到,特别开心的朝这边笑了笑。   “好的,这位同学,那你来翻译一下出师表的最后三节吧。”   我捂住嘴,眼往上瞟,看着余淮佯装淡定的站起来,最后灰头土脸的坐下去。   他的余氏大白话成功搞热课堂气氛,特别是那几个经典的“‘你爹’云云”,更是将气氛推到了最□□。   新来的老师果然幽默又仁慈,还是忍住笑,点点头示意他坐下。   “这位同学很有幽默感,这段翻译我想我会终生难忘的。”   无论真心还是假意,总算是给了个台阶下。   余淮,如你所愿,这位小萝莉怕是一辈子也忘不了你了。 ☆、如人饮水   下课后,我特别狗腿子的往他身边凑了凑。   虽然我并不认为我有什么错,不过的确是让余淮丢了他认为要命的大事——面子。   “余淮,我——”   “物理卷子写了吗?”   “我想说刚刚——”   “数学错题改了吗?”   “我不知道你——”   “化学方程式背完了吗?”   我被憋的一口气提不上来,忿忿的别过脑袋,然后想起些什么,眼睛一眨,计上心来。   “那你出师表会翻译了吗?”   余淮放下笔,冲我慢慢提起嘴角,又重重的落下去,没发出一点声音,标准的余氏冷笑。   过了好一会儿才涨红着脸挤出几个字。   “以后不准提。”   我得意的转过身去。   不提就不提,偷笑不犯法吧。   第二天下午,我终于如愿见到了洛枳。   “昨天的交流会怎么样?”   洛枳扁了扁嘴,“还好吧,忍忍就过去了。”   我正低头抠着指甲,听她一说,忍不住笑出来。   “不提我的事了,说说,你找我来干什么?也是来问分科的事吗?”   我抬头看了看她。   “你们年级的小女神也来问过我。”   我呼了口气,怎么满世界都是凌翔茜。   “不是,我决定好了,我要学理科。”   洛枳愣了一会儿,笑了出来。   “耿耿,冲动是魔鬼啊。”   我眨眨眼睛,“怎么我学理科就是冲动啊。”   她摇着头笑了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那你来找我干什么啊?”   “我想来跟你聊聊更深奥的问题。”   “哦?”   洛枳眼睛一闪。   “好吧,我倒想看看是多深不可测的问题。”   我清了清嗓子,虚张声势。   “那个,我有个朋友,她为了一个人选择了自己不擅长的理科,你觉得多留这一年值得吗?毕竟高考后可能就各奔东西了。”   我反复斟酌每一个字,力求说的像个旁观者一样冷静。   洛枳却笑开了。   “你确定,是你的一个朋友?”   可不是嘛,就是简单啊。   我没有说出口,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眼神向左,脸还不自觉的抽动一下,总之虽然我在佯装淡定,但五官却唱反调似的表现出了我的心虚。   洛枳也没有继续揭穿我,反而撑着下巴,眼神渐渐放空。   看着她,会莫名的沉静,循着她的目光看去,远处并没有可以聚焦的物件,我也不管这些,跟着她一起直直的往前看。   过了一会儿,她才淡淡的开口。   “值得不值得,这真是一个永恒的命题。怎么说呢,老鼠可能因为偷一点灯油而被主人抓住,丢了性命;而这个主人可能又为了筹到一笔钱铤而走险,最后落入法网。你说他们值得不值得呢?这个主人可能觉得老鼠不值得,警察可能也觉得这个主人不值得。可是如果他们觉得不值得,当初为什么又会这么去做呢?”   我云里雾里的听着,感觉她好像不是在跟我陈述,反而像是在诉说心里的疑问。   值得吗?不值得为什么又会这么做?   “大概就是如人饮水吧。”   我不知道说什么,只能点头。比她多活的这些年,真算是白过了。   “但在爱情这条路上,没有值不值得,只有一腔孤勇,勇往直前。比如说你,”她突然停住了,冲我笑了笑,“是你的朋友。”   我有些不好意思的咧了咧嘴。   “她在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也没有考虑值不值得,只是想留在那个人的身边,然后就这么做了,即便前途和他都未必能回报她什么,她也这么做了。”   过了这么多年,我仍然看不透她,好像她还是藏在屏幕后面,而我看到的只是呈现出来的影像。   “那要是你,你会怎么选?”   她先是一愣,接着又苦笑了一下。   “我没那个机会。”   像是怕我听不懂,又补充了一句。   “没那个机会做这种选择。”   一瞬间,我有些心疼,眼泪快要落下的时候,我突然想到了她身披婚纱,满脸幸福的出现在我镜头下的样子。   我有什么资格同情人家。   也许是为了转换话题,我问了一个毫无意义的问题。   “学姐,你有喜欢的人吗?”   虽然没有意义,但在这个情境下却是合情合理。   她不会说,但我知道,所以无聊。   “告诉你的朋友,那样至少会多一段回忆,至于值不值得,我不知道,这大概只有她自己说了才算吧。”   她总是说什么都淡淡的,抑扬顿挫的语调里听不到任何情绪的波动。   “等待,你会愿意为了一个不确定的未来,赌上你的青春吗?”   我倒是不厌其烦的一直追问,期间听到铃声响了又停,停了又响。   洛枳抬头望了望,又慢慢垂下来。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我也放弃了追问,毕竟想从她口中套出话来,实在是太难了。   我低着头不说话了,她却戳了戳我。   “嗯?”   “你还没有说,你为什么选了理科,不要告诉我你喜欢物理,或者,喜欢高斯?”   至今我听到高斯,牛顿还会浑身不舒服,所以我很诚实的摇了摇头。   “其实。”   “其实我也和我的朋友一样,都是为了一个人,就在了原来的班级。”   这个结果并不让她惊讶,她别过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挺好的,看得见摸不着的感觉实在不妙。”   她冲我笑了笑,但并没有很开心。   那段漫长而又没有交集的暗恋,她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我想不出来,也不敢想。   所以,她会说她羡慕我,羡慕我和余淮有同桌的身份做掩护,羡慕我可以光明正大的跟他说话,开着过火的玩笑,还有不经意的身体触碰,这大概都是当时的她所期待而又无法实现的吧。   “洛枳爱盛淮南,谁也不知道。”   “盛淮南爱洛枳,全世界都知道。”   听着她现在的话,想想婚纱照拍摄的现场,我的眼泪不知怎么的像开了阀门一样,不受控制的往外涌。   她赢了,我无往不胜的学姐最后还是赢了。   “你怎么了耿耿?”   我看不清她现在的表情,只是朝她摆了摆手。   “没什么。”   她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把手移开。   “耿耿,我发现我有点看不懂你了,再也不会让我一眼就看到底了,这是成熟的表现,但你还保持着一颗勇敢的赤子之心,真好。”   “铃铃铃——”   铃声不知道响过了多少遍,我抬头看了看窗外,原本刺眼的阳光已经收敛了很多,墙壁上,我们俩的影子越拉越长。   “对不起学姐,耽误了你好长时间。”   她摇了摇头,拍拍我的肩膀,然后目送我离开。   我走出去几步突然转过身去。   “学姐,我羡慕你。”   洛枳被我的话弄得一愣。   我突然很有成就感,我居然也可以让她懵一回。   “因为成王败寇,因为结果重要,所以我羡慕你。”   她起初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慢慢的,嘴角开始微微上扬,最后,笑容爬到了眼角,眉梢。   希望你赶快遇到得偿所愿的自己,我也是。 ☆、耿神婆   或许是因为我吧,我们都意外平静的度过了交分科表的那段时间。   “喂,要我说,我们就应该出去好好的嗨一晚上,来庆祝我们中间没有出现叛徒,顺利的保住了小团体的和平统一。”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我们躲过了生离死别,却依然逃不出被β拉出去闹腾的命运。   “行啊,出去吃个饭,然后干什么?”   简单的目光在我们几个人脸上转来转去。   “看电影吧,听说最近上了几部片子还挺不错的。”   “那多没意思,没互动,还是去KTV吧,都吼两嗓子,气氛多好。”   “你就光能想到气氛,怎么不想想耿耿怎么办,不对,是我们怎么办。”   突然听到我的名字,我才抬起头看了他们一眼。   “耿耿,你怎么也不发表意见啊,平时你不是点子最多的吗?”   是吗?太久了,我已经记不清了。总之这么多年,我总结的经验就是,群体活动中,提意见和做决定的,最终可能都不是一个讨喜的角色。   我习惯了,所以我闭口不言,但他们可能不能习惯这样的我。   “那个,我这次选择做一个安静的倾听者。”   我微笑着说完,顿时嘘声四起。   “耿耿脑子不知道哪条线短路了,那简单,你说吧。”   β把如此大的权利给了简单,而简单却满脸堆笑的转向韩叙。   “韩叙,你想去哪,你说了算。”   居然这么轻易的就把β的信任踩在脚下,也难怪β用那种眼神看着她。   韩叙眉头皱了皱。   “看电影吧,唱歌太吵了。”   “好,β,我们看电影。”   简单跳着转过身,几乎是整个人扑到β身上的。   “行了简单,别跟我来这套,我蒋年年没你这种重色轻友的朋友。”   但她哪里经得住简单的死缠烂打,毕竟为了满足韩叙,她可是干什么都拼尽全力的。   β努力拨开已经粘在她身上的简单。   “行行,看什么电影?”   徐延亮一下子冲到了最前边,眼里冒着光。   “《十面埋伏》,都说那里章子怡美爆了。”   “你听谁说的,章子怡死了几次都没死干净,拖拖拉拉有什么意思。”   然后一个眼神甩过去,徐延亮立马闭嘴。   “到那看吧,有啥电影看啥电影。”   果然余淮一张口,众人就点头。   其实,就单单是六个人这么闲散的在路上走着,闹着,就已经很美好了。   我掏出相机,刚一对准,他们就一致的摆好了造型。   偶像包袱太重了。   “不用不用,你们就自然的往前走,就当看不到我,让我抓拍几张。”   我手舞足蹈的指挥着,余淮却好死不死的插了一句。   “体积太大,实在忽视不了。”   我差点冲动的拿我的宝贝相机去和他殊死搏斗,但碍于情面,我还是收手认怂。   一开始他们还因为我的镜头有些不自然,慢慢的,又回到了生活中的模样。   我笑着看镜头中的他们,那时的我们,怎么照都好看。   在选择吃饭地点的时候,我硬是拉着β避开了那家肯德基。   “怎么了耿耿,吃这个多方便啊。”   方便啥?浪费时间罢了。   “不好吃,而且姐妹儿最近减肥呢,通融一下。”   β忍不住笑出来,而且一笑声音还不小。   “耿耿,你发春了,还减肥。”   我无奈的闭上眼睛,算我多管闲事。   吃饭地点这种事,就得一个人站出来直接做个决定,不然就会像我们现在这样,大热天的还得在外面漫无目的的乱晃。   不过,通往目的地的路上,总会有一些意外的风景。   远离了学校,市区内的人们明显奔放了很多。   “喂,耿耿,你看,太劲爆了,当街舌吻啊。”   我白了她一眼。   “有没有点素质,自己偷看也就算了,还怂恿我们。而且,β你真变态,连舌吻都被你观察出来了。”   β当然不会去顾忌我说了什么,依然是一路走一路对人家行注目礼。   我不看是因为见怪不怪,简单不看是为了在韩叙面前表现出一副清纯懵懂的样子,韩叙不看大概是觉得没意思吧。   而余淮,你就装吧你。   没想到最终做决定的居然是简单,她这么勇敢有主见,一定是为了韩叙。   果不其然,后来我问她的时候,她回答我说,韩叙热的头发里都是汗,心疼。   所以她们的眼睛都是自带显微镜的吗?什么舌吻,头发里的汗都看的一清二楚。   好吧,我也看到余淮鼻头上的小汗珠,阳光一照,还闪亮亮的。   所以,兴趣不仅是最好的老师,还是激发我们潜能的催化剂。   因为时间还早,我们也不是很饿,就随便钻进电影院附近的一家餐馆。   “这里生意这么好啊!”   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色的小餐馆,居然满满当当的,几乎找不到空座位。   “这不刚高考完嘛,好多人都到这里来聚餐的。”   “高考?”   我惊讶的瞪圆了眼睛。   “耿耿,你今天是不是有病!”   β撇了我一眼,继续跟着服务员走。   我蹭了蹭鼻子,有些心虚的跟在后面。我们绕了大半个大厅,才终于在一个小角落找到了座位。他们一落座就开始叽叽喳喳的讨论吃什么,我一句都没听进去,耳朵被旁边那桌的议论声灌的满满当当。   “张盼,你准备去哪里念大学啊?”   “上海吧,我想去复旦,就怕分数不够。”   “真是学霸,我怕是去不了这些城市了,分数太高,我看西安,山东那边还有些我能够的上的一本学校。”   ……   “耿耿,你发什么楞啊?”   β拍了拍我的头,我有些慌神的看了她一眼。   “没什么,就是听听他们这些毕业生在讨论什么。”   β“哦”了一声就低下头继续研究菜单,本来就要结束的话茬被余淮接了去。   “那你听出啥来了?”   他明显是想讽刺我,但此时此刻,我却想要认真的回答。   “听出了我们的未来。”   我托着下巴,轻轻的呼了一口气。   余淮一下子愣住了,倒是β凑过来,搂住了我的肩膀。   “神婆婆,那你说说看,你都听出我们有什么样的未来了。”   “你们真的要听吗?”   “不是耿耿,本来我没想听的,一看你这以假乱真的表情,我居然真的来了好奇心。”   我轻轻的推了一把β,“那好吧,就从你开始。”   “耿神婆”一发功,成功的吸引来了全桌的目光。   “蒋年年同学,光荣叛国,去英国邂逅大雾与牛顿了。”   我还没说完,β的嘴就已经扁起来了,接着一拍桌子就要站起来。   “纯属扯淡,我β要是背叛你们,逃到英国去,我β倒着写。”   我的心抖了一下,却还是笑了。   “我也来测一个,不要生辰八字吗?”   “她那不靠谱的,你听听得了,还当真了你。”   β显然是对我的预测并不满意,还妄图干扰别人的想法。   “不用的,我开个天眼就行了。”然后还真的闭上眼睛,装神弄鬼。   “简单,你可不得了啊,考上中国政法,成为一名苦逼而又光辉的小律师。”   “哎,我的不错哎,律师,高薪职业,我喜欢。”   简单笑开了花,突然又皱起眉头。   “不对啊,我学的不是理科吗?”   还没等我开口,β又抢在前面坏我生意。   “说了她不靠谱。”   “我觉得还挺好玩的,耿耿你也给我测一个。”   β使劲的瞪了徐延亮一眼。   “你啊,你就没趣多了,当了一名吃人民工饷的公务员。”   β对这个结果倒是很满意。   “这个靠谱,徐延亮你终于找到了适合你的道路,你一定能在这条路上闯出一片天的,毕竟你,对下违法乱纪,对上专拍马屁,当公务员简直再适合不过了。”   徐延亮尴尬的嘴角一抽,带动整张脸上的肥肉都跟着抖了一下。但他能怎么办,他又拿β没办法。   “耿耿,你也给韩叙测一个嘛。”   简单狗腿子的扑过来,睁大眼睛,眨巴眨巴的。   我没有去管被她揪起来甩的左手,眼神看向韩叙。   他像是根本没有参与进来,从开始到现在,没变过表情,甚至姿势都保持着刚进来时的样子。   他在意吗?他在意“得天独厚”的我们有什么样的以后吗?   半晌,看到他点头我才轻描淡写的提了两句。   “韩叙出国了,也是伦敦。”   整张桌子上,除了我,只有韩叙一个人没有惊讶。   “天哪简单,难道现实把我和韩叙逼成了一对儿。”   那边,β正假装惊慌的躲着简单铺天盖地的绣花小拳头,而这边,我正因为余淮的一句话而不知所措着。   “耿耿,那你也给小爷我测一个吧。” ☆、真心话大冒险(一)   等所有人都反应到我漫长的停顿,都开始把目光投向我的时候,我更慌张了。   “怎么,小爷我的未来太光辉,已经超出你瞎编乱造的能力范围了吗?”   余淮只扬起了一边的嘴角,有意无意的对我耍了个帅,但即便这样,我也笑不出来了。   余淮,那些旁观者都不忍听下去的经历,你真的想要知道吗?   我低下头,避开他现在闪着光芒,有些刺眼的目光。   等我再次抬起头,眼前的他和再次相遇时的他竟然重合在了一起,我吓得浑身一颤。   余淮,你为什么要这么看我?悲伤,绝望,上一秒还闪着光的瞳孔,现在已经暗淡成一汪死水。   眼前的泪水裹挟着回忆,一下子漫了上来。   已经被撕碎的美好,又重新拼接好放在面前,让我回忆,让我缅怀,真是更痛苦的体验。   我彻底看不清他了,反而轻松了很多。   “耿耿,你怎么了?”   简单拍着我的背,轻轻的问。   “没什么,就是想到了一年后,我们可能就抱着各色通知书分道扬镳了吧。”   “不会——”   简单说到一半停住了,也许我们都想着那句,“不会的,我们还会在一起的。”,但谁也说不出口。   毕竟现实摆在眼前,“永远”只是用来骗小孩儿的。   我们突然都不说话了。   我有些自责。   26岁的耿耿,你是来扫兴的吗?就因为你见识过什么叫“现实的残酷”,就把现在的美好提前撕烂了给他们看吗?   我赶紧抹了把眼泪。   “这种伤春悲秋的诗人气质我真是装不来,那个,余淮是吧,你肯定最后和物理结婚,然后生出了一大群不招人喜欢的,力学,电磁学,量子力学……”   “果然不靠谱。”   余淮撇撇嘴,又甩了甩手,低头喝果汁了。   果然,上学时的我们单纯到没心没肺,只过了一会儿,气氛又回到了刚坐下的时候。   我也稍稍松了口气。   吃饱喝足到了电影院的时候,适合的场次已经只剩《十面埋伏》了,所以,即便β再怎么不情不愿的,也只好向现实低头。   到了放映室,我们简直惊呆了。   “包场哎!我就说吧,章子怡死来死去的有什么好看的。”   我找了个位置坐下来,余淮很自然的坐在了我的旁边。   我赶紧看向另一边。   还好,β没有跟过来。   “β去缠简单韩叙他们了。”   我好奇的转过头。   风水轮流转,简单,这次你替我顶着。   没有β和徐延亮的打扰,我终于可以认认真真的看一次这部电影了。   已经过去很多年了,情节也忘的差不多了,大概记得就是一段比乱麻还要乱的三角恋,还有结尾时章子怡令人叹为观止的生命力。   但这一次看,除了吐槽,居然有了不一样的感受。   女人面对感情,天生有一种飞蛾扑火的勇气。   伴着β在后面毫无收敛的唏嘘声,我几度泪流满面,为了小妹,也为了同样在飞蛾扑火的我们。   我正低头翻卫生纸的时候,肩膀上突然传来不一样的温度。冷气开得十足的室内,我先是一激灵,然后全身都开始往外冒汗珠。   我抬起头,余淮正转过脸来,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突然有些恍惚。   余淮,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你。   现在的你,无论什么事都会安慰我,帮助我,为什么后来的你连跟我好好说话都不会了呢?   我看着他的眼睛。   “为什么后来就都变了呢?”   我的声音很小,被电影院强大的音效吞噬的一干二净。   余淮把头往我这边凑了凑,“你说什么?”   我使劲的摇了摇头,然后趴在前面的椅背上泣不成声。   余淮的手又在我背上拍了拍,停了一会儿,又拍了拍,一直到电影结尾。   我没有去阻止,也没有逃避。   余淮大概以为我是被电影情节感动的吧,可是你真的懂吗?你懂现在的我吗?你又懂17岁的耿耿吗?   放映室的灯亮了,我揉了揉眼睛站起来。   “不是吧耿耿,这么洒狗血的片子你都能看成这样。”   β粗鲁的扳过我的脸。   “这部电影就跟章子怡最后那口气一样,难以下咽。”   我没有接话,一路低着头走出去,余淮一直走在我的身边,也没有说话,我们俩走在队伍的最后,像是隔开的两个世界。   我跟着大部队走走停停,最后来到了一家生意更红火的烤肉店。   在店门口余淮突然站住,拍了拍我的头,“电影里演的都是骗人的。”   我抬头看了看他,愣了一下。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原来他真的是觉得我为电影里的结局难过到现在。   我看着他,眼神里有不解,有幽怨,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该哭还是该笑。   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耿耿,余淮,你俩在门口孵蛋呢!这么慢!”   β穿透力极强的大嗓门,绕过嘈杂的人群,正中我的耳膜。   我拽了一下余淮的胳膊,又放了下来。   “快走吧。”   我和余淮一前一后来到包间的时候,所有人都在朝我们看。   余淮抢在所有人前头开了口,“我俩刚刚在讨论电影里章子怡到底第几次才死干净。”   我又一次看着他,拧着眉头。   然后转向人群,眼睁睁的看着β和徐延亮已经张开的嘴又重新闭上。   果然,在一场对质中抢的优先发言权的一方最占优势。   我们很自觉的坐到了剩下的两个座位上,面对面,干瞪眼。   “喂,耿耿,你可得保存实力啊,我刚刚已经替你夸下海口了。”   β越过简单,委以重任般的敲了敲我的肩膀。   我扫了一眼众人的目光。   “我现在没以前饭量大了。”   意识到我的回答太过无聊,我有些自责的别过头。   又扫兴了。   但有β在,气氛最多只会冷5秒。   “光吃饭多没意思,我们玩真心话大冒险吧。”    ☆、真心话大冒险(二)   第一个举手赞成的是简单,看她鬼鬼的眼神,我已经知道她在打什么算盘了。   我是第二个。   我揉了揉已经僵硬的面部肌肉,努力让自己融入这个轻松愉快的氛围中。   见没人反对,β就从书包里拿出一张草稿纸,撕成6个小纸条,摆在面前。   “这样啊,我们每个人都写一个问题,不能太无聊,像你最喜欢什么食物那种问题,你好意思写我都不好意思读。”   β撇嘴,眼睛往韩叙那瞟了瞟。   余淮嬉皮笑脸的说,“β,你把我的问题说了,我可说啥好了。”   β和余淮坐在桌子的两个对角,最远的距离,但这些都不能成为阻止β出手的因素。   “看老娘今天不替耿耿好好教训教训你。”   说完,拿着物理书,伸长胳膊,冲着余淮的头就来了。不过,你打就打了,怎么还就成了替我教训的了。   但是,当纸条发到每个人手上的时候,整个房间都安静了。   安静,只是不出声,但眼神早就越过纸条,上蹿下跳。每个人都各怀心思,有的想看别人出丑,有的想问出些爆炸性的消息,还有的只想听听真心话。   “写完了吗?写个纸条磨磨唧唧的,又不是生孩子。”   我盯着桌上唯一一个还在奋笔疾书的人,简单。   “再给我半分钟。”   “快写。”   β抱着胳膊,居高临下的看着简单,俨然一副不好惹的监考老师的模样。   我说简单,这可怪不得别人,谁叫你刚刚光顾着看韩叙,纸都用来接口水了。   简单刚写完最后一笔,纸条就被β一下子抽了出去。   “我说一下规则,我们每个人在这些纸条中随机抽一个,问对面的人。”   “啊!不是问自己的问题啊!”   简单的脸立马揪成一团。   “简单,你写了什么好问题不舍得给别人啊。”   β一脸坏笑的俯下身来,简单恼得捂着脸直摇头。   “这样好,这样刺激。”徐延亮特别狗腿子的第一个站出来捧场,“不过,不想答可以不答吗?”   气场一下子弱了下来。   “真是怂蛋,这是必答题,不想玩的现在就可以退出。”   说他怂他还真怂,头立马就跟安了马达似的不停的点,频率跟捣蒜差不多。   β懒得理他,坐下来把抽纸盒子里剩的几张纸掏出来,把团成小球的纸条扔进去。   “好了,谁先来?”   β把盒子往中间一推,所有人都盯着盒子看,没人说话。   “不是——”   “我来。”   谁都想不到,第一个主动提出来的居然是韩叙。   “是我来问是吗?”   β还没反应过来,只是机械性的点了点头。   韩叙把手指伸进去,夹出一个。   我们全都盯着他,看他的脸从白到红。   这感觉真不错,一向面不改色冷如冰山的韩叙,今天终于也有点人气儿了。   “那个,你最满意我身体的哪个部位。”   起头的问题尺度适中,但我看到其他人都开始蠢蠢欲动了。   但这个问题可真是为难了简单,韩叙的哪个部位她不满意啊!   这么说怎么有点怪怪的。   可能是我把我的心理活动都写在了脸上,余淮突然敲了敲我的胳膊,一脸不正常的坏笑。   “你想啥呢?”   我的眼睛猛的眨了好几下,看到他好像看穿一切的表情,赶紧低下了头。   “我最满意的是韩叙的嘴巴。”   “哦?”   听着众人明显上扬的语气,简单赶紧摆了摆手。   “我是说韩叙的嘴长得好看,然后声音好听。”   潜台词就是,看我多单纯,你们想哪去了。   “切~”   众人的反应表达了对这个结果的强烈不满。   “好了好了,第一个就放过她吧,毕竟让她从里面挑一个也是要了她半条命了。”   简单的脸上又被涂了一层“红墨水”。   “第二个我来抽吧。”   β没有问,徐延亮直接把手伸进了抽纸盒里。   他拿起纸条看了看,嘴角扬的越来越高,β见情势不对,赶紧一把抓过来,结果脸更黑了。   “这谁出的问题啊,简直丧心病狂。”   连β都说丧心病狂,我突然来了兴致。   “在座的人中,谁是你最心仪的结婚对象?什么鬼问题,老娘要爆粗口了。”   β一手拍着桌子,另外一只手把小纸条攥在手里,用指甲抠的稀巴烂。   “β,你这就怂了,这跟选你最喜欢的食物有什么区别,都是用来吃的嘛。”   余淮一下来了个不打自招,接着被β带着刀刃儿的目光杀得片甲不留。   都是用来吃的,哈哈,余淮,你终于愿意卸下你伪君子的面具了。   但接下来,β不知想到了什么鬼点子,表情来了个180度大反转。   “余淮,那你这个问题本来打算问谁的?”   好一计借刀杀人。   余淮一下子就被问住了。嘴一张一合就是解释不出半个字。   “别岔开话题,快回答你的,你看徐延亮那渴望的小眼神儿。”   β果然回头看了一眼。   虽然成功的转移了注意力,并且接受了余淮感激的眼神,但我突然有点后悔。   我确实想知道他想问谁的,是我吗?而且,我这么着急的转移话题,是说明我心虚,说明我自恋的把自己当成话题中的另一个主人公吗?   但我好像真是想多了,因为全桌的目光全都集中在桌子的另一头。   一个冰冷,一个热烈。一个咬牙切齿,一个暗送秋波。   “徐延亮你那什么鬼表情,赶紧给我收一下!看着膈应。”   β伸长脖子,瞪着眼,张牙舞爪的像要把徐延亮给撕烂咬碎了一样。   好汉不吃眼前亏,徐延亮很识相的收了收下巴,身子也往回撤了些。   毕竟这年头,理不直气最壮,欠钱的都是大爷。   不对,她蒋年年什么时候都是大爷。   但这些都无所谓,真正让他心寒的是,β直接绕过他,眼神在剩下两个人身上来回打量。   “算了,我还是选余淮吧,不然简单非得打死我。”   说完还给我使了个眼色。   我当然懂她的“良苦用心”,可是……   “我呢?怎么我连候选名单都没进。”   徐延亮委屈的时候表情很丰富,因为除了面部肌肉,他还顺便带动了面部肥肉。   β只给他了一个白眼,连一句话都舍不得跟他说。倒是余淮,别有用心的安慰了一句,算是安慰吧。   “和你没关系,主要是小爷我人见人爱。”   徐延亮的脸彻底黑透了。   “行了行了,下一个,下一个简单来抽吧。”   简单点了点头,闭上眼睛开始在抽纸盒里乱搅。   满心欢喜的拿出一个,打开看了看,倒没有失望,只是有些困惑的皱了皱眉头。   “怎么了简单,有不认识的字?”   简单抿了抿嘴,瞄准β的脑袋,重重的一推。   “请问,爱情和面包你选哪个?”   能问出这样问题的,只能是韩叙了吧。   爱情与面包,理想与现实,简单与贝霖。   “我,”韩叙还是迟疑了一下。   但只是迟疑,最后还是说出了,我选面包。   简单虽然无法理解这里面深层次的意义,还是有些怅然的低下了头。   因为他是韩叙,所以他一定会这么回答。   青春期都是躁动不安的,只有韩叙,永远活的像一潭死水一样平静。在这个容易被爱情被感性冲昏头脑的年纪,他却可以像一个饱经风霜的成年人一样思考。   所以,他和我们划清界限很正常,他和简单不会有结局也很正常。   因为我们不一样,我们还在嬉笑打闹的时候,他已经跑到了时间的前面。   没有人想提前老去,都是迫不得已,我好像有点能理解他的那句得天独厚了。   “韩叙,你不是饿了吧,面包多寒酸,咱们吃烤肉。”   β搂了简单一把,又拍了拍她的胳膊。   “没事,下一个该谁了?”   β松开简单,特别豪迈的站起来。   “我来!”   然后手伸进去,随便拿出一张就要开始念,嘴才刚一张开,就赶紧闭上了,接着侧过身子,把纸条冲简单打开了一下。   “你的?”   简单点头。   我被简单挡住,没有看到字条上写的什么的。   “请说出我的三条优点。”   事后我问了简单,她说其实β就是少读了前面两个字,韩叙。   徐延亮立马笑逐颜开。   “大方,仗义,还有,”   徐延亮突然吞吞吐吐的不说了。   “还有什么?!”   “还有,和我一样黑。” ☆、真心话大冒险(三)   徐延亮,是条汉子。   我佩服你的勇敢,同时心疼你的耿直。   “徐延亮,你再给老娘说一遍!”   “好话不说第二遍。”   话是有理,气势明显被打压的渣也不剩。   β还想进行下一波攻势,被简单及时拦住。   “耿耿,快抽一个救场,不然我怕周一再去学校,我们就得重新竞选班长了。”   我点点头,手往盒子那里伸,但动作还是有些迟疑。   因为我的问题到现在也没人提起。   我随便抓了一个握在手心,然后慢慢展开。   真的是我的。   我本来是想,这个问题无论谁拿到了回答起来都很值得期待,而且,我确实很想问,既然命运这么决定,那么只好……   “请问,请问你喜欢你对面的那个人吗?”   房间里突然静了3秒,鸦雀无声。   然后,不知是徐延亮还是β起的头,突然起了一阵掌声。   “谁的问题提的这么好!”   我赶紧坐直身子,想要排除嫌疑,目光还是舍不得离开余淮。正大光明也好,鬼鬼祟祟也罢,总之我一直在对面观察着。   “喜欢啊,我要是讨厌你还能跟你做同桌吗?”   余淮懂这个问题的意思,只是他玩惯了这招四两拨千斤。   也好,反正我准备这个问题的时候,也压根儿没想过可以得到什么确切的答案,我只是想看看,他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是什么反应。   我看到了他的犹豫,紧张,闪躲,我已经满足了。   “不是,余淮,你这回答简直绝了。”徐延亮一边说,一边把眼睛往β那里瞟,“你说β,这么算的话你是不是也喜欢我?”   徐延亮一不要起命来,简直上瘾。   眼看着β的铁砂掌就要瞄准徐延亮的肥肘子下去了,余淮赶紧出来打圆场。   “好了好了,像我这么完美的人简直是万恶之源,咱们翻篇儿,我拿这最后一个就开始大冒险,行吧。”   为什么这时候也不忘自恋一把。   我的目光一直跟着他的手,看着他拿出纸条,然后展开。   “这个问题,咳,说出你最近的一个愿望。”   众人立马不干了。   “什么鬼,这是来充数的吗?玩个游戏都玩出正能量来。”   众人嗤之以鼻,我却在认真的思考。   所有人都在嘻嘻哈哈,只有余淮一个人笑着看我。   “我,我希望永远不要长大。”   所有人都看向我。   “耿耿,你今天抽什么风,长大有什么不好,我们高考,上大学不就是为了长大吗?”   “就是啊,大人才会有更多的权利,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   “不会再有人跟你说,别做这别做那,可以自己做决定了。”   ……   他们开始七嘴八舌的反驳我,可不是吗?那时候的我,也像他们一样,渴望着长大,想飞出学校,飞出父母的保护,想看看更广阔的世界,想……   长大后,虽然不是想象中的样子,但我也总算成为了更好的耿耿,至少在别人眼中是这样,我也喜欢那样的我,但回到过去我才发现,还是以前的我更快乐,长大后,我可以努力为自己争取来很多东西,可是有些东西,找不回来就是找不回来了。   我哑然失笑。   我们都以为18岁是一个分水岭,只要跨过去了,就成功的长大了。   其实只要还有这个想法,就还没长大。   长大后,我们会看到更多阴暗的东西,然后不得不和这些东西打交道,甚至被它们影响,我们会学到很多小时候觉得很酷的东西,但在现实中,往往都是走样的了。   我学会了权衡利弊,学会了计较得失,学会了用成人的思维去思考和解决问题,这就注定了我没法像以前一样和他们相处,和心如明镜的过往相处。   我赶紧拍拍脑袋,歪头看了看简单不解的眼神。   “长大有什么好的,还得自己挣钱,起早贪黑,还没有假期。”   “切~我以为你至少得抒情一下呢,高估你了,好了好了,我们玩大冒险,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尺度大一点嘛。”   徐延亮跃跃欲试,但一旁的韩叙明显有些坐不住了。   “高中生嘛,能有多大尺度,玩玩吧。”   简单推了推韩叙的胳膊。   韩叙轻轻的点了点头。   “这样吧,我们抽签,每次选出一个人出题,如果对方没完成或者你不满意的话,就可以惩罚,怎么样?”   β,我太崇拜你了。   “挺好的,只不过惩罚是什么?”   徐延亮用手指抠了抠脸,“不然,我们喝酒吧。”   沉默了几秒。   “不太好吧,高中生守则说……”   “我的乖宝宝,我们喝一点又不喝醉,没事的,难得他徐延亮也能男人一回,我同意。”   剩下的人也纷纷点头。   “好,那我们今晚不醉不归。”   β特豪迈的举起杯子,我好像觉得哪里不对。   酒一摆上来,大家迟疑了一下,还是一人拿了一瓶放在面前。   “抽签吧。”   β不知什么时候变出了6根小棒棒。然后6个爪子凑了过去,每人抽了一根放在面前。   “居然是余淮,你小子今晚够出风头的。”   余淮得意的一笑,然后猥琐的看着β和徐延亮。   “余淮,你可考虑清楚。”   β的手都快推到余淮脸上了,最后还是被一把推开。   余淮指了指β和徐延亮,“简单一点,你们俩公主抱,谁抱谁都可以,够宽容了吧。”   β的脸已经铁青了,不过当徐延亮站起来,开始做扩胸运动的时候,我才见识到什么叫真正的大黑脸。   “你干嘛?”   “愿赌服输啊,没事,我不嫌你沉。”   徐延亮,你平时应对张平时的情商都去哪了?   “徐延亮,你今天要敢抱我,咱俩没完。”   徐延亮愣在原地挠头。   “我抱你。”   “啥?”   “听不懂吗?老娘抱你。”   除了他俩,所有人都在张着嘴看好戏。   余淮突然凑到我耳边说了句,“最后β还是得服软。”   酥酥软软的起了我一身鸡皮疙,我赶紧点头。   果然,一切都不出他的所料,β就算再是男儿心,也还是女儿身,哪里抱得起徐延亮啊。   而且,规则是她定的,头也是她起的,除了以身试法,她没有其他选择。   最后她极不情愿的被徐延亮抱了起来,结束时几乎是从他身上跳下来的。   “余淮,因果终有报,天道有轮回,你给我等着。”   我听到这句不由脊背发凉。   β的反击,我应该也躲不掉了。 ☆、真心话大冒险(四)   只是没想到报应来的这么快。   β居然第二次就抽到了染着红漆的签子,“你出老千!”,这句话一直在脑子里绕啊绕的,差点就从嘴边溜了出来。   我看着β得意到上天的嘴脸,也只能坐在那,装作没事人一样。   不然让我求着她说,咱俩好姐妹,你就饶过我吧。这也太自恋了,虽然我知道她一定……   “耿耿,余淮。”β歪着头朝这边挑了挑眉毛,“你们知不知道一种玩法,就是——”   她卖关子的空挡,刚好给了我一个吞口水的时机。   “β你快点儿,你说啥我都没在怕的。”   我一直盯着他,所以看得到他的喉结一滚一滚的。   吹牛吹上天,硬撑撑到死。这简直是那段热血青春的装逼必备啊。   “行啊余淮,咱说了就不带怂的。”   不对,我怎么突然觉得我要成为这场赌局的牺牲品了。   β朝我这边看了一眼,眼神的复杂程度差点让我以为她要让我直接献出初吻,或者干一些更加黄暴的勾当。   “你想玩什么出格的我还不肯呢,我总不会把我闺蜜给卖了的。”然后眼珠子轱辘一转,“那就你们俩保持鼻子之间有两指以下的距离,对视10秒。”   “哇!”   看客们明显□□了。   说实话这个游戏在我看来没什么难的,毕竟刚工作的时候,我还被怂恿跟一位刚认识两天的同事碰鼻子对视半分钟呢。   当时的我已经练就了一副刀枪不入厚脸皮,硬是把对方逼得脸通红。可是这次,游戏还没开始,我的脸就已经热的跟烤红薯一样了。   “耿耿?”   他试探性的叫了我一声。   终于想起来还要征求我这个同伴的意见了。   我是不是应该矜持一下,要求接受惩罚呢?   “玩就玩嘛。”   说这句话的人一定不是我。   “耿耿,不错嘛,够爽快。”   在β的带动下,看客们纷纷拍手叫好。   余淮挠着头站起来,我也跟着离开了座位。   刚刚那个无法无天的少年去哪了,现在知道紧张了。   我们俩面对面站好,他微微屈膝,双手撑在膝盖上,刚好和我保持在同一高度。   我又咽了一下口水,扑通一声,脑子里都是回响。   然后,我们俩一厘米一厘米的向对方靠近,距离达标之后,我终于对上他的眼神。   四目相对。   一时间,风雨雷电,四季更迭,日出日落,宇宙万象在短短几秒中挤进我的脑子里,轮番轰炸。   不知道为什么,和余淮在一起的时间总过得很慢,而且,慢的很温柔。   但是,温柔的是时间,不是余淮。   “怎么了耿耿,小爷我又不会趁虚而入。”   我浑身一抖,但并没有闪躲。   温热的气息直接扑到脸上,汗毛经受不住,被吹的东倒西歪。   好吧,是我夸张了。   “喂,你俩够了,这一分钟都有了。”   我终于被β的一句话弹了出去。   “耿耿没时间观念我还信,余淮,你整天捯饬那些打点计时器的,我不信你连10秒和1分钟都分不清。”   余淮也没说什么,嘴角抽动两下,当是笑的蒙混过关。   结果第三次,还是β。   她当然是乐成一朵花了,毕竟这样的事她最乐此不疲。   现在她又开始转动眼珠,不知道要萌生什么鬼点子。   “韩叙。”   简单挂着她努力平复后的表情,颤巍巍的转过头。   “我要你深情的望着简单,然后说,我喜欢你。”   β闭上眼睛,手轻轻一挥,本想装出浪漫文艺的样子,不想却很不巧的碰倒了面前的酒瓶。   徐延亮一把扶住。   “得意忘形。”   β自然懒得理他,她现在要做的就是欣赏这两个人的表情,没什么比这更有意思了。   我是第一次见到简单这么虚伪的表情,明明心里向往的不行,还故意装作一副“别这样,人家还小”的样子。   我咂着嘴别过头。   结果很不巧的碰上了余淮的眼神,我不知怎么的就躲开了。   简单的手一直在下面抠着校服裤子,我赶紧把手放上去。   她转过头看了我一眼。   我不是在拯救你,我是在拯救你这条裤子。   一向平静的韩叙也开始面露难色。   “玩游戏嘛,又不让你负责。”   β还在锲而不舍的怂恿着。   我感到简单的手在慢慢从我手下面抽出来。   我的另一只手从简单身后过去,想拍拍β。可是才伸到一半,韩叙就开口了。   “可以。”   然后他真的就望着简单的眼睛,说了,“我喜欢你。”   从他的眼睛里,我看不出深不深请,但确实是全情投入的。   余淮说的对,韩叙无论做什么都是极为认真的。无论如何,简单也算是圆了一个心愿了吧。   玩了一圈下来,酒一滴也没少。   “这个酒就这么浪费了?”   简单试探性的开口。   徐延亮接过话来,“不然我们喝了?”   也许是残存的一丝身为班长的责任感,让他把“了”的音往上挑了挑。   “当然喝了!”   β站起来之后又看了一眼众人。   “我们不喝酒,喝的是气氛。”   多么有说服力的鬼话啊,但恰巧就是我们当下最需要的。   但酒这种东西,一粘上就不是一点点可以结束的。不知道中途是谁加的酒,反正一直到结束,桌上一直没断过满当当的酒瓶。   喝多了之后,我们也开始坐的没那么规矩了,我算是里面意识最清晰的一个,毕竟我也算是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过多年的人了。   我晃晃悠悠的坐到了韩叙身边。   “韩叙,你真不简单。”   说完我自己都觉得好笑。   “刚刚那个爱情和面包的问题,你答的真好。”   韩叙不知是不是笑了一下,我没有注意,只是自顾自的说着。   “我的那些上了年纪的同事,他们遇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也是这么选的。”   意识到说错话了之后,我也没有改口,因为韩叙总是淡淡的,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听到。   “因为面包是必需品,爱情是奢侈品,你不懂,我们不一样。”   “是因为得天独厚吗?”   他又端起酒杯,喝了一半。   “我以后的另一半,我希望她和我的选择一样。”   “什么一样,实际吗?”   “实际没什么不好,至少我可以努力去满足她,但如果她是向往爱情的,那就很难满足了。”   我突然愣住了,这些话真的是从一个16岁的少年嘴里说出来的吗?我本来还想说,你选面包,是因为还没找到能让你甘愿为之放弃面包的人。可现在都说不出口了。   他不是没想清楚,他是想的太清楚了。   简单并没注意到我们的谈话,她现在正红着脸靠在β肩上,一起唱着“让我们红尘作伴活得潇潇洒洒。”   真像两个发了疯的酒鬼,偏偏我还就喜欢她们这样,多好,我好久都没这样疯狂过了,越长大,越自由,反而越拘束了。   很少再有可以信任的朋友,让我肆无忌惮的喝醉了,自己和外界加在身上的条条框框,让我再也伸不开手脚了。   突然不知谁拍了一下我的头。我抬眼看了看,果然是余淮,他前额上粘着湿哒哒的头发,估计是去厕所吐了一轮了。   “你还行吧?”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吧。   我点点头,至少我敢肯定我现在意识很清醒。   β突然一拍桌子,“我们都好好学习,然后大学也考一个城市,这样我们就还能在一起,不然没了你们老娘我上学还有什么意思。”   先是揽着简单的肩膀,后来也拉住了我的手。   虽然我知道不可能,但还是重重的点点头。多美好的设想啊,谁忍心去揭穿它。   我凝了凝神,好不容易忍住了想要涌出来的眼泪。余淮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拉了凳子坐到我的旁边,我侧过脸,“余淮,你会去北京的对吧。”   他点头。   “那我也去。”   他原本虚晃的眼神一下子聚焦了,愣了一秒,然后冲我大大的裂开了嘴。   即使重来一次,你的话我也全都相信。   后来,简单又把我拉过去,嘟嘟囔囔的不知说了些什么,反正就是絮叨一些关于韩叙的事,长而琐碎,我只记住了一句。   “耿耿,我估计我只能做到这了。”   我不记得她说这句话时的表情,我记住的是我听到的时候心抽痛的感觉。   接着她晕晕乎乎的哼唧了几声,不知为了哪句话又流了些眼泪,最后她跟我说完之后,又跑去跟β唱歌了。   只剩我一个人坐在原地,周围的声音像蒙了一层布,听起来雾蒙蒙的不真切。   我今晚喝的也不少了。   美好的愿望在现实面前也成了谎言。   我看着醉倒一片的他们,突然有些恍惚。   一团和气的场面中,我好像已经嗅到了离别的气息。先是β,再是韩叙,徐延亮,余淮,最后是简单。我们被生活完完全全的打散,被扔在了不同的环境,然后各自生活。   我们不是离了谁就活不了,但事实证明,我们在一起会活得更好。   我突然看到所有人都悲伤的看着我,看来我真的喝多了。   我不记得我们是怎么走出去的,有一度我是断片儿了的。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正站在斑马线的一头吹着风,身边只剩下余淮。   我叹了口气。   余淮冲我笑了笑,“你酒醒了?”   我摇头,“要是酒醒了,那就只剩我一个人了。”   余淮困惑的看着我,他当然不懂。   绿色的小人开始在指示牌上奔走了,余淮拽着我胳膊的同时,被我一把抓住。   他再次困惑的回过头。   “余淮,如果有一天,我突然就不见了,你会去找我吗?你还会记得我吗?记得你有这么一个同桌吗?”   他笑了,指了指还在奔走的小绿人。   “回答我,好不好。”   我有些祈求的看着他,他停下来,转过身。   “会的。”他拍了拍我的头,“我会永远记得你的。”   我的眼泪一下子就决堤了。   “人不是打娘胎出来就一成不变的,生活会让我们脱胎换骨,没什么大不了的。”   “没有人需要永远坚强,永远站在最高峰,我崇拜无所不能的你,但不代表接受不了你偶尔接地气的磕绊一下。”   “我希望你相信我,而不是去相信宿命。”   “所以,你别走好吗?”   我凌凌乱乱的说了一些话,配上满身的酒气,会被顺理成章的理解为酒后的胡言乱语。   但余淮好像没有,他很认真的正过身子面对我。   “嗯,我不走。”   我猛然抬头,对上了他似水的目光。   你就是我的夏天,让我无理由的喜欢,又没原则的相信。   人生总有冬天,但是夏天一定会来的,不是吗?    ☆、贝霖   喝醉酒的结果就是,我的周六周日算是给浪费了,周日晚上拨通了余淮的电话,远程联线才终于完成了所有作业。   本想着分科的事忙完后可以好好休息一阵,但现实总是事与愿违。不是我too young too simple,而是时间太久,我已经忘了振华的尿性。   振华绝不会给学生好日子过。   周一早上,课还没上,成堆的卷子就发下来了。   “完成了选科的任务后,同学们就算正式进入高三了……”   我的头重重的磕在了窗台上。   老师和老妈的时间总是和我们的计算方式不一样。   白花花的卷子伴着小喇叭里年级主任让人心烦的大嗓门,我苦逼的理科生涯就这么开始了。   大树底下好乘凉,在余淮这么一棵大树下,我还是收获了很多人嫉妒的眼神,因为近水楼台,也因为我占用了余淮所有的课余时间。   虽然还不算正式分科,但张平和张峰明显比以前更开足马力了,我有时甚至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上过高中,为什么黑板上那些字母公式,在我看来仍然像天书一样。   但也就是这几天,余淮对我特别好,一遍一遍的给我讲解,我都快被自己逼疯了,他也没有拍桌子骂我蠢。   是我太久没被这样对待过还是他想补偿我。   是因为我选了理科补偿我,还是为了自己未来的不告而别补偿我?   我的胡思乱想搅和着余淮叽里呱啦的讲题声,脑子里像是开锅的麻辣烫一样嘟嘟冒泡。   我的头突然被猛的一敲。   “我看懂了,只需要考虑最上面两个木块之间的摩擦力。”   “摩擦力个鬼哦。”   “凌翔茜!”   “凌翔茜你个头!”   “哦,小辛。”   下一秒我几乎从床上跳下来了。   “我靠,我回来了!”   “可不是吗?”   小辛摊了摊手。   “那余淮怎么办?他正给我讲题呢,我就飞了?”   她撇了撇嘴,“想太多了,说吧,下一个去哪?”   我还没缓过来,脑子里的麻辣烫开得正欢呢。   “磨叽死了,我给你随便扔一个吧。”   “哎嗨!”   哪里容得了我反抗,下一秒就又回到熟悉的座位上。   服务态度真是越来越差了。   “嗨。”   已经驾轻就熟的我歪过脑袋冲余淮挥了挥手。   “又见面了。”   余淮放下笔干笑了一声当做回应,接着扔下我自己走出了教室。   我吐了吐舌头没再计较。   这是什么时候?   我伸着脖子扫了一遍教室。   贝霖!   我居然看到了小贱人贝霖!   β还在,简单也还在,我转着眼珠,轻轻点了点头。   “一大早上的就发神经啊。”   余淮用湿漉漉的手推了一下我的头,我猛的一激灵。   “怎么了?!”   “没什么,有点凉。”   余淮无话可说,飞了我一记冷眼,比他手上的水凉多了。   “余淮,”我用胳膊肘怼了怼他,“你觉得韩叙这个人怎么样?”   他已经扑进了他的物理题里,头都没抬,“挺好的。”   “那贝霖呢?”   “挺好的。”   我扁着嘴转过身来,不是我说,余淮,进了社会你就是死得最快的那种。   我撑着头,转向贝霖的方向看着。   她就是这么静静的坐在那,不和别人说话,也很少走动,就是这么一个默默无闻到有些容易被忽略的人,最终成为横在简单和韩叙之间的钉子,也许这个钉子并不是她,但这么多年,我一直把罪魁祸首的帽子扣在她头上。   “别看了,再看你也不能把人家的成绩看过来。”   “成绩好了不起啊!”我朝贝霖的方向瞪了一眼,然后收回目光看了看余淮。   “但是你了不起。”   余淮依然低着头在演草纸上沙沙的画着,嘴角却不受控制的往上扬。   笑出来吧,可别憋坏了。   为了搞清事态发展的进度,我找了一个大课间,把β拉到一个人少的地方。   “耿耿,你要干啥见不得人的事啊!”   我本来觉得没什么,被她这么一说居然不自觉的鬼鬼祟祟起来。   “喂,贝霖没干啥吧?”   β的脸扭作一团,“贝霖?我没注意,你管人家干啥?”   我又凑近β的耳朵,“你有没有觉得贝霖对韩叙有意思?”   “没觉得。”面无表情的说完之后,推开我就要走。   “β!”   “我的小祖宗,她这人就是半个哑巴,能掀起什么风浪。”β按住我的肩膀,“你要是担心简单,就把余淮分给她一会儿,给她讲点题,我都怕她哪次上楼一脚踩空,摔出个什么好歹来。”   我想起来了,高二整整一年,简单几乎都是这么个状态。   我最终还是什么都没问出来,不知道是真没发生什么,还是被β有意无意的给过滤掉了。   一上午,我都恶狠狠的往贝霖那个方向看,余淮说我当时特别像看到猎物的老虎。   “啧,我要是老虎早上去把她撕了。”   余淮摇摇头,“只可惜是个纸老虎。”   我白了他一眼,继续恶狠狠的盯着我的猎物。   谁说北方的夏季就好过,在没有空调的落后时代,教室里充盈着不流通的热浪,还有搅和在一起已经微微发酵的汗味儿。   到处都是黏腻腻的,包括余淮。   他的胳膊下压着一打演草纸,湿哒哒的皮肤已经让纸上出现了一片片不平的褶皱。但他也没有去管,任凭这些纸湿了又干,干了又湿。   我知道,最后一次物理竞赛应该快到了。   所以,我情愿厚着脸皮去请教朱瑶,也不忍心打扰他一下。   另一个我不忍打扰的就是简单了,从我收集到的信息来看,现在应该是高二的下半学期了,正是简单最焦头烂额的时候,这段日子,她像是长在了凳子上一样,把头深深埋在辅导书垒的城墙里,有时候上个厕所都要我和β轮番提醒。   过了两天,β终于忍不住来最后一排找我,刚要开口,看了眼余淮,又默默的把我拉了出去。   “怎么了?”   β的眉头拧成一团。   “你说韩叙和贝霖是不是真的有事儿?”   “我问你的时候你咋不说。”   “我不是不确定吗?”β咂吧一下嘴,“我就看韩叙最近不对劲儿,而且贝霖那女的就愿意跟韩叙说话,你说除了简单,咱们班谁没事愿意去搭理那块木头。”   我笑了,“那你现在确定了?”   “也不是,我昨天体育课看到他俩避开人群,钻小树林儿去了。”   β一脸嫌弃,不知道还以为她撞见了什么不好的事呢。   “人家俩人说不定找一僻静的地方偷偷交流学习经验了,你不知道,成绩好的人怪习惯多着呢。”   β撇了撇嘴,“说你幼稚你还不信,这年头就是这样看起来不吭声,乖的要死的好学生,最能做一些让你惊掉下巴的事。”   说我幼稚,我不想说我穿越来的前几天你还在视频里说你服我呢!   看着β越来越复杂的表情,我觉得是时候买袋水泥堵上她的脑洞了。 ☆、贝霖,我去你奶奶个腿儿的!   我拍拍她的肩膀,“他们这俩木头,根本不存在干柴烈火的可能性,你胡思乱想也适可而止哈。”   “很不巧,我们伟大的老祖先早就发明了钻木取火。”   好吧,我认输,β强词夺理的时候口才出奇的好。   “所以,你是想告诉她,撕开韩叙虚伪的面具,把他们这对狗男女的丑事公之于众?”   β猛的推了我一把。   “耿耿,没想到你是心思如此歹毒的女人,我只是想提醒简单一下罢了。”   我干笑了一声,“β,你会不会母爱太泛滥了些,简单宝宝总会长大的,而且,谁年轻时候没喜欢过两个混蛋啊!”   β点点头,然后突然抬起头看着我,一丝狡黠的笑慢慢爬上脸来。   “那余淮也是混蛋喽?”   我顿了一下,笑开了。   “是挺混蛋的。”   β有些吃惊的看着我,嘴半张着没说出话。   有什么好惊讶的,当时你打着越洋电话,就余淮是混蛋这个论点论证了半个多小时。论据之精准,道理之深刻,一下子就把我……   差点说服了。   “我们要做的是把简单从那种半睡不醒的状态中拯救出来,至于从韩叙那个坑里跳出来,就靠她自己了。”   “那贝霖呢?”   贝霖?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一定……咬死她。”   结果当天下午她就犯我了。   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她一边对着简单笑脸迎人,背后又跟韩叙不清不楚的,这种两面三刀的女人最让人讨厌了。   但我没去咬她,因为狗咬人,狂犬病,人咬狗,一嘴毛。   我确实犯不着。   我只是在天台跟她来了一场很文雅的较量。   “贝霖,下节课自习,有时间聊聊吗?”   颇为官方的开场白,以前的耿耿大概不会这么说话吧。   “我们好像也没说过几句话吧?有什么好聊的。”   冷漠的看了我几眼后,转头就要走。   “你从简单那里套到这么多韩叙的消息,难道不需要付出点代价吗?”   贝霖冷哼了一声。   那种来自17岁小孩儿的蔑视让我很不舒服,我使劲把眼瞪回去,但我忘了贝霖根本不吃这一套。   “我要付什么代价,你以为这是做买卖啊?是她一直拿这点跟我套近乎,关我什么事。”   靠,我怎么这么受不了她这个样儿呢。   “你就不怕哪天事情败露,你落得两边不是人?”   贝霖看我的眼神突然有些疑惑。   “韩叙没说过她喜欢简单,我也没说过我喜欢韩叙,怎么就会两边不是人?”她拽了拽校服褂子,“不过你这种神奇的逻辑我倒挺感兴趣的,走吧,反正陪你聊一节课也耽误不了我什么事。”   你对我的逻辑感兴趣,我还对你的三观感兴趣呢!你知道你这种人在我们那个时代叫什么吗?   绿茶婊!   一路走上天台,我都在思考一个问题。   这太奇怪了,以前的贝霖虽然讨厌,但也不至于这么急于把丑陋的一面撕开给别人看,为什么……   “说吧,你想说什么?”   我赶紧抛开那些稀奇古怪的念头,高度戒备。   “简单和你不一样,你那套小把戏就适可而止吧。”   虽说我是希望简单认清现实,改邪归正,不过我还是想让这个过程更温和一些。   “可不是不一样嘛。你们那都是上天眷顾的那一类人,我不努力点不就更被你们踩在脚下了。”   这人内心可真够阴暗的。   “你说什么小把戏?就是把简单跟我说的那套改动一下,转过头跟韩叙套近乎?”   你还挺明白。   “贝霖,我承认你很聪明,你现在用的这套在办公室里绝对是往上爬的绝佳方案,但是心机和手段也许可以让你获得一时成功,但绝对不会得到爱情。”   贝霖听完我的话,冷冷的“啧”了一声。   “说得好像你很懂一样,那你还有简单,你俩信奉的那个用真心换真心,就有用吗?我怎么没看到你得到余淮,或者简单得到韩叙。”   我被憋的说不出话来。   见我没话,她也甩甩胳膊走人了。   我一个人呆呆的站在原地,半晌才回过神来。   怪不得老娘我情路这么坎坷,原来是你在这儿诅咒我呢,贝霖,我去你奶奶个腿儿的!   我愤愤的回到教室,一屁股坐到凳子上,身体还因为刚刚的战斗状态而绷直着。   余淮转过头看了我一眼,又转回去在纸上写写画画的。   “你好歹也为考试担心一下吧。”   因为还在上自习,他的声音压的特别低,我差点没听见。   我害怕一会儿又听到他长长的叹息声,赶紧伸手摸了一本练习册,开始装模作样的写起来。   装模作样也是不容易的,高中的知识我算是忘的精光了,偏偏一伸手还又拿了个数学练习册,我不好意思再抽出一本换了,只能硬着头皮,能做多少做多少。   到了下课,我也只是零零碎碎的憋出了几道题,但总算是熬过了这节自习课。   我如释重负的扔下笔,余淮侧过头往这边看了看。   “你这都做的什么,这一题,是双曲线不是椭圆,这一题,少考虑一种情况……”他终究还是叹了口气,“我给你讲讲吧。”   接着把我的练习册往中间拉了拉,我看了他一眼,愣了一下,余淮刚把圆珠笔上的疙瘩摁出“嘎哒”一声,笔尖还没有碰到本子,就被我抽了出来。   “你还是准备你的竞赛吧,我去问朱瑶。”   余淮的手停在半空,连同那点表情也僵在脸上。   然后一言不发的转过身去。   我也感觉到了气氛不对劲,很识趣的趴到桌子上,继续研究他指出的几道错题。   又过了好一会儿,我以为这件事儿已经可以翻篇儿了,他又沉沉的说了句。   “耿耿,你就这么不相信我吗?”   我有些莫名其妙。   “你觉得我如果不每天累死累活的准备就一定拿不了一等奖是吗?”   我愣住了。   要是搁以前我会劝自己,这是他压力太大,我应该体谅他。但现在我会想,凭什么?   “余淮,你一大老爷们儿整天脆弱的不行,有意思没!”   我抿了抿嘴,揪起草稿纸的一角攥在手心里。   “你愿意费多大劲,能不能拿到奖那是你自己的事,怎么,还非得跟林杨楚天阔他们一样,伸手就来才算本事,我也得那样配合你是吧!”   我带着对他的担心和无奈,混杂着这七年所有的不甘与埋怨,一寸一寸的反击着。   因为我了解他,了解他的弱点,所以针针见血。   我的声音有些大,稀稀拉拉的有几个人回头看了看,我赶紧把头扭向一边。   余淮也怔住了,盯着我看了半天没有任何表情,也没回一句话。   等我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点重,准备道歉的时候,他已经转回自己的桌子,继续做题了。看着他的背影,我的心像是被剜了一刀一样难受。   余淮,这样的你怎么去面对后来人生接二连三的打击呢?   我想要再开口,但始终没想好如何措辞,脑子和嘴皮子一起干着急,最后还是赖春阳捧着英语书走进来,才暂时中止了我的所有不安。   我忽然很庆幸这是一节英语课,身处另一种语言环境下,竟把脑子里那些复杂又让人头疼的问题挤出了大半。   下课的时候,我还在踌躇着如何跟他道歉,虽然我并没觉得我说的有什么错,但态度确实是过于强硬了些。   “刚刚对不起。”   我正犹豫着要开口,突然听到一声,和我心里的话重叠在一起,竟感觉有些不真实。   他跟我道歉?印象中他很少跟我服软,但这次我却一点没有胜利者的那种快慰感。   我扭过头看他,不期然对上了他的目光,有些暗淡,再仔细看,那对眼睛里满是红血丝,比简单的还要严重。   我的眼前突然浮现了一些画面。   我在医院遇到他的那几次,他就是这副疲惫的样子,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   一阵恐惧和悲伤席卷而来,我的眼前瞬间被一层水雾覆盖,越来越多,越来越密,我只能再次把头扭回来,手慌乱的在抽屉里翻找着卫生纸。   “你怎么了?”   他的话一个字一个字的蹦进耳朵里,最终砸在心上,成功的把我推向更悲伤的境地,他的手轻轻搭上我的胳膊又触电似的立马弹走。   “余淮。”   我梗了梗,趴在桌子上,断断续续的说着。   “能不能不要这么看着我,我害怕,我不想回来之后还看到你这个样子。”   我真想狠狠的打自己一巴掌,耿耿,你真自私。   突然,窗外响起了噼里啪啦的声音,我用纸胡乱的擦了一下眼泪和鼻涕,抬起头看了看窗外。   下雨了。   不期而遇的坏心情和不期而遇的坏天气终于在最合适的时候碰上了,成功的让各自的“坏”在对方的渲染下更入木三分。 ☆、雨天   气氛渲染的太好了,我要不要继续哭下去。   “你用我的伞吧。”   我转过头。   “我妈昨天装我包里的,我忘了拿出去。”   “那你呢,你怎么回家?”   余淮看了看窗外,“这雨估计一会儿就能停,我就当在这上自习了。”   他这么好我还不识好歹,难道真想回到那个说不了半句话就冷场的时候?   我想了想还是拒绝了他的善意。   “这样的话我和你一起等吧,我实在不喜欢打着伞走路。”   也不知道我的借口有没有说服力,但他确实停止了把伞往我桌上推的动作。   教室里的人越走越少,最后只剩下我们两个。   余淮重新摊开试题集,刚拿起笔,顿了一下又放下。   “耿耿,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是我受不了自己这副样子还怪在你头上。”   我低着头没回话。   “其实我真的挺没底的,还绷着一根筋不愿意放弃。”   我碰了碰嘴唇终于开口。   “我没有立场去劝你什么,我是那种小富即安的人,也就是说,只要过得自在了,怎么都行。所以就算蹦一下就可以够到果子,我也不一定会去费那个劲。”我顿了顿,“但你不一样,你蹦一下都能够到天了,而且你有进取心,所以你一定会去尝试。”   “话又说回来,就算这次没成功又会怎么样呢?又不是不能参加高考了。”   我说不下去了,要我再怎么说?就算高考没考好还可以复读?   我没办法对我所知道的真相视若无睹,只好停下来看看他怎么说。   “你说的我也知道,其实我也有想过,不然就放下竞赛,抓一头,这样把握大一点。可能是心里憋着一股气吧,我初中的时候就因为竞赛耽误了复习,最后没发挥好,人家都是吃一堑长一智,就我不服气,偏想看看老天爷还能在同一个地方给我设两道坎儿?”   余淮说到这,脸上还隐约可以看到那种年少轻狂的模样。   我的心猛的一沉,感觉雨点已经穿透玻璃直接打到我身上来了。   余淮往椅背上靠了靠,“而且我妈这个人,你还记得吧,家长会的时候你还见过。”   余淮突然停住了,有些尴尬的看了我一眼。   我反应过来之后赶紧点了点头,“记得,还不让我俩做同桌呢不是?”   余淮也笑了,这下我就放心了。   “我妈确实挺独断的,我爸很少回来,她基本就是又当爹又当妈,所以这样我也能理解。我妈对我期望挺大的,我也不想让她失望,毕竟她辛苦这么多年,我也没啥能回报她的,只能尽量让她满意,然后让她跟我过上好日子。”   余淮一说起这些,不知怎么的就停不下来了。他的语气中有期许,有忐忑,有兴奋,但到了我这里就全都化成了一把把小尖刀,在我的心上划啊划的,我却还得端着一张笑脸。   “我爸在非洲也呆了很多年了,我也想着赶快把他接回来,毕竟年纪也不小了,我也不放心,但是想做到这些哪有这么容易?唉,我确实不敢放松。”   余淮,你别说了,我怕我这张假面皮真的挂不住了。   “耿耿,你笑的比哭的还难看。”   可不是吗?我也知道。   我整理了一下,又重新端出一个笑脸。   “余淮,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一切和你所预想的不一样怎么办?”   我小心翼翼的问着,唯恐他从我的话中听出了些别的意思。   “这个,这个我真没想过,也不是我骄傲,自负啥的,但我总觉得,就算偏离轨道,应该也偏不了多远吧。”   他还是一脸的笃定,我刚准备换一个话题,他突然又开口了。   “不过想一想也没啥。”他真的靠在椅背上,边晃边想,表情瞬息万变,最后还是放弃了。   “我真的想不出来,上一次有这样的情况应该还是中考那次吧,确实挺难受的,不过最后不也接受了吗?”   他又接着说,“人最怕死,最后都得接受,那些沟沟坎坎的又算什么呢?”   说得真好,我都想站起来鼓掌了,可我更想做的,是拉出来七年后的你,让他听听。   “瞧瞧你当年是怎么说的!”   余淮朝外边看了看,眉头又拧到了一起。   “这雨下起来还没完没了了。”   我也把目光移开,“看样子一时半会儿停不了。”又拧回头,“伞你还是自己留着吧,我打车回去。”   余淮想了想,“还是你拿着吧,我骑车打伞也不方便。”   他直接把伞往我书包里一捣,是一把蓝色小格子的伞,说实话,就在当时,这也和我的品味相差十万八千里。   “余淮,这伞,真丑。”   我的表情从里到外表现出了什么叫□□裸的嫌弃,当然我是故意的。   “嫌丑还我。”说着爪子就往我包里伸。   我赶紧一把按住,“给了别人的东西还想拿走。”说完,努着嘴冲他挑了挑眉毛。   他没继续跟我一般见识,而是低头飞速的收拾好了书包。   我和他一前一后下了楼,然后又一起到了校门口,不和谐的身高差让我这一路举的胳膊差点残废,而他倒是自得其乐。   到了门口,他跟我说了一声,跨上车子就要走,我突然叫住了他。   他停在雨里等着我。   “余淮,谢谢你的伞,以后下雨的时候我会记得你,你要是碰上雨天,也要记得我。”   余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骑着车子走了。   我担心他的语文水平听不懂我复杂的一语双关,趁他还没走远,赶紧接了一句。   “无论遇到什么,你要记得,还有我呢!”   雨下的越来越大,我只能奋力的呼喊,希望他能听到。   我撑着伞站在那,看着雨中奋力蹬车的少年,逆着风,逆着雨,勇往直前,渐行渐远。   余淮,风会静,雨会停,我们不奢望着会看到彩虹,但至少,所有的不平静都会过去,每一个明天都值得期待。   记得,我还欠你一把伞。   余淮走远了之后,我站在一个积水较少的地方,头转来转去的寻找出租车。   可是出租车没看到,倒是看到了两个让我心烦的身影,撑着一把伞从我身后经过。   不知道他俩是真的没看到我还是假装平静的擦肩而过,但我不可能就这么装作没看见的让他俩走过去,因为那把伞我记得。   是简单的伞,放学的时候我还因为这把伞在心里骂了她好多遍重色轻友。   被我另有企图地拒绝了的这把伞,最后落到韩叙的手里,这我并不惊讶。可是,他凭什么打着这把伞和贝霖走在一起。   我顾不上湿哒哒的路面,和我已经往外冒水的布鞋,快步走到了前面,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不知道是雨太大挡住了视线,还是两人聊的太投入,他们一直走到跟前才发现了我这个障碍物。   “耿耿?你怎么还没走。”   韩叙依旧是没有表情的看着我,我是没工夫像简单一样从这副扑克脸中读出一大串的微表情,更没功夫跟你在这客套寒暄。   “韩叙,这伞是简单的吧。”   说完,我用余光扫了扫贝霖。   要怎么说她心机重城府深呢,这时候人家开始目不斜视,嘴不发声了。   韩叙点点头,脸上没有一丝紧张或是歉疚的表情,我心里的火蹭的一下就烧起来了。   “简单每次东西带双份,那是给你准备的,不是让你在别人面前摆绅士的,你倒挺会借花献佛。”   我丝毫不掩饰表情里的讥讽和不屑,我一不喜欢你,二不怕你,简单也马上归入正途,走她的阳关道去了,老娘还管你谁啊!   “都是同学,互相帮衬一下,耿耿你别想多了。”   好一朵盛世白莲花啊!   我想多了?是你想多了吧大姐,还有,我跟您说话了吗?啊,呦,喂!   我撇了她一眼继续看向韩叙,他还是那副丝毫不为所动的神情。   好吧,就让老娘临走之前好好给你上一课。   “韩叙,等你真正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你就知道了,永远都不要把别人的好意当做理所当然。风水轮流转你懂不懂,等有一天你站在简单这个位置上你就知道那个滋味儿了。”   韩叙终于被我说得眉头动了动。   “简单从来不在你面前表现她的伤心,她的不满意,不是她真的没有感觉,是因为她喜欢你,所以她会宽容你,会想方设法给你找借口,然后自己安慰自己。”   说到这我不由得鼻子一酸,努力压了压眼泪后继续发起攻势。   “你不要误会,我当然没什么立场跟你说这些,我的目的也绝对不是想让你偶尔低下头去看看简单,其实有几次,我是真的想跟你好好当朋友的。还有,你说你希望你的另一半也会选面包,我问了简单,你知道她怎么回答的吗?”   我再也忍不住了,眼前的水雾和雨帘把我的视线糊成了一团,我只能隐约的看到眼前的这个人摇了摇头。   “她说,如果你选面包,她也选爱情,一份粗茶淡饭就可以满足的爱情!”我闭上了眼睛,“你这辈子都再也碰不到比她对你更好的人了。”   我淡淡的说完最后一句,我也是真的累了。   我低头准备走,突然面前的少年轻轻的说了句,“对,再也没有人比她对我更好了。”   那一瞬间我不知道该哭该笑,也许他真的想明白了什么,又或许我费了这么多口舌,他只得出了这么一条不痛不痒的结论。   也罢,反正都不重要了。   我没有跟他们告别,抬脚就往路边走,刚好来了辆出租车,我在他俩的注视下,跨到车上。   车一下子窜了出去,溅起了高高的水花。   我突然感到快慰。   对啊,就让我这个在你们心中得天独厚的有钱人坐着车洒你们一脸水吧! ☆、得天独厚   第二天,班里发生了一件事,或者说是简单发生了一件事。   “简单晕倒了!”   “喂,你们班有人晕倒了!”   ……   几个不认识的还有几个我们班的人,站在门口喊。   闹哄哄的教室像突然被设定了统一的程序,所有人都转向门外,几个男生女生闻声跑了出去。   当然我是第一个。   我到地方的时候,简单已经被人扶起来,不知是谁搬来的椅子,简单坐在上面。   我冲到简单身边蹲下来,抬头看了看她,她的脸整个白得像一张纸,最红的地方居然是眼睛。   一直跟在我后面的余淮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   “我背她到医务室吧。”   我点点头,帮他把简单扛到背上。   人群很自然的在走廊的方向开出一道口子,我跟在余淮的身后,走到人群最外围的时候看到了韩叙。   我是应该感谢他这种默默无闻的关心吗?   “简单,没事吧?”   我没有停下步子,只是在和他擦肩而过的时候,随口说了句,“不关你的事。”   虽然他的出现让我感到意外,但我并不认为这是一种关心的姿态,如果我不知道他俩是同桌,我更愿意相信他和最外围的很多人一样,只是来凑热闹的。   余淮把她送到医务室后,我就让他离开了,因为简单也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最近太累,营养又没跟上,有点低血糖。   她在床上躺着输葡萄糖,我在旁边给她削苹果,她突然来了句,“这种感觉真好。”   “什么感觉?”   “就是现在啊,没有试卷,没有考试,没有韩叙,感觉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像,像一片羽毛。”   “生病真好!”   简单绽放出一个惨白的笑,我本来听的很认真,以为她得出了什么人生感悟,结果她的结论就是,生病真好。   看到我一脸的不屑,简单又开始絮叨了。   “自从分科以来,我从来没像今天这么轻松过,每天都过得跟打仗似的,只是我原本打着大获全胜的算盘,最后落得腹背受敌的结局。”   简单苦笑了一下,我削苹果的手也不由得一顿一顿的。   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闭上嘴巴不说话了。   “耿耿,我准备去学文了。”   果然是这个。   “我后悔了,我最后还是后悔了。也许我当时考虑的还是太少了,我没想到理科这么难,没想到会有贝霖,也没想到韩叙他真的一点都不喜欢我。”   又是苦笑。她没有看我,只是慢慢的垂下脑袋,又重新抬起来。   “耿耿,你说我是不是太天真了,其实都是我爸妈太宠我了。我小的时候啊,我喜欢的东西,只要开口要,他们就会满足我,就算当时拒绝,我撒个娇,哭两声,还是能到手。所以我觉得什么都很简单,如果当时得不到,随便使个劲儿就什么都有了,然后我就一直想啊,只要我一直对他好,总有一天我也可以梦想成真。”   “可是感情好像不是这么算的。”   她朝我扁了扁嘴,然后笑着笑着就哭了。   我扔下削了一半的苹果,把椅子往病床旁边挪了挪,坐到她跟前,手放到被子上。   “我从来没为了得到什么费了这么大的劲,最后还什么都没捞着,所以我不想费劲了,我累了,太累了。”   可不是吗?都累的躺这输葡萄糖了。   “韩叙那小王八蛋早就应该踹一边儿去了。”   我故意把表情做得很夸张,但简单也只是笑了一下,就一下。   “我每天都看着不想看的书,听着不想听的课,做着不想做的事,但我感觉只要能赖在他身边,这些都没什么。只是一天一天的,我发现韩叙的身边不再只有我了,贝霖出现之后,所有的事都不对了,但我还是一直在麻痹自己。”   我理了理她的头发。   “就在前几天,我不经意间听到他俩在聊天,在说我,我就躲在一边听了一会儿。是挺不光彩的哈。然后我就听到贝霖说,说我们得天独厚,我们所有的善意都被她说成了是施舍,是我们太过幸运,所以多出来的一部分,当是给他们的同情。”   我咬了咬牙,又他妈是贝霖。   “你管她干嘛?”   简单笑得更苦涩了,“我当然不用去理会她,只是,韩叙他点头了,所以他认可,所以他把我的喜欢当成了一种大方的施舍,就是我们多到用不完,所以给他们了。”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才接受的这么心安理得?   我一边拍着简单,一边在心里狠狠地把他俩骂个底朝天。   简单已经喜欢韩叙太多年了,这种喜欢渐渐成了一种习惯,就像吃饭睡觉一样,成为生活的一部分了,她当成习以为常的同时,也被对方当成了习以为常。   她对韩叙的好,只会让我嫉妒,让我自愧不如。   “我昨天想了一晚上,才终于想明白,为什么我不可能,不是我不够努力,是因为,我喜欢他,但他只是喜欢我对他好。”   我低下头抹了一把眼泪。   就是有这么一群人,接受了别人的好意,到最后还要挖苦讽刺一番,好像在理的永远是他们,这些好都是理所应当,他们才是受害者。   “我想了一晚上才想出来,你们是不是早就发现了,然后看我陷的那么深,还在泥水里开心的扑腾,自得其乐,所以不忍心提醒我?”   她自嘲的笑了笑,“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合适就是不合适。我一直以为韩叙就是我看到的那样,其实,他的另一面只会给喜欢的人看,但我不是。”   最后她的眼泪干了,开始冲我咧嘴笑,我知道,一个人的复原没有那么快,戒掉一种多年的习惯也没有那么快,但我还是看到了她的成长,她和入学的时候笑着要求和韩叙做同桌的姑娘,早就不一样了。   “简单,我给你讲个故事吧。这个女主角也跟你一样,喜欢一个男生,特别特别喜欢,最后发现这个男生根本就不喜欢她,然后她就放弃了,离开了。三四年以后,她又有了他的消息,当时听到的时候,她第一句话就是,别跟我提这个王八蛋,我早就把他从我的世界踢出去了。”   简单头往前探了探,“然后呢?”   我笑了笑,她还真听进去了。   “然后她的朋友就说,你还是没能放下他。然后又过了一年多,当时高中班里出了很多消息,她一条一条的看着,很平静,没有略过他的那条没看,也没有赌气似的说一句,老娘我管他怎么样呢!他在她的世界里,真正的成为了一个普通人,就像只打个招呼的普通同学一样,他再也不能左右她的情绪了。”   简单笑了笑,“她成功了。”   她开心到好像觉得故事里的女主角就是她一样。   其实那就是你呀,不用很多年,你就已经可以告别那段过往了,所有人都不再刻意在你面前避开这个人,这段经历,包括你自己,所以简单,你成功了。 ☆、一切重头   “简单!”   这么冒冒失失,在医务室里大喊大叫的,不用看就知道是谁。   “β,你干啥去了?”   “张平喊我有点事。”   β关上门走进来,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动静大了,谨慎的四下看了看。   简单收拾起疑惑的神情,转而有些玩味的看着她,“β,你最近往办公室跑的有点勤了吧。”   我听到后怔了怔,转过身拿起没削完的苹果,歪着头继续心不在焉的削着。   β不自然的笑了两声,“简单,你怎么回事啊?”   简单不再直直的盯着β,而是抬头看看盐水瓶子,指了指上面的字。   “葡萄糖,看不懂吗?就是学习太拼命,累的。”   β虽然心里也承认,简单最近几个月学习确实拼命,但还是忍不住压了压嘴角。   “说到底呀,还是没姐心态好,看看我,咱们就不整天为那点分数提心吊胆的。”   “那是你没心没肺。”简单直截了当的道出了事实真相,β原本得意洋洋的脸突然就垮了。   “好吧,那你准备怎么办,到了高三,那强度你岂不是得天天上演‘黛玉倒’。”   β伸手拿起一个橘子,照例在屁股那抠了抠,然后再慢慢剥开,分成三份。   “所以我准备去学文科了。”   “啥!”   你说巧不巧,刚好递到我这一份的时候,简单刚好说了这句话,β刚好很惊讶,一回头,橘子刚好掉到地上。   我只能干笑。   “耿耿,你也太倒霉了。”   哦,是我错了。   “简单,你总算想通了,就你这脑子,你说你学什么理科啊!”   β,你这安慰人的方式倒是很别具一格啊,可是,我觉得简单好像并不买账。   “咱们俩半斤八两吧,我就不信你爸妈就一直放着你这样不管?就没给你想点办法?”   β愣住了,脸抽抽两下,没笑出来。我也晕乎乎的捡起地上的橘子,差一点就吃了下去。   “其实,给我想办法了,就是,高考移民。”   我第一次看到β这样,说话吞吞吐吐,“高考移民”,完全是从牙缝里一个个挤出来的。   我并不惊讶,但还是在听到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不由的一凉。   终究还是散了。   “什么高考移民?你要去哪?”   简单瞪圆了眼睛,这是我今天看到她最有精气神儿的一瞬间。   “还能去哪,北京呗,有政策优惠。”   β慌忙的往嘴里塞了一瓣橘子,嚼了好久。   “哦,那挺好的。”简单的眼睛忽然一亮,像是终于想明白了什么,“怪不得你最近老是往办公室跑。”   然后很快就暗淡下去,我们三人迎来了最长的一次沉默。   毕竟当时信誓旦旦的说的永远不分开,才过了多久,就已经被上了封条,再也没有重见天日的一天。   我们就像一颗蒲公英,再想聚拢在一起,也敌不过一阵风。   这阵风已经吹起来了,越来越大,我们最终被吹到了不同的地方落地生根,这就是人生。   简单吊完葡萄糖之后,我们就一起回教室了。   离别的悲伤总是后知后觉的,在得知的那一煞那,惊讶和慌张总是把情绪冲的很淡,剩余的短暂陪伴,像是给了我们一种假象,好像离别还很远,又或许,只是我们不想去面对。   而这对于我来说,确是又一次的得到又失去。习惯了相隔很远,用视频和微信沟通感情,回到过去才感到,还是朝夕相伴的感觉好。   也许现在三个人的心里,对于这场分别,我是最清晰的,也是最复杂的。回去的路上,我满脑子都是这些年我们分开的场面,一次一次,越来越远,从肝肠寸断,到最后我们都已经习惯,也许这就是成长,让我们懂得了朋友的意义,陪伴的意义。   努力忍住的情绪在回到座位之后一下子爆发了。我在胳膊上垫了一层纸,趴在桌上,哭的没有声音。   “简单,没事吧?”   身后传来余淮小心翼翼的询问,声音传到耳朵里有点混沌不清。   我没有起身,只是又抽了一张纸铺上,“没事,不是说了,就是低血糖。”   “看你哭的我还以为……”   我扑通一下坐起来,“谁说我哭了。”   但就在那一秒,那张刚铺上的纸被湿哒哒的脸粘上,伴着我的起身,骄傲的风中飘扬。亏我还信誓旦旦的说我没哭。   可是我的悔意远远没有余淮的笑声来的快,他甚至还戳了戳郑亚敏,所谓的坏事传千里,都是拜他这种小人所赐吧。我当时真想把纸揭下来之后沾点口水,再贴他脸上去。   但好在,这一场课间的闹剧成功的把我从回忆中解救出来,对,我还是要做回17岁的耿耿。   阳光明媚,没心没肺。   β和简单都是等到高三开学才会从班里离开,我们三个并没有在班里宣扬这件事,但是,利益相关人士总还是能觉察出一些不正常的。   简单立志改掉“陋习”后,表现还不错,第一件事就是从不再给韩叙接水开始。   她跟我说,当她真的只端着自己的杯子走出教室时,总能感觉背后有一双眼睛哀怨的看着她,事到如今,她还是于心不忍。   而且,原本一手抓一个杯子,现在有一个手空出来了。她一会儿放在上衣口袋里,一会儿挠挠头发,一会儿摸摸杯子,真是放哪儿都难受。   但是,那一步只要踏出去了,她就没打算回头。我后来问她,当时最怕发生什么。她说,她最怕看到希望,看到韩叙给她希望。   可是最后并没有,简单说她很感恩,虽然说的时候还是有些苦涩。   直到这几天,韩叙才真正感觉到了简单的存在,或者她存在的意义。我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的场景,简单认真的写作业,韩叙在一旁歪着头看。   这不算风水轮流转,但我看的确是大快人心。   韩叙大概想不到简单会突然学文,但是他可以感觉到,他要真正失去这个无条件对自己好的人了。   而β,为了在最后关头笼络人心,不在走后留下个“投机倒把”的骂名,她开始温和善意的对所有人,除了韩叙,贝霖,但包括徐延亮。   啥也不知道的徐延亮当然是满心欢喜,看他的表情,他大概已经开始幻想这是β喜欢他的暗示,这是成功的第一步。   他开始对这些善意做出回应,β也不耐烦一一接招。   “毕竟他是班长,会控制班里的言论方向。”   知道真相的我眼泪流下来。β,你真是够狠的。   余淮虽然不属于直接利益相关者,但我觉得他的智商足以看透一切。   我当然不是护短,也不是故意夸他,因为5,6天后,他居然抽风一样的跟我说了句。   “耿耿,简单晕倒那天你到底在哭什么?”   过于强大的逻辑思维让我忍不住的汗毛直立。   聪明人一旦努力,那是直接碾压。但聪明人一旦八卦,你就什么秘密也别想藏住了。   我一直很庆幸,我想念过去的他们,过去的生活,只用回到过去,客串一下那时的自己,演技不好或者智商不高都无所谓,因为有人替我收拾烂摊子。   所以伤心,担忧都会很快平息,因为我并不需要面对那些,比如近在咫尺的分别,或是更近在咫尺的考试。   在那个时代,所有的一切都复古的可爱,比如闪着黄光或者蓝光的翻盖手机,又比如挂在墙上或是摆在桌上的日历。   我算着日子,一天划一下,可是从昨天就开始的不安,或者说还带有些窃喜的小心思,今天全都化成了一阵风,从我的脊背吹过,我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我倒吸一口凉气。   “爸,今天几号?”   “五月初六!”   我呆呆的对了下日期,眼皮一跳。   “我是说阳历,阳历几号?”   我听到客厅里传来“哗哗啦啦”的翻报纸的声音,然后懒洋洋的声音隔着卧室门传进来。   “6月29。”   我扫了一眼之后,一手把台历按倒,我感到后背的风吹得更紧了。   6月18号。   6月29号。   两个日期在我脑子里来回闪烁出现,好像在提醒我。   面对现实吧,别侥幸了。   确实,我不得不面对,这是我这次回来的第12天了,还差12个小时,就是整整12天了。   昨天我还在庆幸,小辛居然算错了日子,我又多捞了一天,但是现在,一种可怕的念头窜上我的脑门。   我不会真的被留在过去了吧。   我趴在桌上平静了好久,才缓缓起身,走到窗户边。   夏季的天黑的很晚,已经7点了,新登基的天空之神——月亮,已经开始若隐若现,太阳仍然不依不饶的控制着半边天,慢慢的,它越垂越低,钻进了云层里,开始垂帘听政。   黑夜还没被完全吞噬。   老天爷是不是总是喜欢这样给人留一线希望,就算再怎么落井下石,也总会留一条求生的路。   这到底是善意的同情,还是无聊时的恶作剧,看人是如何在这种情况下努力的生活,或者努力的苟延残喘。   我叹了口气,如果真的如我想的一样,那我最后的希望就是,再重新过这几年,然后顺理成章的活到26岁。   真是狗血的像一部电视剧。   不对,电视剧都不带这么狗血的。   我离开窗台躺倒床上,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   重过这几年?   可是这时间点也卡的太好了吧,简单和β马上要走了,我也即将迎来“黑色高三”,更重要的是,我要眼睁睁的看着余淮一步步的走进一个又一个深渊。   凭什么。   要说那七年,我曾经在心里多少次的祈祷过,如果一切可以重来多好。但是当这个机会真的摆在眼前,我却有点害怕了。   又一个无法预期的未来,以前那种憧憬和遐想早已被更深一层的恐惧取代。   我该怎么办。 ☆、回不去了   这一夜都睡得很不安稳,我想到了很多人,老爸,余淮,β,简单……   但都是很多年之后的他们了。   人真是一种奇怪又贪婪的动物,吃着锅里的看着盆儿里的,吃着盆儿里的又想着锅里的,总之怎么都满足不了。   第二天,我果然顶着一对熊猫眼走进教室了。   “余淮,相对论你懂吗?”   我不知道余淮现在的心情复杂到一种什么样的程度,反正他此刻眉毛上拱,嘴巴张大,整张脸都被拉得特别长了。   “耿耿,你抽啥风了。”他又仔细的盯着我的脸看了看,“你不要跟我说你这熊猫眼就是和爱因斯坦神交后的结果。”   我用食指狠狠的冲他的额头一点。   “我说认真的,你觉得穿越这事儿,它可能吗?”   余淮的脸一下子就黑了。   “耿耿,今天6月30号,我们7月中旬就开始期末考试了,你居然跟她们学着看什么穿越小说?无聊。”   说完从我的那摞书里抽几本出来,扔到我面前。   “看这些吧,这么伟大的理论到你们女生那,都给歪解成啥了,怪不得爱因斯坦半夜去找你。”   然后咂吧了两下嘴转过身去。   切,人家爱因斯坦还没说要什么版权费之类的,你在这瞎唧唧啥!   “你根本就是不懂,还倒打一耙。”   我轻飘飘的说出那几个字,但我知道,这几个字的威力对余淮来说,那简直跟□□爆炸有得一拼了。   “耿耿,我今天非得讲到让你怀疑人生不可。”   看来是要动真格的了,毕竟他现在正在合上的这本练习册,已经摊开在桌上好几天了。   “首先,我肯定你不是突然对相对论产生兴趣了,所以,我只跟你说一下关于时空穿越的问题。”   “虫洞你知道吗?”   我摇头。   “虫洞就是五维空间。宇宙万物都会出现小孔或裂缝,这种基本规律同样适用于时间。时间也有细微的裂缝和空隙,比分子、原子还要小的空隙被称作“量子泡沫”,而虫洞就存在于“量子泡沫”中。”   余淮一边说,嘴角一边抽抽着。   好笑吗?我听不懂这些不是很正常吗?   “好了好了,还是不要讲了,那你觉得这种时空穿越可能存在吗?”   余淮稍微低了低头,手指在下巴上蹭了蹭,然后抬起眼睛,皱着鼻子摇了摇头。   “以我现在了解到的知识,我觉得不太可能,不是有那个“外祖父”还是“外祖母悖论”吗?就是说一个人回到过去,在她外祖母生她妈妈的时候把她外祖母杀了,她还怎么存在?”   这样说还挺好理解的,不过她外祖母好可怜,为什么不直接杀她爸爸或者妈妈,还能少一条人命。   不过我还是把我的疑问咽到了肚子里。   “而且,如果真的存在时空穿梭,那为什么我们身边都没有出现过未来世界的人呢?如果他们还能改变历史,那不就乱套了吗?”   我听的后背一凉。   这说的不就是我吗?   “那如果真,的,穿越了,还,回的去吗?”   我的舌头因为紧张而打了结,只能断断续续的说着几个词,根本连不成话。   结果余淮直接拿起一只圆珠笔,对准我的脑门就是三下。   难道他也知道,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你就别替你那穿不回来的女主角担心了,还是看看你的错题吧,毕竟你又不会穿越,看不到考试题。”   余淮的嘴角不知扬起了一抹什么笑,像是讽刺,像是无奈,又像是……宠溺。   好吧,我肯定是看错了。   “余淮,如果我跟你说我真是穿越来的,其实我已经26了你信吗?”   结果我的一脸真诚撞上了余淮的一脸嘲笑,甚至是捧腹大笑。   “你,哈哈哈,你要是26还这个德行你真是没救了,哈哈哈。”   我坐在那,哭哭不出,笑笑不出的,只能摆出一副半哭不笑的样子。   “你爱信不信。”   接着张平走进来,成功的结束了我们的话题。   几分钟后,一个纸条递了过来。   “你要是穿越来的,我问你个问题。”   可以,你只要不问你高考成绩就可以。   他在纸上写了几个字又大力的划掉,嘟囔了句,“太麻烦了,我直接说吧。”   然后凑近我,神神秘秘的。   “那你告诉我,物理大题最后一题的题目是什么。”   啥?故意整我的不是,我从来没写过最后一题你又不是不知道。   “没劲,你怎么不直接问我英语完形填空第一题选什么?!”   “那多麻烦,你还得编,这个你编都编不出来,看我多体贴。”   体贴……你大爷的。   余淮算是指望不上了,我只能另寻他法,但也许是我太心急了,倒是给别人的生活带来了困扰。   几天后余淮突然问我。   “你整天绕人家二班走什么劲儿?”   我当时还没意识到,所以摇了摇头。   “凌翔茜怎么跟我说,你老是盯着她看,连上厕所都看。”接着笑容变得很猥琐,“你不会是有那啥的倾向吧。”   哪啥?   我大概反应了三秒,然后对准他的脚猛的一踩。   “你才同性恋呢!”   我试了所有办法,问了张平,问了张峰,问了百度,正如我所预料的一样,都是无用功。或许我现在最需要做的是调整心态,学着接受这个结果。   这不是乐观,这是无能为力。说白了就是倒霉。   晚上回家的路上,我绕进了一家小书店。   畅销区的书架上满满当当摆的全是穿越小说,有穿越回古代当王妃的,有穿越到到未来欣赏机器人的,甚至还有回到侏罗纪时代抓恐龙的。   我轻轻地摇了摇头。   不用出门瞎费劲,脑洞带你行万里。   书里的内容更是五花八门。   有的回到过去当起了发明家,开起了面粉厂,造船厂……成为家财万贯的实业家;   有的回到过去当起了谋臣,辅助心仪的皇子登上皇位,然后成为一品丞相。   有的回到过去给皇帝当起了儿媳妇,当然她得通晓历史,才能一次钓得金龟婿。   ……   所以,这些人都是有备而来,要干一番大事业的,那我呢?   我连自己的高考成绩都不记得了,我还能干啥?   我悻悻的放下书,一边叹气一边往家走。   想这些不着边际的都没用,现在最重要的是,我还要参加一次高考。狗屎运不能总被我碰到,万一再来个发挥失常,我怎么跟还在26岁那个关卡正等着我的耿耿交代。   第二天,我破天荒的提前20分钟到了教室,拿起英语书就开始哇啦哇啦的背单词。   “今儿太阳从西边出来啦,把你的学习热情都给晒出来了。”   我撇了他一眼,嘴上嗨一直没停。   “department,d-e-p-a-r-t-m-e-n-t.”   他一坐下就拿出一堆竞赛卷子,对着答案一题一题的在草稿纸上演算。   我赶紧把声音放低,从出声背渐渐改成了边抄边背。   余淮现在每节课都像是物理课,无论老师在上面讲着什么内容,他都仿佛自动屏蔽了似的,笔下全是f,q,v,a……其实我有很多次想劝他,你得一颗红心两手准备。物理竞赛是一条捷径,但捷径往往意味着风险,不然别人干嘛放着近路不抄非得绕那远路子。   但是你知道吗?有的人你感觉他天生就是干这个的,就像余淮,他做物理题的时候,眼睛里都放着光,跟其他时候都不一样。所以无论结果如何,还是让他带着一颗骄傲的心去准备吧。   之后的日子不像以往那样惊心动魄,一天一天,仿佛又回到了流水账一样的日子。   β忙着拉拢同学讨好张平,简单忙着准备文科班的课程,余淮忙着准备马上就要到来的竞赛,而我,不得不把视线放短,跟即将到来的期末考试暗暗较劲。   重复而又充实的日子过得倒是很快,在余淮的帮助下,我算是勉强度过了期末考试,真的只是勉强。我硬着头皮把不堪入目的成绩单带回家给老爸看,他居然还是可以一脸慈祥的对我笑。   “没事耿耿,成绩这东西,你没到高三就不用看的太重,主要是知识掌握就可以了。”   这样都能替我找到借口,老爸我真佩服你。不过老爸,你可能要失望了,因为我知识也没掌握。   安慰要有,行动也是要有的。   “耿耿,你妈和我在文化宫那里给你报了个班,专门辅导你这样的准高三学生的,那个老师口碑特别好,你妈找了好多人才给你弄到的名额,你好好学,咱争取到时候考一个好大学。”   恩威并重,我妈负责施威,我爸负责施恩。   我都能想象到我妈看到我成绩时候那个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可我爸为了稳定我的情绪,硬是替我给扛下了。   所有冲我扑面而来的刀子都改变了轨迹,直直的奔向老爸。   “你说说你当时非要把耿耿给要过去,你会抚养孩子吗?你会教育孩子吗?”   “当时你非得由着她的性子让她选理科,这下可好,到现在了都还没跟上,眼看着就要高考了,你还就知道安慰她,你能不能想点办法。”   以前的电话漏音太严重了,我在旁边坐也不是,走也不是,只能跟着电话里的训斥,和我爸一起点头。后来我只要听到是我妈的电话就识相的回到卧室关上门。但我也不是那种白眼儿狼,为了报答我爸的这份救命之恩,我打起了一百二十分精神,每次都提前到,坐在前三排的位置,一个暑假过去了,我整整记了整整两大厚本笔记。   我爸是实打实的形式主义,一边翻我的笔记,一边咂着嘴。   “真不错,记得很详细啊,我就知道我姑娘认真。”   他整张脸上写着大大的满意二字,好像这本笔记就是武功秘籍,致胜法宝,有了它,我就可以练成武功绝学,最后在高考的战场上一举称霸。   虽不至于称雄称霸这么夸张,但索性付出总有回报,现在的我看到那些知识点,再也不是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认识谁了。   混个脸熟可是打入敌人内部的第一步啊。 ☆、一张纸条   腹有诗书气自华。   肚子里有点儿存货之后,我的底气明显足了。漫长的假期过后,我的人生终于迎来了第二个“黑色高三”。   开学第一天,简单的座位已经空出来了,韩叙看了几眼,像是已经明白了什么,没有说话。   余淮比高二的时候更拼命了,我每天和他说的话不超过十句,老师们也都很配合的对他的明目张胆选择视而不见,而我,则继续在振华的末尾垂死挣扎。   原来,穿越既不会让我拥有超能力,也不会让我突然就变得很厉害,我依旧是一个普通人,普通的耿耿,努力而艰难的前行着。   β走了之后,我在这里的归属感就更少了,虽说我和简单还是可以经常见面,但是不在一个班,感觉起来总是不一样的。   简单学习文科之后势头很好,聊起一国两制,商鞅变法啥的,眼睛一闪一闪的,和那个为磁场,几何挠头的简单判若两人。所以她能最终考上中国政法也绝不仅仅是狗屎运。β刚到北京的那几天,三天两头的轮番骚扰我和简单,显然是那个兴奋劲儿还没过去,话题总是绕不开北京的各色美食,还有北京那令人神往的高考分数线。   所以,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小的时候表现得不明显,因为家长会帮我们考虑周全,而长大后,我们所做的选择,很多不是迫不得已,而是我们本能的朝着对我们好的方向靠近。   分开也不全是意外。   余淮的物理联赛在这周六,无论结果如何,也总算是要有一个结果了。   我庆幸这段紧张压抑的日子终于要结束了,但也为即将到来的宣判隐隐担忧。   历史真的是无法改变的吗?   临考试的前一晚,我还是像以前那样给他打了一针“镇定剂”。   我们都熟悉了这个流程,就像考试要拿准考证一样,这已经成我们两人之间的一个惯例,一个有关幸运的小秘密。   “小爷我就是给你面子,我的实力哪里用得着这些封建迷信。”   这一次我没有对他的臭屁嗤之以鼻。   对,就带着这种自信和骄傲上战场吧。   “余淮,加油!”   晚上回到家后,我趴在桌子上,脑子里胡乱闪过了很多画面,很多假设。   我对着闪烁的星空,闭上眼睛。   都会好的。   我心不在焉的翻起了摆在书桌里侧的那本牛津词典,结果刚翻了两下就从里面掉出一张纸条。   难道写了我17岁时候的小心思?   我像是偷看别人日记一样,紧张又兴奋的慢慢打开。   “to 17岁的耿耿:   耿耿,我给你留了一份大大的惊喜,你很快就会看到,你不要太惊讶,因为我也是为了我自己。(偷笑)   from 26岁的耿耿。”   还from 26岁的耿耿,也不怕把自己吓着。   我轻蔑的一笑,但下一秒,还没完全释放的表情就这样僵在了脸上。   不对,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26岁的耿耿,不就是现在的我吗?我拿到了我写给我自己的信,那为什么我不知道?!   一种恐惧感从心头袭来,我感觉椅子已经坐不住了,骨子里透来的阵阵寒气让我控制不住的浑身发抖。   难道,我曾经以这个身份在这个时空出现过?   这怎么可能?   我闭上眼睛使劲摇了摇头,一睁眼发现那张纸还好好的躺在那,26岁的耿耿几个字慢慢的形成了一个漩涡,最后钻进我的脑子里。   我深吸了两口气,手忙脚乱的把纸条团了团扔到垃圾桶里,想了想又捡起来,打开窗户扔了出去。   眼不见,心……也静不下来。   我赶紧掏出手机,拨通了我妈的电话。   这他妈太惊悚了,我不要一个人睡。   我大晚上的要求去我妈那住,这个决定确实匪夷所思,但随后还是得到了一致同意,这大概都是我准高考生这个身份起的作用。   “就是天塌下来也要让耿耿心平气和的走进考场。”   我知道我妈是一个无比自负的女强人,不过这话说的,夸张到有些可怕。   我该庆幸第二天是周六,这样我至少不用顶着乱糟糟的情绪去面对乱糟糟的公式。但我还是定了个早早的闹钟,避开我妈给余淮发了条短信。   “沉着应战,加油!”   发送键一按我就后悔了,这他妈太像一个沉闷的家长或者迂腐的老干部了。   我沮丧的扔下手机,继续埋在枕头里睡觉。或者应该说是闭目养神。   我以为睡一觉一切都会淡去,但现实总是,快乐的事转头就忘,可怕的事却一直停留在脑海,抹都抹不掉。   26岁还因为胆小跟妈妈睡在一起,想想就挺丢人的,况且我妈还说我一晚上都死死的抱住她的胳膊,拽都拽不出来。   换了一个环境,平静的呆上两天,我的情绪也平复了不少,我给自己洗脑的“也许就是个恶作剧”,也开始初见成效。   但偶尔一个念头冲上脑门,我还是会想,如果真的有什么惊喜,多半也是和余淮有关。   我从来没用这样的心情去等待一个不可知的惊喜,好奇而又恐惧,多半是恐惧。   周一那天,我已经做好了余淮不会在教室的准备,我其实是忐忑的,我不敢面对,因为他带着浓重鼻音的那句“我这三年算是白费了”,多年来仍然时不时的在我的梦里出现。   “余淮!”   当我走进教室,看到他好端端的坐在那,忍不住的惊讶。   “怎么?看到我这么激动。”   他冲我笑了笑,但很勉强,嘴角的弧度像是很不容易才弯出来的,颤颤巍巍的挂在脸上。   一句好好的玩笑话居然被他说出了悲伤的感觉。   这个笑又陌生又熟悉,却让我忍不住的想要逃避。   我绕过他的视线,慢慢的抽出椅子坐下,拿出一本书,死死的盯住一行字,目光一秒都没有离开过。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看我,但他没有跟我说一句话。   做完早操回来,我终于忍不住开口。   “余淮,你考的……”   “耿耿别管我了。”   我猛的一愣。   “说真的,你好好学吧,别管我了。”   这回他笑都没笑出来,只是皱着眉头,嘴角抽了两下,接着低下头,避开我的目光。   “余淮你……”   “没事的,这次没考好我已经接受了,反正还……还有高考。”   他又勉强的笑了笑,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说到高考的时候,他的难过好像没藏好,因为我看到他的笑里有自嘲。   他转过身走出教室,只给我留下一背影。   他那个萧条的样子,甚至融不进高三这样沉闷的环境里。   我正过身子,思考着他最后留给我的那个表情。那个很少在余淮脸上出现的,复杂的表情。   只是我看不懂,或者来不及看懂,因为他反常的表现一个接着一个,应接不暇,频繁到让我有种错觉,这才是真正的他。   我还记得当时竞赛完他那个倔强的样子,把所有的情绪埋在心底,努力在人前表现出风轻云淡的一面,强装坚强,强装乐观。   在那个自尊心作祟的年纪,他选择用笑来给自己贴上阳光的标签,带上面具继续扮演那个无所不能的余淮。   也许这也是他用来发泄的一种方式吧。   当时的我不懂,所以急着去撕开他的假面皮,想让我看清他,也让他看清他自己,虽然幼稚可笑,可是现在的我连这样多管闲事的机会都没有了。   现在坐在我身边的余淮并没有故意在人前伪装,他很真实。   别人无意问起竞赛的事情时,他没有回避,也没有没心没肺的大笑。他只是轻轻的扬着嘴角,笑得很勉强。   他连这种勉强都直接放在脸上,所以我更担心。   当广播里开始循环播放保送名单时,他再也没有任何反应,甚至连表情都没有任何起伏。   我开始害怕了,这是比逃避更可怕的状态,我感觉他的心已经死了。   他还正常的一点就是依然对我很好,但这种好超出我记忆中的程度,反倒更显得不真实。以前他至少还会给自己留足复习时间,可现在,他好像把所有的时间都给了我。   “耿耿,你看这一题,你在这做一条垂线,然后……”   “余淮,你的试卷做完了吗?”   他又扯了扯我的卷子,顺口说了句,“我的不着急。”   “为什么不着急,余淮,你怎么了?”   他的眉头皱了皱,很快又舒展开来,他呼了口气,轻轻扬了扬嘴角,“我没怎么,那些试卷我做起来很快的,而且……”   “你干嘛对我这么好?你又没欠我什么!”   我狠狠的别过脸。   “就算欠我什么,你凭什么觉得讲两道题就可以补偿我!”   泪水突然汹涌,我的声音在空旷的天台上像是被吸走了一样,戛然而止,没有任何回音。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说出这些话,最近几天,我的脑子里有很多假设,我害怕,我不敢面对,我努力让自己以为一切都很正常,都和原来一样,但现实总是冲出来打我巴掌,告诉我,我错了。   我一把拽过卷子,慌忙的跑开了。   “耿耿,……”   我停下脚步,半转过身,他的声音好像也被空气吸了过去,只剩下嘴巴一张一合。   我只好继续逃走。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所有的都不对,所有的都乱了。 ☆、摊牌   之后的几天,余淮变得极少跟我交流,所有礼节性的谈话都能避则避,所以在这个让人窒息的“黑色高三”,我们这桌成了最阴郁的一抹色彩。   我复杂恐慌的情绪只能靠中午和简单一起吃饭的短短几十分钟来治愈了。   “余淮他还那个样啊?”   我咬着筷子点了点头。   “他这是想干啥啊?也就你还受得了他。”简单不知冲哪个方向撅了下嘴,“没考好就没考好,认真准备高考不就行了,这还能冷战啊。”   我有些心虚的笑了笑,小声的嘀咕了两句“其实我也不太敢跟他说话。”   “你说什么?”   我抿着嘴摇了摇头。   简单放下筷子,轻轻的叹了口气。   “耿耿,我发现你突然多了好多秘密。”   “嗯?”   “其实不光余淮,你最近也怪怪的。”   我低着头没有吭声。   “也说不出哪里怪,就觉得跟以前的你不一样了,和我们也不一样了。以前的你脸上根本兜不住事儿,现在的你感觉像是藏在一堵墙后面,我们想看也看不穿了。”   我的心咯噔一沉,接着尴尬的挤出一个笑,“可能是你学了文科变得敏感了吧,还赖我。”   简单并没有理会我的托辞,撑着下巴自顾自的说着。   “其实成熟点挺好的,这样才能跟那些臭男人斗智斗勇。”   我还在这搜肠刮肚找理由呢,结果人家跳转的比我还快。   “男人就是拿不起一颗真心对待你,女人就是捧起一颗真心,就放不下了。”   话是在理,不过这才刚转过去多久,就已经染上文人的酸臭味儿了。   “简单,学了两天文科,你都要成感情分析专家了。”   简单伸出一根手指头把我扬起的嘴角扯了下去。   “还挖苦我,你又不是不知道,久病成良医。”   “我知道啊,相思病。”   简单立马瞪圆了眼睛,一只爪子直接冲着我的脖子就来了。   都说学文的女生都是温婉的大家闺秀,怎么简单到那里却变成了一只见人就咬的母老虎。   告别了简单,同时也告别了一天最明媚的正午阳光。   从昨天下午开始,余淮就老是盯着我看,不是简单的看两眼,而是皱着眉头盯着,像是要把我看穿了一样。   我被看的有些发毛,只能避开他的目光,装作认真的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   直到今天放学,事情终于有了进展。   我像往常一样低头收拾着书包,耳边突然响起了余淮的声音。   “耿耿,我总感觉你知道些什么?”   “啊?”   我的手猛的一哆嗦,刚装进去的书又哗啦啦的掉在了腿上。   我惊讶倒不是因为这句话,而是这样的闲话,我们大概有三四天都没有说过了。   “什么知道什么啊?”   我的手开始不住的在桌子底板上抠来抠去,心也跳的扑通扑通的,像是一场简陋的交响乐。   “竞赛结束的那个周一,我也没跟你说我考的怎么样,你好像就知道我一定没考好一样。”   交响乐突然停住了。   “我,你那天的表情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了,还用问吗?”   余淮似乎猜到了我会这么回答,接着我的话又问。   “那依你的性格连安慰都没有?”   他不依不饶,步步紧逼,像是要问出个洞来。   我愣了一秒,然后带着火气接下去。   “你还要人安慰啊?你不是整天挂着一张生无可恋的脸吗?怎么?一点挫折就打的爬都爬不起来,不是,你是连爬都省了,还不如以前的你来的爷们儿!”   那股劲儿一上来,该说的不该说的,想说的不想说的,就都说出口了。   余淮扬起了一抹自嘲的笑。   “怪不得当时提到’欠不欠’的时候你反应这么大。”   我的胸口还因为刚刚的情绪波动剧烈起伏着,他的一句话让我彻底僵住了。   “所以,你是觉得长大后的我窝囊,可怜,才想回来替我改变生活轨迹的吧。”他咬了咬牙,眼泪像是潮水一样,一下子涨满了他的眼眶,“那你为什么不劝我,不劝我放弃竞赛,劝我放弃清华,放弃这些不切实际的空想!”   总算是摊开了。   他的表情恶狠狠的,但没有看我,而是盯着窗外的一个点。   我知道他不是针对我,所以我不怨他。   我可以对高中的余淮说出任何狠话,但是面对后来背负这么多不幸的他,我只有满满的心疼。   他伸出手想拍拍他的背,他却先我一步站了起来。   我只抓到了他起来时带起的一阵风。   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停了一下。   “耿耿,对不起,我只想告诉你,一个人的命运是改不了的,所以,你别那么执着了。”   然后就消失在了教室门口。   我没有跑出去追他,而是慢慢的收好东西,留足了让他逃跑的时间。   心里的疑团终于解开了一些,至少余淮最近反常的原因我是知道了,我顾不得去想这一切有多荒谬,而是反复琢磨他今天碎片般的那几句话。   我一直告诉自己,我穿越回来是要给余淮挽回一个光明的未来,一个本来就应该属于他的未来,可我自己也知道,这里面主要的原因,是我接受不了长大后的他,那个不再闪闪发光的他。   回忆会无限美化你记忆中的人,所以,当再次相遇的时候,当我知道他所有的遭遇之后,我害怕的不敢面对。   这样说来,我到底是喜欢他还是喜欢我记忆中的他?   对于长大后的他,我是心疼,是惋惜,还是一样的喜欢?   爱屋及乌?   当我的脑子里冲出这个词语的时候,我都被自己逗笑了。人本身就是一个完整的整体,我怎么可以把他分成一个个片段,然后挑一个来喜欢呢?   ……   我躺在床上想,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了过去。梦里,各个时期的余淮一起走到了我的面前,所以我相信了,现实永远比梦境要真实很多。   我好不容易把思绪理清了一些,可余淮又不正常了。   第二天到教室,他看到我就咧开了一个很大的笑容,但极其僵硬,看得我都有些心疼18岁余淮这副青春的皮囊。   然后这个笑容分不同程度的在脸上挂了一天,勉强称得上“阳光”吧。   上课的时候跟张平为一个定理来回争论,中午的时候还会跟一群男生出去打球。   我突然感觉昨天的对话就像是一场梦,也许就是余淮的一场恶作剧,然后今天,一切又恢复“正常”。   就是,正常的有些过分。   这样的“正常”只持续到了周五,他终于苦着脸跟我说,“还是不像,对吧?”   我的心猛的一揪,还是明知故问,“像……什么?”   “像高中时候的我啊,记忆里是这样的。”余淮叹了口气,“没想到有朝一日模仿起自己来都这么难了。”   我的耳朵突然轰隆轰隆的特别难受。我要怎么回答。像?还是不像?   我绞尽脑汁才翻出了一句差不多的话。   “什么像不像的,那都是你啊。”   余淮看我的眼神愣了愣,旋即又笑了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虽说挺离谱的,但我还真的想回到过去,看看那时候的我到底有多不知天高地厚。”   “其实不光是你,我也怀念高中时候的我,无忧无虑,每天都是各种……现在看来不切实际的空想。但是那种有希望有奔头的感觉真好。”   “都说以前高中的日子像流水账,一篇一篇,日复一日。但是后来那日子,才真像是千篇一律无限循环的流水账。”   余淮说到这终于缓了口气。   “那我也没见你怨天尤人啊,要是我肯定把老天爷都骂的现出真身。”   我用来调节气氛的话好像是起了这么点作用,至少余淮笑得更开了。   “哪有那个功夫怨天尤人啊,只能闷着头往前,熬过一天是一天。”   所以我们崇拜的那些在黑暗中艰难前行的人,那无数个看似乐观豁达的背后,又有多少无可奈何啊。   我一直在嘴边的那句“别怕,有我呢。”,却迟迟没有说出口,我害怕又会伤害到他的自尊,毕竟命运的天平,已经向我倾斜的太严重了,能说出这句话的资格已经足够伤人。   “所以余淮,你愿意重来吗?”   他看我的眼神突然变得幽远,像是隔着7年的光阴,从遥远的未来传来。   “没有愿不愿意,我们都没办法重来。”   “要是我说可以呢?”   我无比坚定的看着他。   他突然笑了,“还是那句话,你是想拯救我,还是记忆里那个闪闪发光的形象?” ☆、回到未来?   我被问住了,只能笑着摇了摇头。   “你知道我这段日子想通了什么吗?人的欲望真的是永远无法满足的,我也想过,一切重新来过好不好,虽然我知道不可能,但我当时真有一种冲动,我想试一试。”   “后来我发现,穿越回来这件事,让我很久没有波澜的欲望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余淮停顿了一下,我趁机接过话来,“所以,你是因为怕这个野兽养肥了之后更难喂饱,所以拒绝从头再来?”   “耿耿,你现在一句话都能拐三道弯儿。”余淮又笑了,“这只是一部分吧。而且改变历史,那可是逆天而行,我不想再穿越第二次了。”   我听到这句话惊讶的发不出声音,只剩嘴巴还在不停的张大,张大……   “你,你什么意思?”   “不然你觉得我是怎么穿越回来的,肯定是你改变了我的轨迹,继而改变历史,然后导致了时空缝隙,我才回来的。”   “你怎么知道是这样?”   “我猜的。”   这么任性,这点倒还挺像以前的你。   “其实也不全是,而且我在我家书桌里发现了这个。”   他给我递来了一张草稿纸,上面密密麻麻写了很多我看不懂的式子。   “余淮,你故意的是不是!”   我冲他大吼大叫,气氛像是缓和了不少。   “我忘了你看不懂。”   嘴上说得一本正经,但我还是捕捉到了他那短暂的一丝狡黠的笑。   “这上面是这次竞赛的试题,还有解题步骤。”   “这是谁做的?”   “我。”   “什么时候?”   “我不知道。”   说完摊手笑了笑。   他不知道,难道?   “你到底是什么时候穿回来的。”   余淮歪过头看了看我,“你难道要自己揭开谜底?”   语调平缓,但是满满都是嘲讽。   “就是竞赛的那天下午。”   我的脑子清晰了一点,很快又乱了,又像是理清了一点,然后又乱了。   但我敢肯定,这一切都和那张“26岁的耿耿”留下的字条有着莫大的关系。   “所以你那天才那么肯定的问我,说感觉我好像知道些什么。”   余淮换了个姿势,把一条腿放平,然后直直的靠在后面的围栏上。   “其实我当时也不确定,我只是想试一下,没想到你就招供了。”然后侧过脸看着我,“我觉得你当时也猜到了什么不对。因为你的反应不对。”   我的反应不对?确实,但我不把这归结于我的冰雪聪明,而是你演技太差。   “你那历经风雨的沧桑感,和你当年那种单纯的情绪低落完全不一样,倒是和我在医院碰到的你很像,所以,也不难猜啊。”   余淮撇了撇嘴。   “那你是怎么穿回来的?”   我被问的一愣,然后有些扭捏的笑了笑。   我实在开不了口,说是一个长得很像凌翔茜的小辛?最后证明是个江湖骗子。因为它把我扔在过去就消失了。   “你不说我来说。”   余淮脸上又出现了那种久违的臭屁的表情,比装的像多了。   “我也是猜的,你穿越回来以后,不对,你也不可能是带着竞赛题回来的啊?”   我看着余淮眉间不断向上鼓起的小山,终于不情愿的开了口。   “虽然我不记得我做过这些事,但是,我可以先到后面一点的时间拿到竞赛题,然后再回到前面一点的时间给你。”   妈的,说起来我自己都不信。   “这怎么可能?”   对啊,这怎么可能,我也觉得不可能。   “我和你不一样,我不是从你说的那个什么缝里进来的,我是被一个神仙带回来的。”   余淮噗嗤一声笑出来了,和高中时的他一模一样。   “虽然好笑,但是真的,我有五次机会可以穿来穿去,而且还可以改变历史。”   余淮还没笑完,“这么高的配置,哈哈,那,收费怎么样?”   我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后,他也收敛了许多。   “你说的穿来穿去,我觉得还有可能,因为它可能是未来世界的人,手里可能有时光穿梭机器,但是改变历史这点儿,我不信,那你说说,你都改变啥了?”   “我,我……”   好像确实没有。   我学了理科,简单学了理科又转了文科,β去了北京,余淮第三次竞赛仍然失败,就连余淮母亲的病,现在想想,也终究是没提前挽救回来。   所以真的是,历史无法挽回,因为我强行改变历史,所以余淮才回来的?   我正好剩了两次穿越的机会,这样算来,我的一次“移花接木”刚好用完,所以,我是穿越过后又回到那个时候的?   我摸了一把空荡荡的脖子,好像那个项链也是我第三次穿越结束的那几天突然不见的。一切好像都解释的通了。   所以我才会在纸条上写“给17岁的耿耿一个惊喜”,但中间的事情我怎么通通不记得了?   我把我的一连串想法原封不动的倒给了余淮,他眉头皱了皱,“这我还真猜不出来,也许是为了让你忘记这段经过,重新矫正,所以给抹去了?又或者是因为你改变了历史,所以这段记忆就消失了?”   他倒是研究的津津有味儿,我这边脑子都要炸了。   “但是你倒是真的不怕折腾。”   还不都是为了你,小没良心的。   我转过头看了看他,26岁的灵魂装到了18岁的身体里,即便是如此错乱的搭配,我依然是喜欢的不得了。   人的感情从不能被割断成两份,我喜欢过去的他,也喜欢现在的他,不是那个因想念而愈发高大的身影,我喜欢他,喜欢一个完完整整的他。   “余淮,我只是单纯的想问问你,如果可以,你愿意重新开始吗?”   余淮没有看我,轻轻呼了口气,然后摇了摇头。   “现在的我,再也承担不起那些理想主义的大梦想了。现在的日子虽然难过,但这么多年,总算是找到了一些出路,也习惯了。”   他看了我一眼,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   “你是不是不能习惯,觉得我胸无大志,特别窝囊废。”   我赶紧摇了摇头。   “余淮,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也不是故事,是我在摄影馆亲身经历的事。我当时接了一对新人的婚纱照,郎才女貌,而且特别舍得下血本儿,所以拍摄特别成功,出来效果也很好。我后来征得他俩的同意,就把照片挂在大厅里当宣传照,所有的人看到都会夸一句,照的真好,真登对。”   “不过讽刺的是,才不到一年,这两个人就离婚了。”   他看我的眼神里充满了疑惑,我知道我向来讲故事不会抓重点。   “所以你看啊,家庭幸不幸福不是看谁的婚纱照拍的美,日子也不是别人看着光鲜亮丽就是好的,生活本来就是流水账,就是看谁能在琐碎中找到幸福。”   我抬头看他的时候,他却避开了我的目光。   他知道我想说什么。   我愿意跟你一起面对生活中的大风大浪,也愿意陪你一起在琐碎的日子里寻找幸福,那你呢?你愿意吗?   “余淮,你高考前那天晚上想跟我说的是什么?”   这个时候谈高考前那晚的事,无论对18岁的耿耿还是26岁的耿耿来说,都像是一件可笑的事。   但我还是紧紧的盯着他。   “耿耿。”   “咱们回教室吧。”   他说完就要起身,我一把攥住他的校服。   “耿耿,其实我还挺想再跟你做一回同桌的。而且……出了校门,我也没什么能再替你做的了。”   我的手一松,看着他的背影越走越远。   后来,我们都没有提及这段谈话,就好像我们真的是十七八岁的样子,和他们一起过着重复的生活,一起满怀期待,又一起惴惴不安。   时间会让你养成一种习惯,形成一种错觉。   直到高考前的一个星期,余淮才跟我第一次谈起,回到未来的事。   “其实这一切都挺荒谬的,我觉得是时候恢复正常了。”   “恢复正常?怎么恢复。”   “我也是前段时间突然想到的。”他搓了搓下巴,“如果说当时我是因为历史被改变,从时空裂缝里回来的,那如果我们再次改变,说不定就回的去了。”   我听得云里雾里,但怎么都觉得是鬼话连篇。   “你怎么就能确定,而且万一我们又穿到了什么其他的时间地点,我可不想跟你一起找死。”   他推了一把我的头,“没有点冒险精神,怎么说我们也当了一回时空旅行者。”   我撇了撇嘴,“你要干什么?我可不让你杀我外祖母。”   余淮笑了,“去你的,这大好的机会摆在眼前,高考作文题还记得吧?数学和物理大题虽然记不太清了,但是大概思路我还是能想起来的,所以,小爷带你飞,咱俩一起考清华。”   我彻底惊呆了。   我只能说,余淮,你是一个称职的演员,什么叫把角色演活了,你就是。   大半年的时间,无论是他这副皮囊还是周围环境的熏陶,他都和记忆中的那个人靠的越来越近了。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我最近比较忙,所以为了不弃坑,结束的有些草率了,望不要见怪,下一大结局 ☆、平行世界   然后他周末带我去了一家肯德基,一边回想,一边给我泄露高考试题。   “这招真的管用?”   “不知道,试试,说不定歪打正着,咱俩还就真的一起上了清华呢。”   额,当时谁说的承担不起那些理想主义的大志向了。   他不知道,但他想试试。   我不知道,但我相信他。   所以,我们就真的在高考的战场上一骑绝尘了?   当然不是。   正如余淮所料,我们真的再度穿越了,这一天天穿来穿去,也真是够了。   不过,好像,出了那么一点点小偏差。   怎么还是振华!   我他妈真是和振华过去不了!   我气得在门口大喊大叫,余淮在一旁已经笑出声了,突然两个身影从振华大门走出来,我俩都定住了。   “余淮,你再说我蠢我踩死你。”   “我去,耿耿,你别这么瞪眼,你一用力,鼻孔也跟着瞪起来了。”   “余淮,你别跑,你给我站住,看老娘今天不踩死你!”   我看着一样穿着校服在校园门口打闹的“我们”,不自觉的拽了拽余淮的衣服。   “余淮,你看见了吗?”   “看见了。”   “真是见鬼了,什么吓人来什么。”   “我们有可能一不小心穿到平行世界里来了。”   啥?我靠余淮,这么惊悚的时刻你能不能别再跟我说什么物理学常识了。   不过这还没完。   不一会儿,简单和韩叙也一起从学校里跑出来。   “韩叙,你走慢点儿。”   “你没看耿耿他们都走前面去了吗?”   “今天是给余淮庆功的,他肯定要提前到,而且耿耿作为家属也不能比我们慢吧,你急什么。”   家属?简单,你这丫头说话能不能注意措辞!虽然,这个称呼,我也觉得还不错。   我悄悄瞟了一眼身边这位同学,他的脸色已经明显不对了。   26岁的大老爷们儿,脸红个什么劲儿啊!   最后迎来的两个是β和徐延亮。   “今天一定得狠狠敲余淮一笔,谁让他直接一个竞赛就把我们扔在这个鸟笼子里,自己去大学里风流快活了,我他妈真后悔当时没听我爸妈的去北京上学。”   “我们这不也快熬到头了,就大半年了。”   “就,还就大半年了?高中算起来一共可能也就是4个大半年。”   徐延亮哑口无言了。   我拽了拽余淮,“喂,好像都不太对唉,你好像竞赛成功了,简单也和韩叙好好的,而且β也没走。”   余淮点了点头。   “嗯,是挺乱的,不过挺好的。”他想了想又说,“这次还真长见识了,我回去可以把霍金的时间简史丰富一下了。”   我狠狠地白了他一眼。   “我说真的,然后我就成为一名出色的物理学家,走上人生巅峰。”   我再次白眼之后,他终于收敛了一些。   “这也许就是其中一个平行世界吧,这个世界上的另一个我们,过着我们不敢想象的美好生活。所以生活是善意的,我们永远都不要放弃希望。”   说真的,余淮一认真起来,简直迷人,简直光芒万丈。   “我们虽然没有改变历史,但是心境不一样了。历史不能改变,但未来在我们手中。”   余淮转过脸来,冲我温柔的一笑。   对,未来在我们手中。   感动完之后,我又萌生出了一个坏点子。   “余淮,咱俩要不要也去那个庆功宴上凑凑热闹。”   应该说,不是凑热闹,而是砸场子。   “还是算了吧,理论上说,你是不能和过去的你见面的,很有可能,你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我吓得猛一撤身子。   无论是不是真的,内行人总能把门外汉唬的一愣一愣的。   “不过,我可以跟当时的耿耿聊几句,当时的余淮不在场的时候。”   凭什么?那也就是说我也可以单独跟当时的余淮说两句喽。   “还是别说话了,塞张纸条就跑吧。”   不是,你一大男人的怎么一言不合就要逃跑啊!   “那好吧,我们分头行动。”   不是我怂,毕竟在别人的地盘上,我还是谨慎点为妙。   天知道我当时潜进那个小饭馆,看到“我”喝的生龙活虎的样子,感觉多惊悚。   我躲在一个小角落里,好像在偷看一段与我无关的生活,一段过分美好的青春。   我趁余淮出来上厕所的空挡跑到他身边,在他还没来得及惊讶的时候塞了纸条转身就跑。   别看我,这是另一个你教我的。   等我跑到说好的会面地点的时候,余淮已经站在那等着我了。   “你这么快?”   余淮一脸不屑,“塞个纸条嘛,有什么难的。”   切!   “余淮,你写的什么啊?”   “那你写的什么?”   真没劲。   “我写的,我,我写的……”   我也不知道自己吞吞吐吐个什么劲儿。   “余淮,我会一直陪着你。”   “耿耿,我会一直陪着你。”   我们两个的声线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   初秋的晚风中,我们像十七八岁的孩子一样,红着脸低下了头。   气氛渲染的恰到好处,余淮也很自然的把我揽在怀里。   静谧的夜里,我可以听到他的心跳声隔着校服传来,一下一下的,很有规律。   “耿耿,你说这些会不会只是我们的一场梦。”   “不会,毕竟我掐了自己很多次都没有醒过来。”   头顶传来余淮“噗嗤噗嗤”的笑声。   “不过,余淮,我必须向你承认一个错误。”   本来美好浪漫的氛围被我的一句话完全破坏。   “你又干啥了?!”   余淮一边说,一边把我推了推。   “我,我……”又开始吞吞吐吐了,“我又在那张纸上多写了几个字。”   “啥!”   “我写了,to 18岁的余淮,还有,from 26岁的耿耿。”   余淮无奈的扶额。   “小爷我也不想再穿了啊!!!”   (全文完)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布受天下】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